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长笑呵呵的领着贾谊走出皇宫的时候,几位舍人都是好奇的打量着他。
刘长笑着介绍道:“这位就是新舍人贾谊,乃是鲁元公主之婿子”
栾布看到贾谊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人看起来如此瘦弱,能追得上大王吗
召公却笑着上前,“早听闻洛阳贾生之名不曾想,居然是如此的年轻。”
贾谊面对长者,也是恭恭敬敬的回礼,连称不敢。
季布和张不疑也相继上前行礼,贾谊与众人回礼,刘长这才说道:“贾生虽年轻,可为人有才能,连阿母都赞叹他的学问诸君不可孩视”
“唯”
刘长这才领着他们朝着唐王府走去,贾谊走在最后,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也没有跟周围的几个舍人多说什么。张不疑看了他几眼,问道:“君看起来怎么有些不情愿呢”
“跟随唐王并非我意,乃奉诏而为”
贾谊认真的回答道。
张不疑勃然大怒,骂道:“大王身边又多一不忠之徒”
“张不疑,我看你才是最大的不忠之人”
召平训斥。
两人顿时吵了起来,刘长也懒得理会反正都习惯了哪天他们不吵了自己反而不太适应。
“先前我就说该绑了王陵去唐国,你就是不愿意,拖到了如今你还有什么颜面说我不忠”
“绑王陵,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
“呵太后舍人在这里说什么”
“栾布,这些人不足以成事可与我杀之”
贾谊看着这些舍人忽然就大吵了起来,那是目瞪口呆,发生什么事了绑王陵是什么意思哎大王为什么在蹑手蹑脚的往那边走
几个人大吵了一架,栾布猛地回头,“大王你看”
几个人顿时沉默了下来,也不询问,顿时就小跑着冲了出去,召平年迈跑不动,急忙对贾谊叫道:“快去抓大王啊”
贾谊一脸的茫然也跟着跑了出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去南边找去”
“我方才看到大王往这个方向走了”
“看到了为什么不说”
“我”
多亏了贾谊的细心众人还是在唐王逃走之前将他抓捕归案,五大舍人围绕在刘长的身边不留任何缝隙。
“寡人就是想去便溺”
栾布冷哼了一声,贾谊有些困惑的问道:“为何不让大王去呢”
“大王是要去酒肆的,太后不许他去。”
“哦”
贾谊觉得自己有些懂了,“若是让大王去了酒肆,下午我就得去廷尉了,或许晚上就得去椒房殿挨训”
贾谊又觉得自己不太懂了,“为何去廷尉”
“原因有很多偷窃,聚饮,调戏,便溺,殴打,恐吓,堵门”
贾谊觉得自己完全不懂了,只是茫然的看着栾布。
“无碍,稍后我给你说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贾谊家里来了媒,想要让他迎娶张家女的时候,贾谊是很开心的,因为他认识这位少女,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直到来到长安之前,他的心情都很不错,盼望着早点成家可是跟刘长相处了几天,贾谊心里忽然有了悔意,自己果然是高兴早了啊。
他先前说错了,自己不该说大王类秦王楚王的这位大王的确不像秦王楚王,他谁都不像,甚至都不太像个人,人干的事他是一点都不干。
这几天里,贾谊接触到了这十几年来从不曾接触到的事情,四天去廷尉去了三次,看着栾布跟廷尉大小官吏谈笑风生,
他都有些怀疑人生,大王被关起来了呀
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急呢大汉最强大的诸侯王被关起来了呀廷尉怎么敢的呀这是廷尉大牢啊你怎么还在笑啊
顺便,他也重新认识了一下大汉的未来。
有整日抢着给大王拍马屁的,还因此打起来的。
有酷爱驾车,将自己差点送走的。
有呆呆的看着自己半个时辰,一言不发的。
有因为吃的被弟弟抢走就想要给弟弟一剑的。
有见啥拿啥,走的时候还顺走自己一件外衣的。
