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长乐城,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二叔公和郑正保站在城墙上,两人分不清脸上流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就在刚刚,两人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让民团对那些被迫冲锋的普通百姓开炮、放箭,
把那些攻城的无辜百姓全部射杀在城墙下,
有不少还是熟悉的面孔。
大战前,二人已经尽可能把附近的百姓都劝进城,
总有一些人不相信,觉得小题大作,故意躲避,
也有人觉得城里花销高,于是往山里跑,想躲到没事再出来,
没想到遇到发飚的郑芝龙,派人一搜,
让他抓来近二千男女老少,
天亮后,用刀逼着他们攻城,郑家军就跟在他们身后,
这是郑芝龙的毒计,放任百姓靠近,那些郑家军就会趁机攻城,
屠杀百姓,其中不少是认识的人,事后也名声也会受损,
实在没办法,
最后两人一起下达攻击的命令。
城墙下满是攻城者的尸体,可是两人脸上没一点笑容。
“杨老鬼,真不放飞鸽给乐哥儿,让他回来救吗”二叔公突然开口问道。
从郑家军进攻长乐的那一刻起,长乐城就没给保乡队再传过消息。
杨正保摇摇头说:“战场瞬息万变,最怕就是外来的干扰,郑芝龙来袭的事,贤婿知道,无论如何,他都回赶回来救援,他手里只有一万多人,要面对不少于四倍于自己还训练有素的敌人,不容易,就别给他添堵了。”
“也对”二叔公点点头说:“就是长乐城没了,只要有他在,一切都可以拿回来。”
说话间,城外的郑家军动了,
长乐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前来攻城的郑家军,
他们这是要同时进攻。
“我在守正门,二狐狸,你去南面督战”郑正保主动开口。
郑芝龙明显是发狠了,最后的决战很快就到来。
二叔公看了他一眼,拱拱手说:“好,打完仗,我请你喝酒”
正门有郑氏的火炮阵地,压力肯定是最大的,
郑正保抢先说在守正门,明顾是照顾自己。
要是年轻的时候,二叔公肯定不会同意,争一争,
但此一时彼一时,
要服老了。
“二长老,杨族长,我们赶制了三百枚手榴弹,先用着,我们的人还在一刻不停地赶工”这时老周气喘吁吁地冲上城墙,一脸兴奋地说。
郑正保和二叔公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的眼都亮了。
有了这个新式武器,又多了坚守多一会。
长乐城内,到处是负伤的人,
医疗组的人组织妇人帮忙清洗伤口、上药,
就是那些年轻、没出阁的女子,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
有人帮忙做饭、有人拿着武器维持秩序,防止城中有细作,
一些老者指挥民壮拆房子,
门板、屋梁这些,都可以用作守城,
不少百姓一边拆一边抹眼泪,
郑渡派人焚烧过,好不容易把房子重建起来,
墙身还没干透,又要拆了,
就是心再有不甘,所有人还是积极配合,
郑家军是什么货色,所有都听到了,
一些郑家军的将领为了激励士气,当着城墙上的百姓就许诺,???????
