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也并没有因为刘长的态度而感到惊讶。
无论什么人,忽然遇到一个自称是大父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
赵佗说道:“收起强弩”
南越将士纷纷收起了武器,刘长抓着他,又朝着南越那边说道:“陆贾季布过来”
这两人正要走过去,就被南越士卒给围住了。
刘长大怒,再次以赵佗为要挟,可那些人就是不为所动。
“南越王放了我的人”
赵佗摇着头说道:“我早已不治政,若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还能管的住,若是两国之间的战事,那就并非是我所能管的了。”
刘长此刻却有些迟疑,这厮年纪也大了,纵然抓了他回去,也与事无补,根本就没有什么用。而南越也显然做好了准备,不会轻易出兵,现在带走赵佗,似乎只是无端的再次引起两国的矛盾,以后南越还会时不时叩边,大汉又要耗费大量的jg力用来抵御他们。
刘长的脑子转的很快,片刻之间,他便挥了挥手,叫道:“你们也收起兵器”
栾布,张不疑等人有些惊讶,可还是顺从的放下了强弩。
刘长再次放开了赵佗,坐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老头,甚是狡诈令人无从下口”
“我无害人之心,他人自然也就无法加害。”
赵佗看起来并不在乎刘长对他的恶劣态度,他抚摸着胡须,认真的说道:“我没有嬴政,刘邦那样的志向,从头到尾,我想做的也不过是自保而已,奈何,总是有人想要害我就是不肯让我安度晚年。”
“其实南越与汉,根本就不是敌人南越有很多大汉没有的特产,而大汉的铁器,工具,粮食都是南越所需要的,双方互通有无,成为真正的君臣之国,难道不好吗”
“呵,真正的君臣之国”
刘长冷笑了一声,随即说道:“真正的君臣之国是要去朝见天子的,是要上贡庙堂的,所处官吏都需要天子任免你哪里像是大汉的诸侯王你”
“我也想过要朝见,要上贡我并没有与大汉交恶的想法。”
“只是,有韩信,彭越,英布他们的先例在,我又怎么敢去朝见呢”
“当今天子,绝非薄情之人,更不会滥杀。”
刘长傲然的说道。
“天子的确是如此可太后是否会杀我呢”
刘长一时语塞,赵佗笑着说道:“太后定然会杀我不只是因为我乃外王,更因为我与你有亲。”
“呵,就凭你说了几句话,长得与我有些相似,便与我有亲”
“萌衔遥我可不认你”
刘长不屑的看着赵佗。
“你这厮,嘴里没有半句实话”
赵佗没有反驳,只是问道:“那你觉得,太后不会杀我”
“断然不会”
“哦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阿母不蠢。”
赵佗缓缓起身,“好,那就起来吧走吧”
刘长一愣,抬起头看着赵佗,问道:“去哪里”
“去长安朝见天子。”
“啊”
刘长确实有些懵,他没有选择再绑架这个老头,但是,这个老头却跟着他走了,没错,就是走了,他朝着南越之军挥了挥手,便朝着汉军的方向走去了,而面对这一幕,南越的那些将士们也没有任何的惊讶,放开了被包围着的陆贾和季布,让他们两人也跟上离开。
赵佗颤颤巍巍的走着路,看着站在一旁,神色茫然的刘长,骂道:“竖子,
还不快来扶我”
“哦。”
刘长上前扶着他,两人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汉军之中。
将士们目瞪口呆,不是说大王要把赵佗抓过来吗这感觉怎么像是赵佗将大王给抓回来了这老头仿佛回到自己营寨一般,一点也不见外,笑呵呵的朝着众人点着头,刘长紧随其后,就这么一路走在了刘长的车架前,赵佗这才上了车。
栾布走到了刘长的身边,方才两军相隔都比较远,两人说的话,众人也只是一知半解,没能听全。
“大王他这是这是怎么如此配合啊”
刘长傲然的说道:“寡人一番劝说,他已经弃暗投明,决定跟随我前往长安,拜见天子”
“嗯”
张不疑急忙凑到了刘长的身边,低声说道:“大王,这厮的面相看起来便是狡诈小人,不可轻信”
“放屁他长得哪里狡诈了”
刘长勃然大怒,张不疑有些疑惑,仔细又看了看赵佗的脸,急忙清了清嗓子,说道:“是我看走开了,此人面相着实忠良”
众人都有些不解,赵佗为什么要送死呢