当然,他也见识到了唐国的贤才们,有想造反的,有时刻禀告太后的,有倚老卖老的,有忽然暴起劈人的唉,贾谊心里忽然就有些绝望。
这对贾谊也是一种磨练,贾谊也成长了很多,最明显的就是食量有所提升,唐王府别的不行,伙食还不错,虽然都是偷来的,他也开始了锻炼身体,不然追不上唐王。学会了如何搪塞甲士,如何对待睁眼说瞎话的人,如何面对厚颜无耻的人等等。
刘长与众人坐在唐王府内,大口大口的吃着肉。
很快,他便得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嘴,几个舍人外出了,贾谊却被刘长留在了身边,面前只有群贤。贾谊年纪太小,跟群贤们年纪相同,因而也就挂上了群贤之名,刘长笑着问道:“吃也吃完了,该商谈大事了”
贾谊瞥了他一眼,又准备上街去调戏民女
刘长傲然的说道:“我唐国有群贤,奈何,学术分歧太大,常常争吵,张相乃是儒家之人,不好强势镇压,我想让王陵前往唐国,他是个强势的人,若是他坐镇庙堂,唐国庙堂论事,想必也就不会再发展到动手”
“大王的意思是唐国群臣时常动手”
“哎,小问题,只是一些小争议。”
贾谊的脸抽了抽,问道:“大王为何不亲自去找王相求贤”
“没用。”
“那便让太后下令。”
“试过了,也没用,他不奉诏。”
贾谊顿时沉默了下来,随即说道:“那大王便多去几次,诚心求贤”
刘长眯了眯双眼,笑着问道:“诚心求贤,便能成事”
“昔日荀子来到楚国,楚王多次请求他留下来担任官职,荀子就是不肯,楚王诚心相求,礼数周道,荀子便留在了楚国。”
“今日大王亦可效仿”
刘长看着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着头,说道:“好就按着您的办法来”
贾谊很开心,难得,大王居然还能听得进劝谏,看来大王并不是生来就如此,只是因为身边没有贤人辅佐啊。贾谊觉得很欣慰,在这之后,刘长带着贾谊,三番五次的前往拜见王陵,礼数周到,没有任何不敬的地方,可如此去了数次,王陵的态度却愈发的恶劣,根本不为所动。
甚至当着他们的面,将礼物退回,坚决不受。
刘长也不恼,也不急,只是不断的前往拜访,一次次的被拒。
到这个时候,贾谊反而是有些坐不住了。
再怎么说,刘长都是他的君,哪有臣带着君主一次次受辱的呢
再一次从王陵家里走出来,贾谊已是非常的生气,他骂道:“王陵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大王如此拜见他这样的人,只配为人牧马不足以成大事”
刘长轻笑了起来,拉着贾谊回到了府邸,群贤再一次坐在了他的面前。
刘长再次说起了王陵的事情,可这一次,他却是问计与群贤。
当他问完,陈买便起身,笑着说道:“大王,这件事并不难,王陵之所以不愿意前往唐国,是因为他视唐国为敌,觉得大王有不轨的想法,大王何不用激将法呢”
“啊激将法”
刘长看向了一旁的贾谊,“寡人不太擅长什么激将法这计策能用吗”
贾谊对群贤是非常不屑的,这些人也不读书,整日厮混,全无半点才华,他高高的仰起头来,“大王若要成事,哪怕是去询问过路的士人,也好过询问几个孩子啊。”
群贤自然是大怒,若不是刘长拦着,周胜之当初就要给他一拳。
刘长思索了片刻,说道:“如今别无他法,或许只能用激将。”
“大王准备如何激呢”
陈买不等刘长回答,便说道:“可以说唐国多反贼,让王陵帮着去看管。”
贾谊冷笑了起来,“闻所未闻。”
“仲父啊寡人并非是请您去辅佐寡人寡人是想让你帮着震慑唐国群臣啊”
“唐国上下,都是什么样的人,仲父您是知道的,寡人年幼,不能前往封国,张相虽有地位,可威不足,若是他们做出什么事来,岂不是又要出内乱当初阿父逝世的时候,可是亲手将大汉天下嘱咐给您来看管的,如今您怎么能在这里种菜呢”
“唐国若是出了什么变乱,这都是仲父您的过错啊”
“唐国内如今有师父,彭越,英布,陈豨等人的旧部,还有大量的胡人,出山的贼寇你要是不去,那唐国真的就没有忠良了,您可以随时盯着唐国的事情”
当刘长换了套说辞之后,王陵即刻准备起身,前往唐国。
坐在一旁的贾谊,此刻神色呆滞,目瞪口呆。
这也行
你们是一伙的吧