破城后放任一天,
任士兵在城中为所欲为,
这时候不拼命,还等什么
不仅是民团和民壮,老人、妇女、甚至还没成年的孩子,
也人手一把武器,
不时有老人叮嘱:“看紧那些孩子,别让他们冲上去,一会等我们这些老家伙先上,然后是轻伤还能动的男丁,最后才是女人和孩子。”
城里议论声一直没停过:
“海盗就是海盗,明知这里没有保乡队,还要进攻这里”
“驱那么多无辜的人冲击城墙,简直丧心病狂”
“要是城破,以姓郑的脾气,所有人活不了”
“他不给我们留活路,我们也跟他们拼命。”
“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十条好汉”
“好不容易有了田地,谁敢抢,老子跟他们拼命”
“听说保乡队已经灭了郑鸿逵,也把郑芝部打残了,他们肯定回来救我们”
长乐城内,男女老少全员动员,
整座城透着一股悲壮的气氛,
不少女子在身上藏了把剪刀,必要时用剪刀自尽,
免得被贼兵沾污。
长乐城外,郑家军派出后军,跟多股前来支援或骚扰的民团缠斗起来,
得知长乐城被围,危在旦夕,
很多民团主动派人前去支援,多是利用复杂的地型,
突袭一下就撤,不求杀敌,
只求能减轻一下长乐城的压力。
在火炮、火枪的轰鸣声中,郑家军全面发动进攻,
他们好像饿急了的恶狼一样,悍不畏死地冲击城墙,
守在城墙上的民团和民壮,利用红夷大炮、佛郎机炮、火油、滚木、弓箭、刀、枪等一切可以利用的武器反击,
在郑家军悍不畏死的冲击下,最后连一直珍藏、用作压箱底的手榴弹也用上了,
当城墙被轰炸或撞击出现缺口时,
福州陆氏、福州杨氏的敢死队都冲在最前面,
先撤一批锋利的三角钉,防止骑兵第一时间突破,
然后用长矛和手榴弹构成一道防线,
城里的人会把早早准备好的一袋袋沙土把缺口封上。
坑田村的刘洪宇是村里的民团副队长,
这次分给刘洪宇的任务是守住城西那段城墙,
从郑芝龙发动总攻的那一刻起,刘洪宇就一直坚守城墙上,
天刚亮就开始迎敌,天都黑了,郑家军还不肯退,
趁着停雨,郑芝龙命人在城外点燃几个巨大的篝火,彻夜攻城,
刘洪宇感到自己的身体都快不属于自己了,
一天里,自己武器都换了三把,
右边肩膀和大腿各中一箭,
还有七个血人,
只是刘洪宇还是没下城墙,
身边熟悉的人越来越少,
二狗子被佛郎机炮炸中,死得很惨;
豁牙子被冲上城墙的一个百户长捅中心口,
大春腹部中了一刀后,抱着郑家军一名千户一起跳下城墙同归于尽,
一个个熟悉的人死在郑家军的屠刀下,
身边的战友多了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带恐惧又眼神坚定的妇人,
连那些稚气未脱的孩子,也快要轮到了,
这个时候怎么退
刘洪宇趁着郑家军换人进攻的空隙,让医疗组的人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咬着牙坚持。
中途有二次实在没气力,倚着城墙垛闭上眼眯一会,
当喊杀声响起来,还是挣扎着站起来,拿起武器就打,
到后面都拉不动弓箭了,就用砖头、石头扔,
郑洪宇突然很佩服平贼将军陆长乐,
据说那神奇的手榴弹就是他想出来的,
县衙后园,有一群火器工坊的匠师,日夜不停地赴制手榴弹,
就是靠着神奇以又威力巨大的手榴弹,才能守到现在,
都不记得多少次危在旦夕,眼前就要让郑家军突破了,
仗着手榴弹的威力才化险为夷。
战到半夜,郑家军也被巨大的伤亡吓怕了,
有人畏战,还有人劝郑芝龙停止进攻,找到好办法再攻打,
要不然代价太多了,
红了眼的郑芝龙当场斩了十多人,强令部下进攻,
在郑芝龙的强压下,郑家军的攻势更加凌厉,
长乐城的百姓有一个算一个,全力抗敌,
最后连工坊的学徒、县衙的官吏、杂役都抄武器上城墙了,
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很多人闻到都想呕吐,
长乐城下,尸体堆积如山,
看起来犹如人间的修罗场。
当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时,再次受伤的刘洪宇已经没力气了,
手里拿着一把砍得刀刃都卷起来的刀,倚靠在城垛上,
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边的人横七竖个人说话,
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
然而,人多势众的郑家军并没有放弃,
又有一队队郑家军在城墙外列好队,
刘洪宇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再清醒些,
用沙哑地声音说:“还有喘气的吗,狗日的贼兵又上来了。”
“老子还没死,来吧,算过了,一共杀了七个,哈哈哈,早就赚够本了”
说话的是罗联村的罗世贵。
“才七个尾巴都翘到天上了”嘉和村的张德彪用大刀撑着地,艰难地站起来,骄傲地说:“老子一颗手榴弹就炸翻十多个,加上这把祖传大砍刀,少说也有二十个,就是死,也值。”
