“大不了我跟他拼了杀了那个姓范的老东西。然后,我带你们走。咱们去山陕一带,到河南去。
我们在军事常识课上讲到过,现在山陕一带,以及河南,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流贼遍地, 烽烟四起,正是大好男儿建功立业的时候。
孙壶兄弟,孙菊妹子,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你们就跟我走。
哥哥我在强地接受过训练,我有一支步枪, 有马。如果我想逃跑的话,我还能再去搞几支枪。
我是强地军的小旗官,我们总旗官刘大人很信任我, 而且,对我们几乎都是不设防的。只要我想,我肯定能带走几支枪。
杀了姓范的老东西之后,咱们再抢范家一些钱。到时候,咱们有钱有枪,这天下哪里去不得”
张能眼中凶光一闪,他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坏了孙菊的贞洁,犯了强地军的军纪,他留下来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哪怕他死了,家里人也会受连累。
更何况,他的好日子刚刚开始,他从心底不想死。
既然如此, 他唯有一搏。
“杀杀我们家东家不行绝对不行”
孙壶连连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惊恐。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张能竟然会如此地极端。
他是奉了东家的命令来陷害张能的啊
张能竟然要拼命,要去杀东家
孙壶在范家做事已经好多年了, 他知道范家的势力有多么强大。
张能一个人, 怎么可能杀得了东家
即便是他把东家诓过来, 让张能偷袭得手了,他们也跑不掉啊
“事情不至于此。我们东家心怀宽广,而且爱惜人才,一向喜欢结交各方豪杰。张兄是强地军的小旗官,前途无量。如果把苦衷跟东家说清楚,东家未必会怪罪我们。”
孙壶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
他真怕弄巧成拙了。
“跟东家说清楚他们这些有钱人,最在乎的就是面子了。如果说清楚了,他岂肯放过我们”张能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
他在强地军中接受的理念就是真理只掌握在步枪的射程之内。
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仁慈上,这是最愚蠢的事情。
“现在没有其他法子了。难不成,张能你真想我们跟着你去做流贼你这要是一逃,可就是反贼了。
一日为贼,世世为贼,子孙后代也都翻不了身啊难道张能你想让子孙后代,都被人唾弃反正我们孙家,是没有做贼的”
孙壶拍这大腿, 哭喊着。
张能心里咯噔一下,那股热血,顿时凉了一大半。
这时候, 像张能这样的小老百姓,还没有大明将亡的这种想法。
正如孙壶所说,他现在要是逃了,就连军籍也没有了,那就是真正的落草为寇。
以后再想从良,就很难了。
只要大明不亡,或者说没有其他变故的话,他们的子孙后代就世世代代都是草寇,都是贼。
这一点,张能也接受不了。
“哎”
最终,他重重叹一口气,一脸的沮丧。
“好吧就依孙兄弟所说,先见见你家东家。这件事情,我张能扛下了。任打任杀,都是他”
张能话虽然这样说,但藏好了两把手铳。
心里已经暗暗打定主意,要是范永斗给面子,那就算了。
如果范永斗给脸不要,他张能也不能坐以待毙。
“那好。张兄,烦请你在家里,帮我看护我家妹子,千万不要让她做了傻事。我这就去找我们家东家,先去请罪。”
孙壶交代一番,急匆匆地离开了。
只留下张能跟孙菊两人。
孙菊额头带血,也不肯包扎,只是在那里哭哭啼啼。
张能看着孙菊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更加愧疚。
孙壶离开时间不长,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
张能一个激灵,站起来刚抄起枪来,“咣”地一声,房门被踹开,一群护院冲进来了,个个手里拿着刀棒。
孙壶带着一个中年人,跟在后面。
张能瞬间肌肉紧绷,枪平举起来,准备拼命。
他绝对不会轻易放下自己手里的枪,哪怕明知道前面是绝路,也要拼一把。
这就是强地军灌输给他的观念。
“张兄,不要胡来这是我们东家”
孙壶大喊着,上前挡在张能的枪口前。
“好啊坏人名节现在还要暴起伤人这就是强地军吗看来,范某真的是错付了以前闻听强地军的名气,竟然还有所佩服。果然见面不如闻名啊”
范永斗冷哼一声。
“跟强地军没关系是我一时煳涂的确是我错了,你想要怎么样”张能眼睛一瞪。
强地军在他心里,有着很特殊的位置。
他犯了错,但是,他容不得别人去羞辱强地军。
“好敢承认就好坏人名节,还意图伤人我把你带到强地军去,找强地军要个说法。最好是让那个赵大人来跟我说道说道”
范永斗脸一沉,就要让人去抓张能。
“放过他”
这时候,孙菊突然站出来,挡在张能面前。
“求老爷放过张哥哥。奴家是自愿的”
孙菊脸色惨白,低下头去,声细如蚊,但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能身体勐地一震,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孙菊。
“什么你是自愿的”
范永斗的声音勐地提高。
“孙菊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是自愿的,你可是会被浸猪笼,会被沉江甚至是木马游街难道你不怕吗”
范永斗咬牙切齿地看着孙菊,表情阴森森的。
“奴家不怕只求老爷放过张哥哥。”孙菊身体颤抖,显然很害怕,但是,她的语气非常地坚决。
张能在这一刻,浑身热血上涌。
他恨不得把孙菊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他要保护孙菊。
他宁可自己死了,鲜血流干,也要护住孙菊的安危。
孙菊,竟然为了他,不顾惜自己的名节。
这是多大的情谊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孙菊。
