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愚蠢而又耻辱的记录。
大清这一次赌输了。
“完了。”
谭泰看着前方尸横遍野,伤亡过半的麾下重兵集团,他惊恐不已,很快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六七万骑兵呀,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伤亡过半
漫山遍野,杀气腾腾的大清铁骑,在短短的一刻钟内伤亡了一半还多,剩下的都被这阴曹地府一般可怕的景象惊呆了。
密集的骑兵集团,人,马的尸体将两里宽的正面战场铺满了,还剩下的也都被困住了。
人,马的尸体,烂泥混在一起,将正黄旗困住了。
向前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火枪阵,向后是那片可怕的泥潭,身边全是战死的尸体,或者尚未断气,在泥泞中痛苦嚎叫的伤兵。
大量落马的清军沾了一身泥,一双双凶蛮的眼睛里透着惊慌,蹒跚着,踉跄着掉头逃走。
可又一个个滑倒了,被尸体绊倒了,厚实的明黄色铆钉棉甲沾上了泥浆,棉花吸了水,很沉重
畏惧,太恐怖
谭泰意识到了他自己的愚蠢,可说什么都晚了,他麾下六七万骑兵野战集团,竟然败给了一片泥潭。
确切的说是高陵黏土。
一种粘性超强,专门用来做瓷器的黏土。
“全都完了。”
谭泰知道明军不会放过他。
“呼。”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硝烟渐渐散去。
“哈哈”
山坡上,参谋司的军官们先回过神来了,欣喜若狂,这样神奇的战果让明军自己都觉得意外。
放眼望去两里宽的正面,明军面前到处都是清军的尸体,伤兵,还有失去了冲击力,陷入了烂泥潭的一个个呆头鹅。
伤亡过半的清军被困住了。
重兵集团陷住了
“呼。”
周世显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打赢了。
作为三军之主,此刻心中并无半点喜悦,只是冷漠的挥了挥手,轻道:“击鼓,进兵。”
“嘟嘟嘟。”
顷刻间,明军固守的矮墙后响起尖锐的哨声。
“出”
“快点,快点”
大批士兵从矮墙后涌出,在军官的指挥下列成横队,从褡裢里取出一发一发的定装火药,铳子,又开始装填了。
每名士兵携带四十发定装火药,这才打出了一半。
弹药还十分充足。
并且明军伤亡近乎于零,只有几百个团练在战斗中过于紧张了,装了双份,甚至三份发射药导致火枪炸膛受伤,阵亡的。
还有人将通条射了出去的,烫伤手的,眯了眼睛的
这都是训练不足导致的,可。
这是一个奇迹。
明军在周世显的指挥下,完美的复刻了发生于一三四六年的克雷西战役,凭借区区两万洛阳团练。
击溃了强大的清军骑兵集团
“嘟,嘟,嘟嘟嘟”
“咚,咚,咚咚咚。”
明军横队中有节奏的哨声,鼓声响了起来。
“锵,锵”
一个个年轻,英武的军官拔出了战刀,将腰杆挺的笔直,蓝汪汪,带着绚烂纹路的乌兹钢刀。
斜指向前
“进攻”
“哗,哗。”
服色杂乱的洛阳团练,迈着整齐的步伐出击了,全民皆兵的中原人用纪律,用亲手打造的火枪。
宣告了一个时代的来临。
当中原子弟从田亩中走了出来,摆脱了繁重的田间劳作,他们成为了精通火枪制造的近代产业工人。
确切的说是半脱产,半军事化的团练民兵。
这便是近代常备军体系的杰作,也是历史的潮流,从这个时期开始,世界各国军队从贵族,骑士。
演变成了批量化,流水线生产的火枪步兵。
这也是近代常备陆军诞生的由来,随之而来的是各国陆军规模越来越大,动不动几十万,上百万,甚至几百万士兵互殴。
当然了,满清野人治理下的清朝除外。
满清
不提也罢。
“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鼓点好似一记记重锤,敲在了谭泰心头。
直叫人心惊肉跳。
“撤”
眼睁睁看着明军的火枪横队,压了上来,谭泰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撤,撤”
此时战局已无法挽回。
前头那些落马的,被泥浆陷住的旗兵连动弹一下都难,没走一步都脚下打滑,已经没救了。
“撤,撤”
谭泰带着护兵,抱着马脖子掉头就跑。
能跑多少算多少,等到明军的骑兵标营扑过来,那就是个全军覆灭的下场,绝无侥幸。
“希律律。”
轰隆隆的马蹄声又一次响起,不过这一次是逃跑,清军后队约两万骑,丢下了还在血战中的同伴,打马跑了。
可跑着跑着就散了,乱了。
钻山沟,钻树林,没头苍蝇一般漫山遍野的乱蹿。
不多时谭泰身后,响起了密集的火枪齐射声。
“砰,砰,噼啪。”
进入射程后,明军的火枪横队开始平推,横扫,一排排黑洞洞火枪平端,射击,将面前死的,活的一切物体撕碎。
前排后退,后排上前。
“哗啦。”