闽安的梅大嫂把手中的长枪推到一边,摇摇头说:“你们大老爷们守吧,奴家没气力了,一个指头也动不了,等他们杀上来,给奴家一刀,给老王家保住清白,奴家做鬼也会感激你们。”
“洪宇哥,我多歇一会,等他们靠近了,再叫我,要是不醒,踹一脚就行。”
陆陆续续又站起十多个,
城墙上还有很多人一动不动的躺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刘洪宇刚想鼓励众人几句时,突然感到城墙有一丝轻微的震动,
远处还传来马蹄的声音,心里一个激灵,
下意识朝远处看去,
只见远处一队骑兵正往是长乐城的方向飞奔,
朝阳下,那面绣着“保”的军旗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刘洪宇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又揉揉眼睛,
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兴奋得当场跳起来,大声叫道:
“保乡队,兄弟们,乡亲们,是保乡队,陆将军带着保乡队回来了。”
这句话,好像在热油锅里浇上一勺冷水,
现场马上沸腾起来了:
“是保乡队军,陆将军回来救我们了”
“保乡队回来了,我们得救啦”
“有救了,阿旺,我们有救了。”
“陆将军真是厉害,阻击两路郑家军,还能这么快回援”
先是西面城墙,接着南面、东面、北面也骚动起来,
最后整座长乐城都叫着“保乡队回来了”的声音,
城外的郑家军也听到动静,原来列好的队列也停了下来。
刚停下,郑芝龙暴怒的声音就响起:“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给老子冲,本将要把长乐城杀个鸡犬不留。”
“继续进军,姓陆的自投罗网,正好把他们一起收拾。”
该死,老三和老四干什么吃的,
人马没到,反正让陆长乐这个眼中钉先到了,
眼看长乐城守城的人快支撑不住,最多一二波冲锋就能拿下,
都想好怎么折磨那些贱民,好好出一口恶气,
就在这节骨眼上,陆长乐带人来支援,
人数应该不多,但是他能激励长乐城的防守者,增大郑家军的伤亡。
就在郑芝龙调兵遣将时,只见前来驰援的那队骑兵突然停住了,
几名大嗓门士兵拿着简历喇叭策马上前,
对着郑家军齐齐举起喇叭大声喊道:
“福建的好儿郎们,收手吧”
“福建人不打福建人”
“平贼将军说,郑芝龙名为明臣,实为明贼,他就是一个披着官皮的海盗”
“只要离开大海盗郑芝龙的队伍,陆将军概往不究”
“郑鸿逵、郑芝豹鱼肉百姓、无法无天,他们已经被陆将军正法,看看他们的军旗”
说话间,两名骑兵各执一面破烂的郑字旗在郑家军面前跑过
什么
郑鸿逵和郑芝豹死了
不仅郑家军,就是郑芝龙听到也心头大震,
看到两个弟弟没有及时出现在这里,而陆长乐还带回那么多骑兵,
那两面绣着郑字的帅旗,郑芝龙只看一眼,就感觉不像是假的,
就在人心惶惶这际,
一名骑着马的传令兵飞快跑过来,
边策马边大声喊道:“总兵大人,不好了,四爷被陆长乐的保乡队杀死,三爷也是死在他手上,请总兵大人为二位将军报仇。”
什么,老三和老四真死了
郑芝龙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
“福建人不打福建人”
“放下武器,离开大海盗郑芝龙的队伍,陆将军概往不究”
“兄弟们,回来吧,陆将军给所有人都分了田地”
“回家吧,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
一句句深情的呼唤,让不少将士动了心,
回到泉州后,很多人听到陆长乐给百姓分田分地的事,
看惯郑氏的暴行,再跟陆长乐比较一下,
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云泥之别。
最重要的是,跟郑芝龙刚接受招安时不同,
那时手下来自五湖四海,有不少昆仑奴、岛国人、朝鲜人,
归顺朝廷多年,手下的士兵也换了不少,
新加入的士兵,绝大部分是在福建本地招收,
郑芝豹、郑渡领兵出战时,大肆清洗,
很多将士家里或亲人朋友受到牵连,只是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陆长乐让人一喊话,很多人心动了,
特别是那句“福建人不打福建人”,更让很多人认同,
也不知是谁先带头,越来越多士兵脱离队伍,
刚开始时只有几个人,瞄准备机会飞快脱队逃跑,
慢慢开始几个、十几个、甚至一个队一起逃跑,
有几个将领想制止,动手杀了几人,
很快遭到离队士兵的攻击,惨死在乱刀之下,
郑芝龙看着分崩离散的队伍,仰天长叹一声,
完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