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隐约传来的战马嘶鸣,却好似一根钢针,刺入大玉儿耳中,让她心中猛的揪了起来。
她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静。
“阿济格来了。”
周世显好似未卜先知的智者一般,定定的看着大玉儿绝色荣耀,轻道:“太后可以祈祷了。”
他冰冷的声音好似没有感情。
“若周某战败,恐怕太后性命不保。”
此女多智,近乎于妖。
他若战败则必杀此女,以绝后患,免得清廷这条死鱼再闹出什么波澜,果然大玉儿的娇躯,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
如花俏脸上血色褪去。
“呵呵,呵呵呵。”
周世显猛然放声大笑,将大氅一甩。
起身扬长而去。
账外已是一片喧嚣。
“蹬蹬蹬。”
登上望楼,放眼望去,在盛京城墙的西北,东北几个方向上,雪夜中,黄得功的骑兵正在与清军接战。
“砰,砰。”
清军势大,十几万骑兵倾巢而来,明军铳骑边打边撤,一边发铳与敌骑激战,一边向着大营拼命示警。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旷野。
不多时,漫山遍野的旗兵滚滚而来,无边无际的骑兵,乌压压的重兵集团,一眼望不到头。
“希律律。”
穿着各色甲胄的关外精骑,在风雪中高举着火把,在马背上颠簸着,长长的队伍宛如一条条火龙。
各旗集结了最后的精华力量,在固山额真,参领的带领下从抚顺,铁岭卫,建州老寨各个方向汇聚而来。
决战时刻,终于来临。
“嘟嘟嘟。”
明军阵地上尖锐的哨声响起,一道道胸墙后头,正在休息的士兵纷纷起身,在军官催促下集结,列队。
“哗啦。”
随着甲胄响动,密密麻麻的火枪在胸墙上架起。
可明军此时已无法变阵。
约三分之一的明军已攻入盛京,可城内仍在巷战,迟迟没有将残敌肃清,并且大部分士兵经过长期作战,已十分疲劳。
加之天寒地冻。
对清军来说,这已经是极为有利的局面。
济尔哈朗用他的死,给清军换来了一个翻盘的机会,于是输红眼的英亲王阿济格做出了选择。
全家老小一起上
清军集结了最后的力量,总计十六万之众的族中青壮,好似一群输红眼的赌徒,赌上了身家性命,赌上了一切。
马蹄声轰隆隆的。
大地为之颤抖。
两红旗,两蓝旗,包衣兵,野生女真一条条丑陋的金钱鼠尾,随着战马的颠簸一跳一跳。
周世显眉头皱起,心中极度厌恶,他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发辫,好端端的男人拖着个小辫子,或者大辫子。
简直丑陋,滑稽到了极点。
可这丑陋,愚昧,野蛮,落后的政权对华夏的负面影响,又岂止是一根丑陋的辫子
一幕幕可怕的场景浮上心头,周世显心中波澜起伏,好似瞧见了清末浑浑噩噩的百姓,小脚老太,瘦骨嶙峋的士兵
无尽的屈辱,战乱。
没有人,比周世显这个穿越者更清楚了,若是被这伙野蛮人占据了华夏大好河山,将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无尽的灾难。
列强的羞辱,堵截,海权的彻底丧失
浮想联翩,终于,化为一声怒吼:“传令”
从周世显口中,低低的咆哮着。
“备战”
“各部不许后退半步。”
“怯战者,斩”
清军最后的精华倾巢而来,举族能战之兵,上至五六十岁的老者,下至十二三岁的孩童都来了。
这一仗是二十万对二十万。
可。
周世显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此战无论胜败,这个世界上都不会再有大清这个政权的存在了。
“呵呵,哈哈哈。”
周世显迎着漫天风雪,张开双臂,扬天长笑。
“此战,决死”
他的身侧是一个个标营将领,传令兵,掌旗手,还有一个个年轻英武的参谋军官,纷纷应诺。
“标下遵令”
他的身前则是密密麻麻的军帐,堑壕,胸墙,拒马还有六万名正在集结中的凤威强兵。
步,骑,炮混编的无敌雄师。
再一次,放眼望去。
周世显口中喃喃自语:“拜托了,诸位。”
“亮旗”
哗啦一声响,大明龙旗,日月战旗,凤威军旗亮了出来,迎着风雪,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决死。
盛京西北,第一线。
“呜噜噜噜噜。”
马蹄声轰鸣着,大地微微颤抖,漫山遍野的清军骑兵踏雪而来,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每一寸土地,气势好似排山倒海。
而第一线明军可以依靠的只有三道矮墙,三道堑壕,还有五万名中原左镇的士兵。
“嘟嘟嘟。”