跟着刘长走出了王陵的府邸,贾谊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刘长却安排了起来,“不疑,你去将王相送往唐国。”
栾布等人也是笑着为刘长恭贺,祝贺他又得到了一个贤才,那眼神却有意无意的在贾谊身上打转,这个年轻人,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得罪了季布之外的所有群贤与舍人们。季布还是挺喜欢他的,并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冒犯的。
其他人里,连原先最喜欢他的召平,在几次说话被贾谊打断之后,也是逐渐厌恶起他来。
刘长吩咐好了这些事,随即看着贾谊,笑着说道:“从如今的事情来看,您平日里读了那么多的书,可成事却不如一孺子,可见,这书里的东西与真正执行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啊”
这就是贾谊最大的问题了,读书多,见识少,说的头头是道,目光长远,却看不到身边。
不过,这是可以逐渐改正的,或许历史上文帝让他前往地方,就是想让他多一些经历。
要知道,贾谊此刻跟群贤差不多的年纪啊,可若是论治国,论发展,论谋略,贾谊跟群贤完全不是一个水平上的啊。
听着刘长的话,贾谊却若有所思。
“大王我本以为”
“不必多说这个世界上,会说话的人很多,可能做事的却很少你可以试着放下手里的书,多去做做事,或许大有收益”
“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荆国那些大臣们被带回了长安,他们先前因为天气的缘故被留在了路上,如今回到长安,那当然也是要开始对他们的审判,这件事由宣义来负责的。
宣义这倔驴遇到王熊这倔牛,两人是彻底对上了。
“为何谋反”
“不曾谋反”
“为何动兵”
“不曾动兵”
“罪证确凿”
“欲加之罪”
据说,两人在廷尉内就这样辩了三天,太后亲自下令,让王恬启来负责审判,才结束了这场审判。王恬启比宣义要会做人,在负责这件事之后,他并没有去审判,而是急忙来到了椒房殿里,跟太后询问该如何审判。
这位掷衣将军,并没有他外表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憨厚。
吕后倒是不在意这些大臣们,“全由你来处置,不必询问。”
王恬启愣愣的说道:“他们离开了荆国,也就没有能力再作乱了,杀之可惜,派往唐国如何呢”
吕后满意的点着头,“也好,毕竟都是读过书的,派往唐国也好。”
“太后,犯罪的吕氏子弟,都已经处置,没有犯错的,已经被放了回去”
“嗯,你做的很好。”
“这都是廷尉之功,非臣之力。”
太后更加满意了,点着头,说道:“好,你且回去吧。”,说着,她又看向了一旁,吩咐道:“赐之华服”
当王恬启走出椒房殿的时候,正好看到唐王与一个年幼的女子单独相处,王恬启只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呆愣的看着前方,便要快步离开,刘长却笑着挡在了他的面前。
“仲父”
王恬启瞪圆了双眼,喃喃道:“不敢当大王如此称呼臣”
刘长笑着说道:“仲父,无碍,我向来仰望你的名声,多次想要拜见我听闻您在负责荆国群臣的事情”
“是啊”
“这些人啊,杀了太可惜了,不如送到我唐国去,我严加看管,您觉得如何”
“太后方才也是如此吩咐的。”
“哎呀这可真是好事啊”
刘长大喜,急忙再三感谢,王恬启这才离开了。
樊卿站在不远处,看着刘长送走王恬启,又重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有些害羞的低着头,揉着衣袖,没有说话,今天自己来拜访姨母,刘长忽然将自己拉了出来,说是有要事与自己独自说,这让樊卿非常的开心,心里既期待,又很是忐忑不安。
刘长认真的看着樊卿,眼里满是“深情”。
“卿啊这些年里,你帮着我打探消息,四处送信,还帮我涂药,给我借钱我却一直都没有报答你。”
