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阳光明媚,金陵十七巷。
一大早,就有全副武装的精瘦汉子把此地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瞧那些汉子身上的衣制,与普通的金陵守备不同,他们身穿深色的轻制铠甲,走起路来竟然不发出任何声响。
领头的是一个拿刀将官和一位佝偻老者。
佝偻老者指着巷子里的一处宅子,黯然地点点头,他善制毒,寻着气味不会有错,此处气味最浓。
陈达一挥手,数十汉子冲进巷子,蛮力破开院门。
一刻钟后,数十人又出来,都是摇摇脑袋,一无所获。
陈达把刀收回刀鞘,走到鬼佬面前,质问道:“鬼前辈,你作何解释”
鬼佬不为所动,只是走到河边,看着潺潺流水,声音嘶哑道:“温衡若是那么好抓,这金陵怕早就成为第二个京城。”
陈达听罢,愤恨一声,想要上前揪住这老头的衣领,可又顾忌江湖传言,传闻这老头浑身上下都是剧毒,触之即死。
他握紧自己的拳头,然后又松开,十分愤怒道:“若鬼前辈早说,我陈达必能抓住温衡。”
那日下属来报,说是鬼佬晚上和一江湖故人在张记酒铺畅饮,直至深夜,陈达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细细调查下去。
才晓得那日夜里来的人是温衡,内卫司司首。
如今金陵在密谋大事,京城皇帝的狗腿子竟然在金陵的地界光明正大现身,他陈达作为金陵密探首领,自然要竭尽全力抓住温衡,报答金陵的知遇之恩。
问鬼佬,可这老头什么都不说,直到昨晚才透露实情。
今早陈达便带领人马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看样子人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这次扑了一个空,陈达把责任全部推到鬼佬身上,他定会回去禀报,治鬼佬的罪,可在此之前,他要确定温衡是否真的离开了金陵。
“我们走。”陈达一挥手。
众人是来也快,去也快。
只剩下河边一佝偻着背的老头,沿着河岸边慢慢地走着,鬼佬有时候在想,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为何
也罢,忠人之事罢了
没什么好后悔的。
至少江南的气候比京城要好,养人宜居。
夏季微风吹打在他那一张干枯的脸上,让他一时眯起眼睛,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走着。
街边有老翁聚摊下棋,有小童追逐打闹,还有时不时经过巡逻的金陵守备
城中已经戒严,势必要找到藏在城里的奸细。
他倒是希望温衡早就离开金陵,北上回京城了。
如若不然,陈达这年轻人不是那么不好对付啊。
江湖人才辈出我辈老矣。
鬼佬感叹之时,迎面走来一布衣年轻人。
年轻人生十分的俊俏,一袭白衣飘飘,一双桃花眼很难让人忘记。
走到近前,鬼佬看着年轻人拙劣的演技,实在不好意思戳破他。
姜佑作读书人打扮,怀里抱着一摞书,沿河边而走,只是途经鬼佬时,右脚绊了左脚一下,怀里的书也全部掉在地上。
等鬼佬靠近,姜佑已经把书全部拾起来码好,重新抱在怀里,同时伸手挠了一下后脑勺,自言自语道:“哎呀,我走错路了。”
然后这位书生就原路返回,顺利跟在鬼佬身边,二人并排走在河岸。
这路上行人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不过是一个走错路的书生罢了。
姜佑抱着书和鬼佬并排走着,小声道:“前辈,温司首想见您一面。”
鬼佬双眼浑浊,脚步没停,哑然道:“为何会派你”
“什么为什么会派你”姜佑有些不明白。
鬼佬摇摇脑袋,看了姜佑一眼:“温衡,很看重你。全城戒严,竟舍得派你出来冒险”
“呃”姜佑挠挠脑袋,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总不能说:老大认为我是个小白,看着文文弱弱,不像一个探子,没人会注意到,所以才派我出来完成任务。
“算了。”
见姜佑不想说,鬼佬也没难为这位年轻人,反而叫他在前带路。
一个时辰后。
当姜佑带着鬼佬路过槐树街张记酒铺,顺利拐入酒铺后面那一条巷子时,鬼佬嘴角抽了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温衡舍弃十七巷的大本营,转而把大本营安排到张记酒铺后边,就在敌人的眼皮底子下面。
妙
鬼佬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
顺利进入院子,院子并不大,两进的院子,也并没有多少人,鬼佬在后院见到温衡。
温衡摆手叫姜佑把门关上。
她亲自起身给鬼佬斟茶,多日不见,温衡的气色越来越好,至少脸上的皮肤越来越细腻,估计是某人日日滋润的缘故。
鬼佬在桌旁慢慢坐下,接过温衡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小口才道:“你为什么不离开金陵”
温衡依旧身穿裙子,露出雪白的脚踝,一张脸明艳动人。
她轻叹了一口气,耸耸肩无辜道:“拿到自己想要的,自然会走。”
“我不会帮你。”鬼佬直言。
上一次在酒铺里他已经帮过温衡一次,为此上面已经十分不满。
温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请鬼佬过来,就是想问一个问题,盟约在您手里吗如果在,晚辈自然不敢叨扰,若是不在,请鬼佬给个准信。”
鬼佬听罢,哑然失笑。
多少年过去了,温衡还是这样,喜欢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
盟约
那么重要,对金陵不利的东西,怎么还会留在世上,等待它们的不过是一把大火焚尽,温衡不可能不知道,她只不过想知道和盟约同等重要的东西,到底在不在自己手里
比如王长阳
也罢,这不算帮她。
鬼佬放下手中的杯子,摇摇脑袋,并没有说话。
“是在陈达手中”温衡又问道。
但可惜,第二个问题,鬼佬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这毒老头只是看向姜佑,开口问道:“年轻人,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