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有东西划动树枝的声响。
树下正在为温衡擦拭额头的姜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只见十一号整个身子忽然一趔,不受控制地从树顶垂直掉落。
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走”
十一号看着姜佑,发出痛苦的低吼。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伸手拔掉自己脖子上的银针。
目光警惕地盯着身后的方向。
姜佑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抱起温衡就向远处逃去。
树林里阴风阵阵,不远处蟋蟀叫声连连,树上的枝叶也是沙沙作响。
十一号半跪在地上,双手强撑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手掌已经握住长刀刀柄,慢慢将刀抽出来,对准不远处的漆黑树后。
还没看见敌人,他就已经重伤如此
“噗”
毫无征兆。
十一号只觉胸腔一股热流,五脏六腑全都拧在一起开始绞痛。
他“噗”地一口吐出鲜血,胸前衣衫尽染。
同时,五官开始慢慢渗出鲜血。
整张脸变的苍白无比,又恐怖至极
他闷哼一声,再也站不稳身子,单膝跪在地上。
只是双手拄着刀插进地面,强撑不让自己倒下去。
眼皮子越来越重
耳边声响也越来越微弱
也闻不见任何的味道
这就是五官尽失吗
视线迷糊处,他隐隐约约看见一身披灰袍的老者,慢慢从树后走出来。
他很老,脸上褶皱很深,背也很驼。
老者走的很慢,似乎并不担心猎物会从手中逃走。
他慢慢地走到十一号面前,摇摇脑袋,哀叹一声后。
也不知什么意思。
是怜惜大好年纪,不久便要在九泉之下
是不屑孤身一人,也敢拦自己
是平淡杀人太多已经麻木
亦或是心无波澜
老者哀叹一声,横跨过十一号的身体,向姜佑刚才逃走的方向追去。
“站,站住”
声音微弱如蚊吟,十一号伸手抓住灰袍老者的衣袖,强拖自己的身子抱住老者的一只脚,不让他离开。
老者有些没想到,中了自己毒的人竟然还有力气反抗
这么多年可不多见啊
也罢,他停下脚步,看着脚下苟延残喘的年轻小子,声音沙哑道:“皆是可怜人,你还有半个时辰可活,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人间之乐吧。”
说完,老者弯腰掰扯十一号抓住他袖袍的手掌。
他不想杀人,也许久没杀过人
今夜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一个年轻人。
这让他颇有些不忍。
半个时辰,能活半个时辰就活吧
半刻钟后,老者惊奇地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十一号的手指。
没有办法,老者只能从捡起十一号掉落在地上的刀。
他举刀,慢慢地架在十一号的脖子上,语气平淡道:“放手。”
十一号眼皮子已经合上,五官尽失。
他听不见老者讲话,可他坚定心中一种信念,只要自己拖得时间够久,大人和司首就能逃出去。
他拼尽全力死死地拽住老者的袖袍,同时另一只手抱住老者的脚,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脖子上冰凉的刀刃在宣告死亡的逼近
可即使这样,他依旧不曾放手。
一股细小的撕痛感正从脖子传遍全身。
他知道老者在慢慢加大手中的力度,自己脆弱的脖子正在被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地割开皮肉。
与此同时,银针上的毒发作很快,只这一小会儿便蔓延全身,他觉得自己体内的生机在慢慢流逝,体内脏腑已经乱成一锅粥,扭绞在一起,让他失去力气喊出声音。
他下意识张张嘴,突然脖子一凉
天旋地转
“小十一”
一声惊呼
刚好赶来的五号当即瞪大自己的眼睛。
他看见一个灰袍老者举刀割掉了小十一的脑袋,而小十一的手依旧紧紧地抓住他的袖袍。
五号被愤怒冲昏头脑,他随手丢到刚从附近村子中抓来的游医,提刀冲了上去。
“我宰了你”
一步,两步
他距离老者越来越近。
忽然,只剩三步的时候,他的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眉心赫然插着一枚银针
五号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又是一个可怜人”
灰袍老者收回自己的掷针的手,从脚下十一号的手里拽出自己的袖袍。
路过那名被深夜掳来,已经吓傻的游医身边。
灰袍老者兴许是大发慈悲,又兴许是不再想造杀孽,只是对游医淡淡说了一句:“你走吧。”
“好”
游医僵硬地转过身子。
两条腿在微微颤抖,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他是大夫,是救人的。
可是今晚,他却看见两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一个被割掉脑袋,一个不知怎的,轰然倒地,趴在地上一不动。
灰袍老者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游医越走越远。
直到游医消失在黑暗中,灰袍老者才重新提刀上路。
他走的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