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朱标透露口风说出老朱要禅让的事情后,陈云甫就激动了一连好几天没睡好觉。
精神那叫一个抖擞,甭管白天还是晚上。
足足一个星期之后才因腰酸腿疼而暂告一个结束。
禅不禅让,咋禅让,那也是礼部操心的事情,和他陈云甫关系并不大。
都察院一大堆子事等着他呢。
“下官等,参见都御史。”
再回都察院,陈云甫不由笑的舒心。
他仕途的起点就是在这都察院,只不过那时候是在皇城外的外院。
照磨所刀笔吏。
短短变成了左都御史,大明的九卿之首。
京察、吏察,官员的考定免黜,自己的笔怎么落,将会关连十二个省数万名官员的命运
“都御史,您看这屋子里的布局,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都察院经历司经历,也就是当年陈云甫的老领导陈新立紧紧陪着,忙前忙后张罗要给陈云甫收拾办公室。
这间都御史的办公屋自然是之前詹徽,现在詹徽不是滚蛋了吗,官场迷信,若是前任官员倒台,那么继任的新官就会觉得办公室风水有问题,会进行调整挪动。
若是前任升官,那就很少有人会动了,哪怕是狗窝待着都舒服。
陈云甫会信吗
他信个屁
自己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最清楚,风水根本妨不动他,只要老大哥身强体健,他的位置就稳如泰山。
要不然,就算这间屋子风水再好,自己上刑场砍头的时候也扛不住刽子手一刀。
反正老大哥就快要登基了,等老大哥一登基,别说这间屋只是风水不好,就算这屋子里全是发霉的馒头,自己都不会走霉运。
“不用动了,这就挺好。”
陈云甫往原属于詹徽的太师椅里一坐,屁股下的软垫还挺有弹性,椅背还罩了一层牛皮,内里蓄满了棉花,那个舒服劲,不比后世的沙发要差劲。
一念及沙发,陈云甫心里就跟长了痒痒肉一样,要不从工部找几个巧匠,做几张沙发出来
绝对的真皮。
嗯,可以考虑,顺便给老大哥也送两张。
天天做木椅子,咯的腚疼。
“都御史、都御史”
陈新立见陈云甫自打坐下之后就不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哪里伺候的不周,提心吊胆的喊上两声。
“啊。”
陈云甫回过神来,冲其抬了抬下巴:“这里没你的事了,去把都察院所有五品以上的御史官全部叫来,初来乍到,本官要跟他们开个碰头会。”
初来乍到的会面叫碰头会
又是个新词,记下来,以后学以致用。
陈新立应了声,连忙离开安排。
好在陈云甫这间办公室够大,而且还不止一间屋,乃是足足三间屋打通连在一起,内里还有一简单的居卧。
进到这间屋,正对门摆着一公案,但那里不是陈云甫坐的,而是一个小吏,职权身份相当于陈云甫的秘书。
陈云甫的位置在靠北方向,也就是进了门左转。
每个来此的官员没有说直接闯进来的,都是先站在门外,陈云甫的秘书也就是正对门坐着的小吏会看到,而后向陈云甫通禀。
陈云甫若说见才可以进来,若说等着,那么进了门右转还有一片区域,放着几张木制的小圆桌,坐那喝茶等着。
等多暂陈云甫忙完了,求见的官员才能过来。
所以这间巨大的屋子集合了办公室、秘书室、候见室于一体,在陈云甫办公区的左手还有着一小暗门,推开就是单独隔出来的小卧房,里面有床和一个夜壶。
既能睡觉也能方便。
大有大的好处,就像现在,陈云甫要开碰头会,都察院几十个御史级官员涌入进来都不觉得挤,一个个按序站好,向着陈云甫作揖见礼。
“下官等参见左都御史。”
“诸同工免礼。”
陈云甫偏头,冲自己的专属秘书,一个叫尹子钊的小吏喊话:“带几个人去搬些凳子来。”
“咱们坐着聊。”
左副都御史杨靖言道:“左都御史太客气了,下官等站着就行。”
“别,咱们这碰头会的时间恐怕不短,还是坐着说吧。”
众皆心头一凛。
等到尹子钊搬来了凳子,所有人谢过落座之后,陈云甫才笑眯眯开口。
“本官初来乍到,都察院的工作本官就会一个看档案,所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说错了话各位同工不要笑话,多多指出,本官一定虚心认错,加勉改进。”
“不敢不敢,都御史言重了。”
一群人都纷纷表示陈云甫作为一把手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这次来都察院一定能和大家伙处好关系,处不好,大家伙也会从自身上找原因。
“既然诸位同工如此客气,那本官有什么话就直说了。”
陈云甫客气寒暄完,脸就瞬间变的严肃起来,从桌上拿出一道自己带来的奏疏,摊开来读。
奏疏的内容就是当初在赣州,赣州知府张宏君等人的所作所为。
“啪”
说完了,陈云甫猛一下将奏疏合上,清脆的声音把在座众人都惊的心头一跳。
“一个赣州府,从知府到六曹、到各司,十七名官员,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治下的地方有多少老百姓、每年的税课有哪几种,这种官还叫官吗。”
陈云甫冷笑道:“但是,你要问他们赣州城里哪家酒楼的饭菜好吃、哪家戏院的戏子漂亮、哪家勾栏的婊子床上功夫好,他们能背出个一二三来,但你要问他们老百姓天天吃什么、喝什么、靠什么谋生,他们几十个官加在一起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赣州最穷的一户,家里面八个孩子活活饿死了五个他们竟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消息不实,胡编乱造”
一群御史纷纷心头狂颤,埋头不敢言语。
“江西监察御史余启光到了没有”
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老头颤巍巍走了出来。
“下官在。”
“金陵城,繁华吗”
“繁华、繁华。”
“有多繁华啊。”陈云甫笑问道:“本官已经四年没回来了,对金陵有些陌生,你能给本官介绍一下吗”
余启光不知道陈云甫想问什么,但他现在心神不定,只能顺着陈云甫的话往下说,详细介绍了一下金陵城这四年来的变化。
“嗯,很不错。”
陈云甫非常满意的冲余启光一笑,后者连忙赔笑。
“余御史现在可以脱下官衣,好生去享受金陵的繁华了。”
余启光顿时大惊,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丢了官。
“你身为江西监察御史,四年多天天待在金陵享福,江西的老百姓都快饿死了你都不知道出了那么多烂官、懒官你是一点都看不见,还当什么监察御史,给我滚出去”
陈云甫一指门外,厉喝道:“本官不想把你下入大狱,脱了官袍,滚回老家种地去。”
余启光环顾一圈,发现所有同僚都不由自主垂下脑袋,知道不会有人替自己出头,当下连个屁都不敢放,连忙脱去官袍,仅着素衣,冻的哆里哆嗦离开。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陈云甫就烧的异常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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