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坐在床榻上,瞪着双眼,怒视着面前的刘长。
刘长手里提着一只鸡,笑呵呵的说道:“萧相,寡人奉太后之令,前来看望您恭问无恙”
“大王啊,陛下临终之前,曾多次说,安大汉天下者,定朕乳虎也。”
“这次本就不该议和,大王为何还要应允呢”
萧何说的很严肃,刘长却笑了起来,“萧相有所不知寡人从未有议和之念,其实早在使者拜见陛下之前,我就已经写了书信,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议和的请求,将书信交给了使者冒顿看到那书信,大概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哦那大王为何不反对群臣议和呢”
刘长一脸的不屑,他傲然的坐在了萧何的面前,说道:“丞相坏我大事啊”
“哦”
“如今是寒冬,再过些时日,匈奴定然全力与月氏作战冒顿派遣使者,其实就是离间,离间我与群臣的关系,离间唐国与大汉的关系,同时呢,也是想要有个稳定的后方,从而可以一举消灭月氏。”
“我旳想法是这样的,冒顿既然想要看到唐国与大汉不和,那寡人就让他看到最好让群臣都来指责我,让陛下责令唐国不许攻打匈奴我非常憋屈的给唐国下令,停止一切针对匈奴的活动”,刘长忽然笑了起来,“等到匈奴误以为唐国已经不敢外出,全力攻打月氏的时候”
“大王就会突袭匈奴在唐国之外的三大部落,将他们全部消灭。”
刘长摇着头,“奈何啊,萧相在庙堂里一顿闹,弄得我计策也无法进行下去了,我唐国如今仅有战马四千多匹,若是匈奴不松懈,想要吞掉他在唐国附近的几个部落,也怕也是不易啊。”
“寡人在接到冒顿书信之后,就想出了这个万全之策,还提前给张相写信,让他做好出征的准备,就等着冒顿送女,放心的去征讨月氏来着寡人还准备跟月氏王提前交流,让他多牵扯匈奴一会可惜啊。”
萧何忽然问道:“这听起来怎么像是淮阴侯的计策”
“啊萧相是怎么知道的”
刘长瞪大了双眼,惊讶的问道。
萧何撇了撇嘴,“淮阴侯倒是好计策,他这么做,岂不是用大汉的声誉来换取唐国的胜利如此一来,塞外之民只知唐国勇猛,却以为大汉柔弱看来,淮阴侯还是没有死心啊。”
刘长傻笑了起来,“这寡人就不知道了。”
“大王,臣虽年迈,却并非是朝中那些蠢物,大王不必糊弄。”
“啊萧相怎么能这么说朝中重臣呢他们可都是好人啊叔孙通为了成就唐国的胜利,甚至冒死前来请求阿母”
“他们以为是卖了大王换取大汉的太平,结果是被大王卖了换取唐国的胜利。”
“寡人绝非是出卖他人的小人。”
萧何平复了一下心情,语重心长的说道:“大王啊,臣有一言,望大王铭记于心。”
“萧相请说。”
“请大王早些成家,多生几个儿子。”
刘长一时间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张相的话呢
他恍惚了片刻,又问道:“您说什么”
“臣当初让大王坐镇唐国,是因为大王勇武,能抵外敌,宗室多柔弱,请大王多生几个儿子,壮大宗室,好保卫大汉。”
“哈哈哈,好,好,寡人就听萧相你的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采纳您的谏言”,刘长大喜,拍打着胸口,神色激动。
刘长很是开心的离开了。
而萧何在看到他离开之后,叫来了一位家臣,颤颤巍巍的将一封书信递给了他,“将来等唐王前往封国之后,将这封书信递给太后,若是太后不在,便给与天子。”
“阿母,我准备明日去迎娶曹家二女。”
看到端坐在自己面前,神色肃穆,言语诚恳的刘长,吕后心里顿时火起,冷冷的看着他。
“这并非是为了我自己,今日我去拜见萧相,萧相说当今宗室薄弱,我应当早些成家,多生育几个子嗣,将来保卫大汉,我这都是为了大汉啊,全无半点私心”
吕后冷笑着说道:“既然没有私心,那就不要总是想着曹家女了,我看樊卿就很不错,既然你有为天下之心,我也不多阻拦,明日我就为你做媒,去迎娶樊卿。”
“啊”
刘长猛地跳了起来,“阿母,我还年幼,几个兄长还没有成家,如何轮得到我呢这件事,还是往后再提”
还没等吕后回话,刘长便迅速逃离了椒房殿。
吕后冷哼了一声,这才拿起了手里的竹简,脸色却愈发的寒冷,书信里的内容,是关于南越的。
当刘长走出了皇宫的时候,三大舍人已经到齐。
刘长心里的不快顿时消失,他笑着走了上去,“你们终于出来了”
刘长紧紧握着栾布的手,激动的说道:“只是数日不见,我险些以为过去了数年,实在是太想念你了,包括长安群贤,没有一个不怀念你的”
栾布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多谢大王挂念臣使大王担忧,实在有罪。”
“哎,没事,你现在出来了我们总算可以去纵车了,有人可以捞我们出来了”
栾布心里的感动顿时荡然无存。
刘长带着他们一路朝着韩信的府邸走去,又问道:“廷尉的人没有故意为难你们吧”