短促的哨声中,大批明军士兵涌入阵地,将密密麻麻的火枪架了起来,对准了西北方涌来的清军。
“哗啦。”
一排有一排的火枪架起。
肃杀,森然。
中原左镇的总兵官是李锦,麾下士兵以顺军降卒为主,这支兵马经过长期的整编训练之后,又补充了一些新兵。
中原左镇战斗力一般般,不算强也不算弱,可凤威军当然差远了,可比顺军强多了。
并且这支五万人的火器部队,从棚长以上的基层军官,清一色都是从凤威军中抽调来的。
在周世显的建军理念里,这些基层军官才是战斗力的源泉。
近了,清军骑兵越来越近,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十六万清军铺满大地,在盛京城外做好了攻击准备。
前锋,中军,后队
乌压压的望不到头。
很快清军前锋脱离本阵,向着明军坚守的第一道堑壕,胸墙阵地发起了狂躁的进攻。
“乌噜噜噜。”
“希律律。”
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旗兵,在马背上翻滚着,施展着各种出神入化的骑术技巧,绕着明军阵地转着圈,发出野兽一般的怪叫。
恐吓着
可就是不攻上来。
他们在引诱着坚守堑壕的明军发铳击之,然后,趁着明军步兵装填的火力间歇,如恶狼一般冲上来。
“稳住”
胸墙后,堑壕里,一排排黑洞洞火枪架了起来,火绳早已点燃,一个个军服笔挺的基层军官手持战刀,猫着腰。
口中不停的发出一声声嘶吼。
“喧哗者,斩”
“擅自发铳者,斩”
军法森严,军纪如山。
可
大批清军骑兵在阵地前绕来绕去,迂回,耐心的寻找着战机,就是不肯攻上来,让人心中不由得烦躁。
不知不觉之间,长长的火绳烧完了一半,士兵的手指已经冻僵,双脚也已麻木
“大人。”
第三道堑壕后方,总兵官李锦有些不安,低低道:“这”
他是大顺降将,从未见过这样狡诈的清军,此刻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将士们手中的火绳快烧完了。
一名大明镇军的士兵,作战时最多携带两根火绳,大概可以支撑两个时辰,烧完了就得补充。
长长的火绳绕在脖子上,本就十分不便,可清军的战术出人预料,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
在第一道堑壕前绕来绕去的,就是不肯撞上来。
“大人。”
李锦心中焦灼,不由得看了一眼他的身旁的上官。
凤威军副帅,大宁都司都指挥使李迁手按战刀,默然肃立,看着雪夜中倾巢而来的旗兵,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决然。
李迁徐徐道:“叫人将火绳送上去。”
火绳可以补充,可将士们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严寒之下不免会冻的僵硬。
这便是步兵面对骑兵最大的难题。
嘴角微微抽搐,李迁想起了崇祯十三年的松锦决战,也是同样的情形,也是这样一个雪夜。
他是铁岭卫人,正牌子大明辽军出身,那时候,他还只是大明辽军的一名夜不收。
那一仗辽军铁骑全军覆灭,倾大明举国之力打造的十三万九边精锐,全军覆灭。
那一仗
清军也是这般狡诈,凶悍,在大明边军用车阵,壕沟组成的铁桶阵前转来转圈。
绕击,侧击,穿插。
这都是关外野战骑兵集团的拿手好戏。
“清军。”
一回到辽东这片土地上,清军便好似变了模样,不再贸贸然的让骑兵冲阵,而是变成了一头头狡诈的恶狼。
好似这片土地拥有什么力量,让这些凶蛮的关外骑兵开窍了,猛然间变得聪明起来了。
道理其实十分简单,这便是兵法中所说的天时,地利,人和,以及主军,客军的巨大差别。
“等。”
从前线最高指挥官李迁口中,溢出了一个字:“等。”
李迁眼睛眯了起来,回味着松锦大战那一仗,那一次,清军绕着明军大营耗了整整三天。
租后好些忠勇的士兵都被冻伤了手脚,耗尽了力气,肚子里没了吃食,最终被清军的骑兵集团冲垮了。
“去。”
李迁徐徐道:“叫将士们忍一忍。”
作为凤威军副帅,大宁都司都指挥使,前线主将的李迁,他的才华并不出众,甚至有些平庸。
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是忠实,还有稳重。
李迁很清楚自己的职责,便是死死钉在这里。
哪怕是死。
雪夜,一片嘈杂。
蜂拥而来的清军漫山遍野,举着火把,在积雪覆盖的辽东大地上疾驰着,做出种种欺骗战术。
在耐心的寻找着绕击,侧击的机会。
终于,终于在前线明军烧完了第二根火绳,正在更换第三根火绳的当口,数万清军发起了狂暴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