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拍拍身边的二人,让他们回过神来。
在特定环境中,面对恐惧最好办法从来都不是直面恐惧,特别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血腥的场面。
还是转移注意力不去看比较好,三人进入院子,入眼的不过是十几个半人高的大酒缸。
路上又遇见一个汉子的尸首,脚边有一大摊血迹,自脚下一直延续到尽头。
几人顺血迹,再往里走,转过一个弯,地上血迹戛然停在酿酒的屋子门前,里面传来醇厚的酒糟味道。
徐彪上前查看,侧身推开门,旋即从里面扔出一个酒缸。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屋子里传来几声怒吼。
屋子角落里,瘦子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刀,身边躺了两个人。
光头捂着脖子上滋滋往外冒的伤口,身子一个劲地在痉挛颤抖,眼瞧就活不成了。
刀疤脸面朝下躺在地上,从他胸口位置流出的血,在地上积蓄了一大片。
唯一还活着的人就是拿刀的,神情紧张无比的瘦子。
众人猜想,刚才路上死去的那个汉子和这兄弟三人之间,应该有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兄弟三人合力杀死汉子,不过汉子武力高强,手里又有刀,争斗之间,拉了光头和刀疤脸垫背,活下来的只有瘦子一人。
事后,瘦子抢过汉子的刀,把光头和刀疤脸拖进这间屋子,做最后的防御。
瘦子之所以没死,是因为自己这一伙人,牵制住了酒坊后门其他拿刀的汉子。
“你们别过来,我杀了你,杀了你”
说着瘦子挣扎站起来,瞪圆眼珠子,挥舞自己手中的砍刀,可众人发现,瘦子也受了伤,右腿上缠布,血已经浸染整条裤子。
没给瘦子发挥的空间,徐彪一个健步上前,空手夺下瘦子的刀,并一脚重新把瘦子踹翻在地。
几个胆大的汤池伙计见状,手里拿着棒子,抵在瘦子身上,不让他起来。
瘦子捂住腿上伤口,一个劲地往后挪动,最后重新躺回两个兄弟之间。
光头脖子开了一个大口,刚才还活着,可现在也没了气。
“咚咚”
突然,屋子里传来几声沉闷的响声。
众人一惊,毛骨悚然,只觉凉气从脚底直冲脊梁骨,寻着声响,众人目光转向屋子里角落里,那几口半人高的酒缸。
“咚咚”
声音再次响起,像催命钟一样。
众人咽了一口唾沫,谁也不敢上前,几个伙计已经举起手中大棒。
只要里面出来什么妖魔鬼怪,保准一顿棒子伺候。
姜佑深吸几口气,吩咐徐彪去。
徐彪出身幽州军营,估计这种情况见多了,从他脸上看不出丁点儿害怕的神情。
只是脸上少了平时憨憨的傻笑,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双眼熠熠,嘴巴微抿,腰杆子挺得梆直的士兵样子。
徐彪迈着沉稳步伐上前,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木棍,挑开酒缸上方的红布封口,以防里面有什么暗箭射出来。
许久之后,没见什么危险,徐彪才前倾上半身,朝里望了一眼。
然后在众人惊恐,准备挥棒的神情中,徐彪一只手臂伸进去,拎出来一只麻袋。
麻袋被放在地上,里面有活物在动弹,姜佑示意徐彪解开麻袋。
麻袋被解开时,众人都伸着脑袋,好奇心每个人都有,即使在这样血腥的场景中。
事情发展到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酒坊的伙计可不是普通人,他们像是杀手。
什么东西才配五六个杀手看管
只有面前这会动的麻袋。
麻袋被解开,众人看见的是一个人,确切地来说是个小姑娘。
她小小的一团,双手双脚被麻绳捆住,眼睛也被黑布蒙上,不见一丝光亮,连嘴巴都被塞上,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姜佑长出一口气,上前准备解开小女孩手脚上的绳子,可刚触碰到小女孩的身子,小女孩就一个劲地往后缩,直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浑身被绑住,眼睛,嘴巴都被堵上的小女孩,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已经瘦脱了像。
只简单的一件破棉袄穿在身上,在这寒冬腊月冻得瑟瑟发抖。
“你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姜佑尽量放缓自己的动作,柔声道。
先是揭开小女孩眼睛上蒙的黑布。
那是一双瞳孔泛着幽蓝色的眼睛,姜佑惊呆了,心里下意识地想到:蛮国人。
因为他身边,也有这么一双眸中泛着幽蓝色眼睛的姑娘:青葵。
陆云起说青葵是在战场上捡到的,只有蛮国人眼睛才会泛着这种幽蓝色。
小姑娘重现光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张极为俊俏的脸,他和蔼地笑着,尽量地笑着。
“我们是官府的人,是来救你的。”姜佑给自己一行人编排身份。
在姜佑的下意识里,只有官府的人,才能让小姑娘真正安心。
说完,姜佑解开小姑娘身上的束缚,这时有伙计递上自己的棉袄,因为小姑娘冻得浑身直打哆嗦,眼睛四处乱瞅,或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和着厚厚棉衣,姜佑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没事了,你放心,没事了。”
小姑娘还是不能完全放下警惕,她的胸脯上下起伏,指了指墙角另外几个半人高的酒坛。
昨日,她亲眼看见和自己年岁一般大的小姑娘们,被装进酒坛子里。
众人明白了,纷纷去打开屋子里全部酒坛子的盖子,无一例外,里面都有一个小女孩,双手被反绑。
抱着小女孩出了屋子,姜佑心情沉重,用棉衣裹着怀里的孩子,嘴里一个劲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路过那几个死掉的杀手,姜佑扯出一抹笑容,眼睛里冒有一股说不清的怒火。
出了酒坊,来到巷子,转身进入汤池。
青葵和青梧见状,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纷纷围上来,看见姑爷怀里抱了一个小姑娘,赶紧在前引路,进入暖和的屋子。
断断续续的,十几个孩子都被安置在洛阳汤池后院,拿来厚厚的棉衣,棉被,屋子里端来好几盆烧的正旺的炭火,温度一下子骤然上升。
谁又知道这些孩子在酒坊受了什么苦
蛮国人
万里之遥
这么小的年纪
成人从蛮国颠到大端朝京城都不易,更别说这些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
一个个瘦脱了像,没有了一丝力气,连喝水都要人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