栾布摇着头,“大王放心吧,那里的人都与我是老相识不曾为难,时而与他们饮酒,整日惬意,不必再去抓大王其实廷尉大牢也挺好的”
张不疑也是开口说道:“是啊我们原先在长安,整日坐立不安,生怕大王又跑了,大王一旦消失,我们就在长安各地乱跑,受人白眼,大王犯了什么错,还得被太后和陛下训斥唉,大牢里还是挺平静的。”
“怎么还想进去多待会要不要我帮你们啊”
“还是算了吧,臣若是进去了,谁捞大王出来呢”
几个人笑着聊着天,刘长想起了正事,便又说道:“寡人让尚方打造的马鞍,你得早些给我取回来,我的那个好兄弟送了我一匹骏马,那骏马,真的是好看啊,稍后从师傅那里出来,我就带你们去看,哈哈哈”
刘长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的宝马,很快就来到了韩信的府邸门前。
“师傅”
刘长叫着冲进了内屋,舍人们站在门外。
韩信淡定的看了刘长一眼,问道:“事情没有成功”
“师傅怎么知道的”
“若是成功了,你应该是大笑着走进来的。”
“还是师傅懂我”
刘长便坐在了韩信的面前,低声说道:“萧相前往皇宫,怒斥群臣,最终还是没能议和陛下对那使者说,除非冒顿先道歉,否则大汉绝不与他议和,若是要嫁女,便要提供三千匹战马的嫁妆,使者勃然大怒,最后却只能悻悻而去。”
“可惜。”
“师傅,那接下来怎么办啊”
“养精蓄锐,故作疑阵,你要表现出非常愤怒的样子,让唐国不断往边关派兵,做出即将出兵的模样这么一来,冒顿就不敢全力与月氏,丁零作战,牵扯的越久越好”
“好,我这就给张相下令。”
“还有,我有一位朋友,想要来见我,只是,此刻我无法出去,也没有人可以进来,你可以代替我去拜访他。”
“啊又是朋友不会又是蒯彻那样的人吧”
刘长脸上满是不悦。
韩信看到他这個样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见了就知道了。”
“哼,最好不要是蒯彻这样的人,否则,我非将他烹了,再将他的家人抓来修唐王宫
刘长领着三位舍人,来到了长安城南的一处普通民居之前。
“是这里吧左侧第三座房子”
“大王,就是这里。”
刘长这次令栾布去叩门,刘长在门口等了片刻,东张西望,这里是一个很安静的街道,路上行人很少,也听不到犬吠,无比的安静,刘长等了片刻,没人开们,便烦躁的上前准备再次叩门,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老农,这人穿着朴素,皮肤黝黑,眼神浑浊无神,典型的大汉老农。
刘长一愣,又探出头看了看他的身后,问道:“你家主人在家吗”
“我没有主人。”
“额走错了”
刘长沉思了片刻,盯着他,又问道:“那你认识淮阴侯吗”
“认识。”
一个乡野老农说自己认识韩信,这让舍人都觉得有些惊讶,刘长倒没有多少惊讶,叉着腰等了片刻,看这人就是没有邀请自己进去的意思,刘长勃然大怒,叫道:“寡人乃唐王,奉淮阴侯之令来拜访,为何不请我进去”
“哦,大王请进。”
纵然得知面前这位是唐王,这老农的脸上也没有半点的惊讶,只是很平静的让开道路,让他们走进去,刘长带头走进了府内,栾布和张不疑跟着他,唯独季布,紧紧盯着这位老农,只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又认不出来。
府内也是相当的简陋,前院的狗窝里空荡荡的,后院也听不到猪的哼哼声,进了屋,屋内也没有什么物件,当真是贫穷。
刘长坐下来,认真的打量着周围,那老农却已经端来了饭菜,摆放在他们面前。
这饭菜,便是一点点的粟加上刘长也认不出来的野菜,粟跟刘长平日里吃的也不太一样,可刘长并不迟疑,拿起了饭菜,张不疑开口说道:“大王这”
“怎么,你也想来一点”
“不是”
“那我就自己吃啦”
刘长说着,便大吃了起来,老农看到这一幕,笑了笑,刘长狼吞虎咽的将饭菜吃完,用衣袖抹了抹嘴,问道:“你平日里就吃这个啊”
“只有遇到贵客才能吃。”
“我以前家里也颇有财产,后来就将钱财粮食都散给了周边的乡人,家里也就穷苦了起来。”
“那你人还不错啊栾布,拿钱”
刘长从栾布手里拿了些钱,放在那老农的面前,“我也不白吃你的,这些就当是饭钱”
老农很熟练的拿了钱,甚至都没有半点的迟疑和推辞,这让张不疑格外的生气,只是看这人年纪大了,没有开口怒斥。
“你是我师傅的好友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曾给人驾过车。”
“哦,马夫啊那你怎么认识我师傅的”
“曾被淮阴侯击败,俘与帐前。”
“还是个反贼啊后来呢”
“后来跟随淮阴侯作战,有些小功劳,因而封了官职。”
“那你现在怎么开始务农了”
“后来淮阴侯被抓我担心受到牵连,辞官隐居。”
“隐居不都是在深山老林里吗你怎么会在长安隐居呢”
“深山老林太危险,道路不便。”