噼里啪啦爆豆般的火枪爆鸣,响彻云霄。
洛阳团练第一镇在成军后的第一次大规模战役中,创造了一个巨大的奇迹,将一个清军重兵集团撕碎了。
碾过去了。
这是一场火枪步兵对骑兵集团的屠杀,一场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的屠杀,直到日落西山。
随后夜幕降临。
尸横遍野的清军血溅太行山教,黄河之畔,经过一夜的清缴,清点过后,巨大的战果再一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一战,打了短短两个多时辰。
阵斩蒙八旗,正黄旗三万八千骑,佐领以上的将领六百多个,还有好些尸体被打烂了无法统计。
至少四万清军命丧于此
这可不是四万头猪,而是一个清军重兵集团,被一口吃掉了三分之二的兵力,这已经不是残了,而是彻底废了。
缴获堆积如山。
甲胄,兵器无法计算,只是上等战马就缴获了一万两千多匹,还有好些伤马都被收拢了起来。
洛阳北,太行山脚下。
喧闹,沸腾了。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将各种缴获收集了起来,报功,领赏,以至于现银都发光了。
兵工厂是有不少现银的,足足有上百万两存银,竟然还不够用来赏赐战功,发光了
周世显只好下令打白条。
白条也行。
团练们也不嫌弃,大都督会亏钱咱洛阳子弟么,那肯定是不会的,大都督是什么人,战神
洛阳北郊,一战封神。
让周世显的个人威望达到了这个时代的巅峰。
大明战神,名副其实。
深夜,山中。
巨大的喜悦冲击下,每个人都在胡言乱语。
从万历四十七年之后,大明对战清军是屡战屡败,大明子民对溃败习以为常了,麻木了。
三十年了。
大明对战清廷,从未有过如此酣畅的胜利。
长期以来淤积的阴霾,在心中散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欢笑,好似吃了人参果一般。
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舒展开了。
“嗯”
大战过后更是繁忙。
为了避免爆发瘟疫,周世显下令将清军尸体集中起来,焚烧,填埋,成为滋养这片土地的养料。
夜幕中,熊熊火光照亮了天空。
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着,想必来年春天,这里的草木会生长的更加丰茂。
“嘶。”
可清军留下的尸体太多了,让人直抽凉气,漠北,漠南各部几乎全军覆灭,都交代在这片黄河南岸的土地上了。
正黄旗也死了两万多
清军尸体太多了,实在难以处理,明军只好留下一些人烧尸,主力离开了这片血肉磨坊,向前追击清军残部。
以至于若干年后,这块地方仍是一片死亡之地。
令人谈之色变的禁区。
第二天,清晨。
一夜休整过后,洛阳团练补充了弹药,尾随着清军逃遁的方向,小心谨慎的发起了追击。
山野间成群结队的洛阳团练,猫着腰,在军官带领下搜索前进,收复失地,将一个个落单的清军骑兵射杀。
这一路追杀足足有八十里。
来时容易去时难。
八十里山路,清军来的时候顺风顺水,并没有觉得山路难走,可败退时才知道此地山林密布。
简直无处不险。
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到处都是密林,灌木,荆棘密布,走着走着就开始在原地打转。
迷路的清军不辨东西南北,一个个晕头转向,没吃的,只有树皮草根可以充饥,又担惊受怕。
正黄旗残部在山里转了三天,人还能撑的住,可大量战马扛不住了,走着走着便倒下了。
清军只好靠着杀马,吃马肉勉强维持。
可天气越来越热,还要忍受蚊虫疯狂的叮咬。
三天后,正黄旗残部彻底垮了,水土不服,士气又低落,大量旗兵在败退中筋疲力尽的倒下了。
第四天,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也倒下了,他被蚊虫叮咬了好几天,染上了疟疾,还中暑了
一命呜呼。
随着谭泰病死,两万多人的正黄旗残部彻底失去了建制,仓皇退却,在晕头转向中力竭,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死在了荒凉的旷野间,无人处。
以至于几年后这片山林里,还弥漫着诡异的尸臭味。
“砰,砰”
荒山野岭之间,时不时响起一阵火枪爆鸣,土生土长的洛阳团练,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他们自己就是向导
一双双铁脚板踩着黄土地,有组织的搜索着每一寸土地,射杀着筋疲力尽的清军。
从大树下,灌木里,水潭边,将一个个掉队,落单,或是筋疲力尽的清军搜了出来,便是一顿火枪攒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