不只是众人,刘长此刻都有些不明白,不过,刘长遇到想不明白的东西,从来都不纠结,反正事办成了就好寡人前往南越,生擒其王,带回长安,这不就够了还管其他的做什么呢
刘长令人带着赵佗朝着吴国出发,自己却跟着一群舍人们走在最后,一方面也是在防备南越的忽然袭击。
“陆公,这人真的是赵佗吗”
刘长好奇的问道。
陆贾回答道:“是赵佗。”
“不会是替身,或者是找了个相似的人”
“不会。”
“那这人是真的老糊涂了。”
季布急忙提醒道:“大王,此乃弃暗投明,怎么能说是老糊涂呢”
“哦,对对对,是弃暗投明,弃暗投明”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长安呢”
陆贾说道:“他曾对我说,他已经不再治理国家大事,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敢前往长安吧想要在逝世之前,见一见自己的家人和故土”
陆贾有些迟疑的看着刘长,问道:“大王,他没有跟你说什么吧”
“嗯没说什么啊,就是说很仰慕我,想把南越国让给我,我没同意”
众人一时语塞,都不知该怎么回话。
唯独张不疑,拍了一下大腿,叫道:“哎呀大王为何不同意呢南北夹击为庙堂收复南越难道不是大功一件吗”
栾布等人低着头,耳边却依稀回响起了召公的咆哮。
奈何,召平并不在这里,张不疑也就不必回答。
刘长摇了摇头,说道:“这厮岂能是好心断然是想要谋害我”
贾谊问道:“那大王南越还打不打了”
“打什么打啊,南越王都被抓住了,还用得着去打吗如果南越真的愿意成为大汉之臣,不再对抗,接受大汉的任命,那大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岭南之地,何须打仗呢”
“不过,军队先不要撤走,还得确定一下情况。”
就在众人谈论着情况的时候,忽有甲士将两人带了过来,这两人是从南越军队那边来的,刘长看了片刻,方才认出他们,这不就是方才扶持着赵佗前来坐下的那两个人吗
“你们想要作甚”
“南越王年迈,身边不能没有人照料”
听到这两人的话,刘长倒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便让人将他们送到赵佗那边去。
贾谊却说道:“赵佗入汉,却也未必就是好事啊。”
“嗯为何这么说”
“此人年迈,前往长安的路途又遥远,若是半路出了什么事,天下人都会认为是庙堂在诛杀已经归附的外王啊,这大汉外王,可不只是有赵佗一人啊。”
这赵佗也是真的不见外,很快就与周围这些原本想来抓捕自己的人都混熟了。
“贾谊给我拿些水来”
赵佗大声的说着,贾谊急忙取来了水,递给他,赵佗喝了几下,用衣袖擦了擦嘴,问道:“你跟随唐王有多久了”
“我刚来,但是辅佐大王也有一年多的时日了。”谷y
“看出来了,他诸多舍人都是高大强壮,为何只有你这般瘦弱啊”
“回南越王,只因臣跟随大王的时日并不多”
“哼,要好生锻炼若无武艺,如何能追随唐王呢如何能保卫唐王呢”
赵佗不悦的训斥着,也就是贾谊这个人深受儒家熏陶,对老人还是比较尊重,因此面对赵佗的呵斥也没有反驳,只是点头称是。张不疑看到他这个态度,却不悦的说道:“你是唐王舍人为何要对蛮王卑躬屈膝”
赵佗眼前一亮,看着张不疑,问道:“这舍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张不疑,南越王不要怪罪”,贾谊小心翼翼的说着。
“怪什么罪啊这舍人好啊你可以多跟他学习”
贾谊再是老实,此刻也是很不开心,乃公对你客客气气的,你居然还让我跟这个家伙学怎么,非得让乃公骂你一两句
刘长却对这个情况视若无睹,这一路上,赵佗各种询问他的情况,刘长不回答,就去问他的舍人,还常常以长辈的姿态来教训他的舍人和亲兵,其中挨训次数最多的就是刘长的亲兵了。
按着赵佗的说法:就你们这样的亲兵,放在秦朝都该诛族
亲兵头子刘不害,更是被骂的最惨,这位刘不害是南军出身,对亲兵的理解远不如这位从始皇帝时期一路战斗到如今的老爷子,自然是被各种看不起,刘长发现,这老头对兵法还是挺解的,挺会打仗的,大概是活得久了,连亲兵部署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并且,他对如今的年轻人是相当的看不起,觉得这些人放在过去也就能修个长城,挖个坑什么的。
当他们回到吴国境内的时候,吴王和楚王都已在这里等待着。