“哈哈哈,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刘长笑着跟他聊了片刻,又问他有没有想跟师傅说的话语,这老农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许久不曾与淮阴侯联络了,就请他照顾好身体吧。”
刘长也没有多说,正准备起身告辞,忽然,季布猛地指着他,叫道:“你是广武君”
刘长一愣,“广武君我咋没听说过什么人啊”
老农微笑着,一言不发。
季布脸色愈发的恭敬,拜见了这老人,随即低声对刘长说道:“广武君乃是赵人,赵名将武安君之孙”
“啥李牧的孙子”
“广武君曾辅佐赵王歇,因为成安君陈余不听他的劝谏,因此大败与淮阴侯,淮阴侯在击败敌人之后,以千金悬赏,后来生擒广武君,淮阴侯亲自为他松绑,让他面朝东而坐,以师礼相待,并向他请教攻灭齐、燕方略”
“啥我师傅跟他请教”
一瞬间,刘长呆愣的看着面前这个老头,迟迟说不出话来。
“仲父”
刘长猛地握住了李左车的双手,激动的说道:“您的大名如雷贯耳,我年幼的时候就听过您的大名,平日里就非常的崇拜您,总是想着有一日能相见,不成想,今日居然能相见实在是我之大幸啊”
纵然是李左车,也被刘长这神色给吓了一跳。
“不敢为大王仲父”
“不,淮阴侯是我的老师,他曾以弟子礼来对待您,那您就是我师傅的师傅,是我的长辈啊徒孙拜见祖师”
刘长就要大拜,李左车急忙扶起他,苦笑着说道:“大王,我早已辞官在家,如今只是寻常百姓。”
“您有这样的才能,怎么能在家里虚度时日呢请仲父前往唐国,我愿以仲父为国相”
栾布的嘴抽了抽,我唐国的国相真的比亭长还多。
“我没有担任国相的才能大王,请您回去吧,我也该休息了。”
李左车很是礼貌的送客。
刘长瞪大了双眼,他悲痛的说道:“当初赵国的武安君,不忍心看到百姓们遭受匈奴欺辱,怒而作战,大败匈奴,庇护百姓,如今唐国百姓,正在遭受匈奴的劫掠,匈奴每天都会来劫掠,那冒顿单于甚至还悬赏唐人的首级,带回我唐人首级者,他要升爵一级”
听到这句话,李左车也是吓了一跳,匈奴开始搞军功制啦
刘长擦着眼泪,痛苦的说道:“寡人仁弱,不懂战事,只能看着唐国百姓受苦,无能为力如今您无视唐国百姓受苦,却坐在这里虚度时日,您如何对得起您的先祖啊武安君啊天下何时才能有您这样的人啊武安君啊您的后人不像您啊”
看到刘长大嚎,李左车有些坐不住了。
“大王”
“我虽隐居,可天下之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啊您既然知道唐国百姓的惨状,又为何不救呢您有这样的才能,为何要见死不救呢您对得起天下百姓吗您对得起您的先祖吗”
季布急忙拽了一下刘长,低声说道:“大王咳咳,不能太无礼。”
李左车心里自然是不悦,他在这里隐居的好好的,忽然有人来找自己,吃了自己一碗饭,吃完就开始骂人,这谁能忍
他愤怒的说道:“请大王回去吧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我当初向先皇请辞,先皇亲自应允,下诏让我安享晚年,大王又能如何”
“哼,这可由不得你,栾布绑了他”
当刘长抬起头走出内屋的时候,张不疑和栾布正拖着李左车出屋,李左车拼命挣扎,又哪里敌得过这两个壮小伙,张不疑骂道:“休要乱动绑你去唐王做国相多少人巴不得被绑呢”
季布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李左车脸色涨红,大叫道:“大王难道想逼我自杀吗”
刘长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严肃的走到了李左车的面前,此刻的刘长,看起来是那么的严肃,再也没有平日里的轻浮,他问道:“我不明白,您有这样的才能,有可以让淮阴侯折服的才能,为什么不愿意站出来,为什么不愿意帮助唐国呢”
面对刘长的询问,李左车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迟疑了片刻,喃喃道:“有才能又如何,能打仗又如何纵然是淮阴侯这样的战功最后又落得什么下场纵然是我祖父那般的战功最后又落得什么下场秦国的白起,齐国的田单他们又如何”
刘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那你觉得,你的祖父当初去击败匈奴,保卫赵国百姓的时候,他是为了战功吗他怕过吗”
李左车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刘长不屑的摇了摇头,“栾布,松开他吧这样的人,不配去唐国,只可惜,武安君那样的人,再也没有了。”
看着刘长带人直接走出了院落,李左车呆愣的站在原地,脸色愈发的涨红,咬着牙,越想越气。
他猛地快步冲出了府邸。
“竖子你说谁不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