樊卿低着头,小脸通红,这些时日里,刘长越是不搭理她,她就越是要跟刘长闹,让他注意到自己,难道自己期待的哪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不必言谢的你帮我掰开了骨头”
“不能不谢啊你看,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刘长拿出了一个匣子,真诚的说道:“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多谢你的相助。”
樊卿呆呆的看着刘长,眼里闪烁着光。
她笑着接过了匣子,重重的点着头。
随即又打开了匣子。
“啊”
樊卿尖叫了起来,因为匣子内是一只蛤蟆。
她吓得丢掉了匣子,大哭着便冲进了椒房殿,刘长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个蠢物,让你咬我哈哈哈,终于抓住你的弱点了吧让你再来招惹我”
刘长张狂的笑着,可是当吕后牵着樊卿的手走出来的时候,刘长就笑不出来了。
看着阿母那漆黑的脸,刘长转身就跑。
“长”
只听得背后传来了吕后的咆哮声。
刘长还是没能躲得过,甲士们很快就将他抓拿归案。
刘长趴在椒房殿内,无奈得叹息着,刘建也不肯来给自己涂药了若是五哥还在就好了。刘长双手撑着下巴,想着诸兄长,想着那些趣事,不由得傻笑着,就在这个时候,樊卿忽然走了进来。
刘长大惊,急忙拽起了下衣,大叫道:“你做什么出去”
樊卿一愣,不屑的说道:“以前又不是没有抹过药。”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刘长提上了下衣,警惕的看着樊卿。
“那好吧,药给你留着,以后,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那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你”
樊卿鼓起脸,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最后,当然还是由刘长的近侍张卿来为他涂药。刘长很快就又开始胡闹,可是,樊卿还真的再也不来椒房殿了,原先她每隔几天就要来一次,可如今,刘长已经有半个多月不曾看到她。
跟太后吃着饭,刘长忽然问道:“樊卿怎么忽然就不来了呢”
吕后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刘长挠了挠头,问道:“我过分了吗”
“不过分,你这德性,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再合理不过的。”
刘长最后还是决定去她家里看看她,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许久没有人跟自己打闹,让自己变得有些无聊。
樊家上下都对他很好,樊哙笑着将他搂过来,要请他吃饭,姨母就更是亲切,说是要为他多弄些吃的,在跟樊哙吃了顿饭后,刘长这才去找樊卿。
听说刘长到来,樊卿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出来拜见。
刘长便亲自入内,樊卿看到他前来,别过头,故意不去搭理他。
“哎,你气什么啊,不过都是逗你而已,你能不能像樊伉那样大度一些你看我借了他多少钱,他都不曾有怨言”
“哼”
“好了,好了,我不该吓唬你的,好了吧”
“哼”
刘长嘀咕了几句,走到樊卿的身边,一把搂着她的肩,将头贴到她的身边,叫道:“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为何还要记仇呢大不了改天我请你饮酒不要再这样啦”
樊卿呆愣的看着搂着自己的刘长,眼神呆滞。
忽然,她尖叫道:“阿父”
刘长看着凶神恶煞,正在卷起衣袖的樊哙,“仲父不,姨父您听我说不是,您听啊救命啊栾布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