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通街上人来人往,雪后的道路上,被车辙碾过的地方泥泞不堪,行人只好沿着路的两边拥挤地往前。
火锅店对面的路边,来自何府的小厮,正低头捡着光头刚才扔在地上的银子。
光头一行人裹着棉衣,蜷着手没入人流。
今日一趟活失手,虽说没挣到那一大笔钱,可三人都暗自庆幸。
这钱谁爱挣谁挣反正我们不挣。
洛阳火锅店是个狠角色,一言不合就剁了人家手,血飚了一地。
“大哥,你说我们今日是走了什么大运难道老天爷开眼要我们兄弟仨好好活着将来大有用处”
瘦子走在道路最里侧,时不时抬头望望头顶苍白如洗的天空,一时感叹道。
人呐,有时候不得不信命运这个东西,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
光头低头看脚下的路,一时咂嘴,心情复杂沉吟道:“过完年,咱们就找个正经事情做,挑客这一行做不长久。”
光头是两人大哥,他的话二人大抵听得。
当初合伙找了条生路,又不用多费功夫就有大把的银子进账,这算算挑客一行也干了五六年。
五六年的时间,得罪不少人,今日估计就是老天爷的提醒,让自己兄弟一行三人弃暗投明,找个正经活干,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最外侧的刀疤脸不太会说话,只憨厚地点点头:“嗯,俺听大哥的。”
“可是咱们又能干啥呢也没个正经手艺,最拿手的还是吓唬人,装腔作势。”瘦子提出现实问题。
三人本来就是地痞流氓,虽不像其他的地痞一样,只知道举着拳头勒索百姓,索要钱财,可自身却没有半点手艺,想在京城混个饭吃都难。
光头为难,想了想愤恨道:“再不济去给人看场子,我听别人说,城外几个货栈行子缺人手,改日咱们去试试。”
瘦子听到这,变得谨慎许多,拉着光头小声道:“大哥,城外的货栈行子可去不得。”
光头瞧瘦子一脸紧张,以为他知道什么,就问:“咋了你又知道什么内幕”
瘦子咽了口唾沫,抓抓脸,凑到光头耳边压声道:“我听刘大炳子说,城外货栈行干的都是买卖小孩的勾当,现在官府正追查他们呢。”
光头一惊,直起腰,虽说挑客一行也见不得光,可远没有贩卖人口更恶,在大端朝,贩卖人口可是死罪,更何况是贩卖小孩
只有经朝廷允许的牙行才有资格贩卖,所贩卖的还都是罪奴。
城外货栈行竟然贩卖小孩
“刘大炳子真的这么说”光头有些不相信。
瘦子点头如捣蒜,眼神真诚:“真的,他说他亲自去过那些货栈行,还差点被里面的人打死。”
光头听罢,心情复杂,刘大炳子这人吧,地痞一个,好吃懒做,就爱凑点热闹,但他还有个诨号,叫“事事通”。
这人手上的小道消息很多,久而久之成了贩卖小道消息的小贩,从他嘴里得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站住”
猛然间,一声厉喝。
挑客三人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头看向堵在身前的一伙来者不善的人。
这伙人领头的是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不过穿着与普通老百姓不同,家里应该有点钱。
他身后跟了十几个手执大棒的家丁,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兄弟三个。
光头和瘦子对视一眼,同时大喊:“跑”
三人扭头,抡开膀子就跑,对面一看就是仇家来寻仇的,不过三人得罪的人太多,也记不清了,所以还是先跑为妙。
平平无奇的年轻人站在原地,一脸错愕,但还是马上指挥身后的家丁追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
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在家丁的带领下,走进一条小巷子里。
年轻人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涨得通红,嗓子干的要冒了烟,领口也被热的扯开。
朱乐天没想到这三人这么能跑,自己十几号人硬是追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这三人全部逮住。
按照姜佑原先设定的计划,可不止是派人演戏震慑,最后一环则是自己带人抓住挑客,从他们口中逼问背后雇主。
其实不问也知道,何府脱不了干系。
但朱乐天每天在店里闲着没事干,自告奋勇出来活动下筋骨,找找以前做纨绔公子的感觉。
带了十几个家丁把三人按在小巷子里,朱乐天休息了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
光头三人此刻个个抱头蹲在墙角,试探性地看着朱乐天,努力回想这是哪个仇人。
至于这么穷追不舍都要跑出长安县地界了。
“你们还挺能跑啊,这一顿给我造的”朱乐天靠着墙,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了下来。
三人不回话,看朱乐天这张脸,确实想不起何时得罪了他。
再喘几口粗气,朱乐天看向三人问:“今日,谁派你们来的何枋”
今日
光头一想,今日只去过洛阳火锅店,当即明白这些人的身份。
“这位公子,您说的什么,我们听不懂。”首先要装傻蒙混过关,光头都有了经验。
以往被仇家堵住,这一招最好用,再说今日有同行抢了风头,自己兄弟仨充其量是出师未捷,还没开始动手呢。
朱乐天可不惯着这些,打量着光头,又问:“听不懂那你们刚才跑啥若非心虚,至于这么死命逃吗追的小爷我小命都快没了。”
一语中的。
光头无话可说,逃跑这是习惯,一时还改不过来。
“这样吧,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何枋派你们来,欲砸了我火锅店的招牌,这口气小爷我咽不下,我也不打你们,你们也是收钱办事给你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们去把何府的招牌给我砸了,砸一家,我给十两,如何”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朱乐天还就不相信,这三个挑客能经受得住金钱的诱惑。
十两一家可比市场价高多了。
何府铺面那么多,只有三人搞快些,几日下来就能赚一大笔钱,潇洒个三四年不成问题。
朱乐天的手段就是这么简单: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不多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