“孙菊不要怕有我在,谁敢动咱们,我就跟他们拼命狭路相逢勇者胜不管敌人有多少,我也要亮剑”
张能目光果决,盯着范永斗,琢磨着如何能在人群之中擒拿住范永斗,这或许是他们杀出去的唯一机会了。
“罢了”
这时候,却见范永斗叹一口气,一脸颓丧。
“郎有情,妾有意既然你们如此恩爱,我如果再坚持从中作梗,横插一杠子,岂不是成了棒打鸳鸯散了罢了随你们去吧”
范永斗这沮丧的样子,让张能看在眼里,倒是有几分不忍了。
一时间,张能瞪着眼睛,有些懵逼,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范永斗的意思,是不跟他们计较了
“孙菊,你真的是自愿的那如果我让你嫁给张能的话,你是否心甘情愿不过,他已经有结发妻子,你过去了,也是小妾。”
范永斗又转向孙菊,问道。
“啊这”
孙菊显然很意外,一阵慌乱。
“张能,你呢你可愿意娶孙菊做小妾”
“当然愿意”
张能立刻道。
然后,他低下了头。
“只不过,这有些委屈了孙菊妹子而已。”
“不不委屈”孙菊低声道。
“哈哈哈”
范永斗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好既然你们两人都有情义,那我就来做月老吧,给你们牵线。张能你就娶了孙菊如何
我对强地军,一向非常地钦佩。今日能成就好事的话,日后说不定也是一桩美谈。”
张能愣了一下,没想到范永斗会有此提议。
然后,兴奋地看向孙菊。
“张能,东家仁义,已经答应你成就好事。你还不赶紧向我妹子提亲难道你男子汉大丈夫,做了事不想担责任吗”孙壶在旁边喊道。
张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
“孙菊妹子,的确有些委屈你了。但事已至此,算是张某高攀了。你愿意嫁给张某吗
如果愿意的话,张某这就回去,准备聘礼,绝对不敢亏待了妹子。”
孙菊一脸羞怯,轻轻点点头。
“就这么定了,我做月老,孙壶这个做兄长的,如同父母,也是能做得了主的。这样一来,倒也不算乱了礼制。”
范永斗拍板决定。
张能感觉晕乎乎的。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完美的地步。
原本他做了错事,以为自己走入了绝路,但是,范永斗一个决定,让他从深渊之中,走上了天庭啊
“谢谢范员外大恩大德,张能记下了。以后范员外但有用得到张能的地方,张能肝脑涂地,赴汤蹈火,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张能双膝跪地,砰砰砰,给范永斗连磕了几个响头。
赵大人教过他们,男子汉大丈夫,只跪先祖和父母,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跪。
但此时,张能觉得不如此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和感激。
“张兄弟太客气了我说过,我对强地军一向很钦佩。张兄弟的事情,我也听孙壶说过,年少有为啊”
范永斗上前,双手扶起张能来。
他是什么人
久享富贵,身上自然带着几分贵气。
他又是有意交好张能,说话如沐春风一般,张能对范永斗的好感越来越强。
“张兄,你跟我妹子已经成了好事,就不用多拘礼节了,万一我妹子有了身孕,名声不好听。
不如张兄你立刻回去做准备。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就把这婚事办了吧”
孙壶提议。
他是孙菊的兄长,他们又没有父母,长兄如父,他的意见自然是最重要的。
张能更是求之不得。
孙菊这样漂亮的姑娘,他昨天第一次见的时候,就惊为天人。
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取回家里去做小妾,这是几辈子修来的服气啊
张能赶紧回去做准备。
范永斗好事做到底,干脆给他们安排了酒席,送到矿区去。
张能回到军营,跟刘飞把这件事情一说。
他当然不可能说自己犯了错误,只说是成了一门亲事。
强地军不阻止人纳妾。
刘飞有些意外,但是,也为张能感到高兴。
其他小旗官们,更是跟张能调侃着,说笑着。
强地军兄弟们之间的感情都是最好的。
刘飞更是干脆,直接给兄弟们放了一天假。
除了留下必要的守卫之外,其他人全都去参加张能的婚礼。
张能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喜庆无比。
范永斗也来参加婚宴了,是以娘家人的身份来的。
他跟刘飞两人,同时坐在最上位。
一个是娘家人的长辈,一个是男方的长辈。
范永斗有意结交刘飞,说话间故意投其所好,很快就溷得很熟悉。
隔天回门,孙菊吹了吹耳边风,让张能把刘飞请来。
刘飞为了面子,有意炫耀自己跟刘飞之间的关系,死乞白赖拉了刘飞过来。
当天,范永斗又在场,又是跟刘飞喝得烂醉如泥,相互交心。
之后,范永斗单独宴请刘飞,刘飞就毫不犹豫地赴宴了。
刘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军中的时间越来越少,跟范永斗喝酒应酬的时间,越来越多。
尤其是跟再一次跟范永斗喝酒的时候,东城守备竟然在场。
这是刘飞第一次结交守备官,有些诚惶诚恐。
毕竟几个月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小夜不收而已。
守备官在他眼中,那是高高在上的。
出乎意料的,守备官对他极为客气,甚至不止一次表达对他的欣赏。
守备官是这种态度,手下的千户们,自然对刘飞也就很是礼待。
他们互相宴请,称兄道弟。
渐渐地,刘飞发现他似乎很喜欢这种生活。
相比于军中枯燥的日子来说,每天喝喝酒,逛逛窑子
这才是生活啊
当然,刘飞知道大家敬重他的原因,是因为他手里有一支敢战之兵。
所以,他并没有放松对手下将士的训练。
一支按照强地军的训练手册,严格要求。
“刘贤弟,听说你曾经跟赵诚是同一个火路墩中当兵的,甚至你是夜不收,赵诚只是一个小小墩兵,说起来,你当初身份还在他之上呢,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