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看着慷慨激昂的陈友,微微撇嘴,你他娘的说得好听叫耿直,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没脑子
会不会说话
不过他现在是要拉拢陈友,借机打入言官集团,便不好多说什么,等到陈友说完,他摆了摆手。
“关市税虽然涉及面不广,但也不是简单增加税额那么容易。本官也是出身商贾,对于商人逐利的心态太了解,朝廷征收他们的税额,最后全部会转嫁到百姓身上。”
“就好比我们沈家和荣家,若是酿酒的粮食涨价了,我自然而然也要涨价,若是运到外地的酒水多了关市税,我也会相应把交税的钱附加到酒水上去。”
“这样搞的话,最后倒霉的还是寻常百姓,到时候衣服买不起,农具买不起,反倒会影响民生了。”
沈安滔滔不绝,又不惜拿自己当例子,把商人逐利用最浅显的话语描述出来。
听完这些话,陈友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再次紧紧贴在了一起。
“照沈大人这样说,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
“当然有”沈安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可是个穿越者,虽然没有系统什么的金手指,可现代化教育带来的知识,难道不是金手指么
既然开了头,他就不会无的放矢
“愿闻其详”陈友的态度变得十分端正,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乖学生。
沈安却卖起了关子,他嘿嘿一笑,坐回太师椅上,端起茶杯若无其事的抿了一口问道:“假如现在让各位大人俸禄减半,你们在什么时候才会愿意呢”
“怎么可能愿意什么时候也不愿意啊俸禄减半这不是要我们的老命吗”
“就是啊我是绝对不会愿意的我就指着这些俸禄养家糊口呢”
“谁不是啊这个绝对不行,恐怕整个朝堂的人都不会愿意”
有些沉闷的屋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都说商人唯利是图,但其他人又何尝不是
只要利益被触动,没几个人能真正的淡定下来。
沈安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大人,本官只是打个比方,可如果突然出现一大批的才华横溢,治国理政更是一把好手的青年才俊,且对皇帝说他们愿意俸禄减半,与众位竞争职位,你说你们会不会愿意呢”
这个年代,当然没有“内卷”这个词。
但道理却是一样的,当竞争对手出现,便自然而然会形成内卷效应。
不过沈安想表达的却并非此意,而是想给这些人引入一个概念,竞争者
众人纷纷皱眉,真的会有一群这种人吗
那不是傻子
“我想到时候各位大人,就算不愿意,恐怕也不得不愿意吧毕竟俸禄减半也还是能活下去的,对吧”
沈安调侃一笑,随后解释道:“对付商贾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本官并非想要提高关市税,本官是想将所有的商贾全部纳入到征税范围,由工部核查商贾每月的进出账目,核定税额,按照十抽其一的比例征缴。”
“同时朝廷开设一家官方商行,货物类覆盖全行业,同时经营钱庄、典当等,所有货物和服务的价格明码标价,这样的话,其他商贾就算想要涨价,也定然要掂量掂量有没有实力和官方商行抗衡。”
此话一出,全场炸锅
这真是个绝顶的馊主意
大梁国上下,从朝廷到民间,谁都看不起商贾,沈安竟然想让朝廷亲自出面做生意
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过
方法却似乎有可操作性
他们都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所谓的官方商行,其实并不是以赚钱为目的,只是平衡市价的作用。
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叫“官方指导价”。
陈友低头凝思了许久,除了以朝廷之名有些不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坏处,他摸了摸下巴:“沈大人这个法子倒是很有见地,如此的话,倒是可以将那些只在本地经营的商贾纳入到征税范围。”
“以京城为例,至少能增加上千户的纳税商贾,每家每年就算上缴百两银子,朝廷一年也能多收入十万两这还仅仅只是有名有姓的商贾,和京城一地,若是全国范围的话,恐怕至少在百万两以上。”
陈友作为工部虞衡司的员外郎,对于京城商户情况还是很了解的,他所预估的数额,还算是保守估计。
其实远不止这些,就好像沈家作为皇商,每年的营业额在百万两左右,十抽其一,光是沈家一户就能贡献十万两左右了。
若真的全面推开的话,恐怕全国至少多收千万两也未可知。
到那个时候,粮食溢价的钱,还不是小意思
想到这里,陈友看了一眼沈安,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见过拿别人开刀的,拿自己开刀的还真是头一次。
为了朝廷,沈安也是够拼的
陈友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戥秤,竟然为朝廷引出了这么大的财源。
“沈大人,下官刚刚失礼了”
他对沈安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走到沈安面前,弯腰九十度拱手施礼。
人家沈安这才是为国为民啊
刚刚自己还想着家里千亩良田的税赋,这点小心眼,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天朗之别啊
“陈大人何出此言”
沈安假装震惊,赶紧上前把陈友扶了起来:“如若陈大人觉得本官刚刚的计策可行,不如立刻草拟一份奏章,明日早朝就上呈皇帝。”
“对对对下官这就去办”陈友猛然醒悟,这等利国利民的好事,那必须第一时间形成定制啊
他再次朝着沈安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匆忙的回到了二堂员外郎处理公务的西厢房,将头埋在书案上,开始奋笔疾书。
沈安和其他僚属打了个招呼,便也各自散去。
东厢房里,沈小路翘着二郎腿嬉笑的看着沈安:“老大,刚刚真的太精彩了,陈友可是个迂腐至极的老棺材,竟然被你说服了不过我有些不解,你咋不直接给皇帝老二写折子呢”
“滚下来你他娘的懂个屁啊”
沈安大骂一句,把沈小路从桌案上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