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阳跪在床前,双手紧紧地握住林大夫人的手,颤抖着声喊:“娘子娘子”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是怕吓到了她。
林大夫人晕乎乎的,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耳边听到一声声熟悉的呼唤,终于醒了过来。
她微微掀开眼皮,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怎么进来了”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像风雨吹打中的娇花儿,一碰就碎。
“我来看看你。”林穆阳的声音也很轻,他努力扬起嘴角,像是安慰她,“我们的孩子太调皮了,等他出来后,我一定好好揍他,让他这么折磨他娘。”
林大夫人想笑,却根本没力气笑,她轻轻推着他,“你,出去,出去”
她心里隐约也明白了什么,肚子里的孩子太大了,胎位又不正,她生了这么久还生不下来,力气也用尽了
其实她也很害怕,她怕自己会死,怕孩子出事,怕自己会带着孩子一起“走”
她最怕的,是她以后不能再陪着他了。
所以,她不想让他留在这里,看着她没了气。
她想他以后记起她时,都是她活着时美好的样子。
林穆阳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相公,他很听林大夫人的话,但是这个时候,他却不愿离开。
嘴里应着“好”,身体却不动。
谢薇看着这一幕,心里也颇受震动。
这个朝代的女子,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趟。
林大夫人曾是多么明媚爽朗的女子,她生孩子,也逃不了这一关。
这里的医疗技术有限,生孩子基本全靠产妇自己。
遇到胎位不正的、巨大儿,也只能咬着牙硬生。
谢薇虽然不是医生,但她看过不少医书。再说,现代人哪有不知道剖腹产的
她跟进来,就是想看看具体情况,看看还有没有可能
林家请的大夫是南岭县最好的,只不过是一位女大夫。
谢薇上前问道:“大夫人现在脉息如何”
那女大夫摇摇头:“很弱。”
“她这样多久了”
“快有六个时辰了。”
谢薇神情凝重,长时间的难产,会造成孩子缺氧的。
谢薇又去问稳婆:“大夫人是什么胎位孩子头朝下吗”
“没有呢,我摸着,像是腿在下面。”
“能不能揉一下”
有些产妇如果胎位不正,有经验的稳婆会用一些手法把孩子的胎位正过来。
稳婆为难地道:“我试过了,但是不行啊,孩子太大了。”
谢薇神情沉了又沉,只能剖腹产了吗
可是
她看了一眼周围,别说这里的环境不是无菌的手术室,又哪来主刀的大夫呢
更别提,这里的人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剖腹产呢
可是林大夫人显然不能再等下去,否则的话,真的会一尸两命。
她和林家的关系也算是因这个孩子而结缘的。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而什么都不做。
她很快走到门外,沉声吩咐:“去找康仁堂的刘老爷过来,让他带着他的医药箱。还有,让人都出去,离开这个院子。另外,再准备大量干净的棉纱布,止血止痛的药都备充足一些,还有热水,白酒对了,人参拿来了没有”
“拿来了,拿来了。”一个小丫鬟连忙把切好的人参片递过来。
谢薇拿过人参,转身就进屋了。
院子里的人都愣着,林织月突然大喊一声:“你们快去啊刚才薇薇说的那些话听见了没”
众丫鬟和小厮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始行动。
谢薇拿着人参片放在林大夫人的舌下,让她含着。
林穆阳看她这样做,忍不住问:“谢姑娘,你这是”
“这样能让林大夫人保持体力。”
谢薇说完,目光直直地看着林穆阳,脸色严肃而慎重地道:“林大公子,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请你认真地考虑一下。”
林穆阳也知道她说的事,一定跟他娘子和孩子有关,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薇请那位女大夫和两名稳婆都出去了。
屋内,只有她,林穆阳和林大夫人三人。
“林大公子,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林大夫人生下孩子,但是此种方法十分凶险,可能会要了林大夫人和孩子的命。但如果不做,以林大夫人现在的状况,恐怕是凶多吉少。所以,我想请你认真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这样做”
林穆阳颤抖着问:“什么方法”
谢薇想了想,先解释:“孩子在林大夫人的肚子里,太大了,有些女子的产道有限,撑不开那么大,孩子就是想生也生不下来,这样就会造成难产。但如果,我们把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再把肚子缝上,这样就不会造成一尸两命的情况。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林穆阳自昨晚开始到现在,精神早就受到了一轮又一轮的摧残,他听到谢薇的话后,竟然除了震惊,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愣了好久,他才有些声音缥缈地问:“剖剖开肚子”
“对,这叫剖腹产。”
“那,那那”林穆阳死灰一般的眼神里,仿佛燃起了希望,“那我娘子”
“若没有意外,只要止血及时,林大夫人可无碍。但这件事,谁都不敢保证。而且,即便林大夫人没事了,她的肚子上,也会永远地留下一块疤痕。
所以,林大公子,请你很慎重地考虑一下。”
“”林穆阳沉默了。
他知道,这也许是唯一能救他娘子和孩子的方法了。
但是,剖腹产,闻所未闻。
把一个人的肚子剖开的事,他想都不敢想。
可这位谢姑娘,她一开始就有些与众不同。
林家跟她来往这么久,她的为人他也清楚。
若不是她真知道这个方法,她也不必说出来。
床上的林大夫人其实一直没真正晕过去,她迷迷糊糊地也听到了这些话,刚才的人参片起了作用,她现在感觉有力气了些。
微微睁开眼,她轻声问:“谢姑娘,你说的真的能把孩子取出来吗”
谢薇点点头:“可以。”
“那就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