刘长快马加鞭,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仲父”
刘长猛地跳下马来,傲然的走到了刘交的面前,笑着叫道:“仲父我已经将那南越王给抓了回来”
楚王大惊,“赵佗真的被你抓来了”
“哈哈哈,那是自然,赵佗见到我如此勇武,格外敬佩,便主动臣服,要去长安拜见天子”
“赵佗在哪里”
“在后头”
刘长领着他们就要去见自己的战利品,赵佗此刻就在马车上,楚王看到赵佗的那一刻,眼里满是震惊,困扰大汉十几年的南方大患,就这么被刘长给抓来了甲士即刻要去扶赵佗下来,赵佗却叫道:“都让开长来扶我下车”
刘长咬着牙,骂道:“把他给架下来”
赵佗则是大叫道:“非得长亲自来扶我否则便杀了我”
刘长咬着牙,走到赵佗面前,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只能扶着他下了车,赵佗笑呵呵的在他扶持下走到了楚王等人的面前,笑着与他们拜见,这看起来不是胜利者押解着自己的战俘,反而像是老爷爷让孙子扶着自己来拜访老友。
“拜见南越王”
楚王对他还是非常客气的,他笑着说道:“南越王教化岭南之民,使其受王化,知礼仪,明事理,这样的功德,可以立庙供后人祭祀了”
赵佗摇着头,“我不过是自保之举,并非本心,如何能算是功德呢”
“所谓功德,并非是看其言语,而是看其行为。”
赵佗却轻轻抚摸着一旁的刘长,说道:“若论功德,我这唐王最有功德啊”
刘长嫌弃的甩开了他的手,说道:“有功德不假,但是不许你再碰我”
楚王笑着,请南越王上了车,便带着他前往最近城池内休息。
进了城,赵佗还在打量着周围,眼里亮着光,“当年我也曾在这里驻守”
楚王举办了宴席,并让赵佗坐在上位,赵佗几番推辞,刘交这才坐在上位,刘长本来想坐在另一边,奈何,赵佗抓着他的手不放,非要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反正有刘交在,刘长是不可能坐在上位的,毕竟,这是他亲仲父,也是唯一真正的仲父。
赵佗时不时的给身边的刘长夹着肉。
“多吃些”
看着刘长狼吞虎咽的样子,赵佗笑得更加慈祥,那双眼仿佛粘在了刘长的身上,根本不舍得移开。
“你是个俘虏不要再给我夹肉了”
“好,那你多吃些。”
刘交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又看着这两人那酷似的脸,忽然问道:“南越王莫非与长有亲”
赵佗笑着回答道:“他的生母正是我的女儿。”
“什么”
刘交瞪大了双眼,看着刘长,“是这样的吗”
刘长黑着脸,“反正他是这么说的,我哪里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刘交再次说道:“南越王,这件事可不能乱说,您可有凭证”
“哈哈哈,这还要什么凭证呢你看看他的脸”
赵佗眼里满是自豪,又指了指他的胳膊,“你们刘家可有这般高大的”
刘交略微迟疑,好像他们家确实没有刘长这么高大的。
“天下相似者甚多”
“他母是不是真定赵”
“额是。”
“是不是赵王歌姬”
“是。”
“是不是高大”
“不知道。”
“他像不像我”
问题又回到了这里,刘交也不好说什么,又问道:“所以您才愿意跟着刘长前往长安”
“是啊我命不久矣了,若是能用自己的命给我孙换来功勋,死也值了”
听到这句话,刘长的脸就更黑了。
“咳咳,南越王不必如此言语,南越王朝见天子,怎么能说死呢”
宴席草草结束,刘长连饭都吃不下去,正要离开,奈何,赵佗还要他将自己扶回去,刘长嘀咕着,将赵佗带进了内屋。
赵佗坐下来,温和的说道:“长啊我这次拜见天子,然后带着你去祭拜你母。”
刘长浑身一颤,说道:“不必。”
“你阿母为何要生下你再自杀呢你可曾想过她自杀是为了惊动官吏,从而保全你的性命。”
刘长握紧了双拳,脸色赤红,“我自己会去祭拜,不必你带着我去。”
“长祭拜的时候,带上杏禾最爱吃杏”
赵佗笑着说道,而眼里却闪烁着泪光。
刘长转身离开了这里。
刘长离开之后,守在门口的两人走了进来,关了门,站在赵佗的面前。
那一刻,赵佗猛地直起了腰,眼里也没有半点浑浊,意气风发,傲然坐在上位,气势汹汹,哪里还有方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大王这么做,是否太危险了”
“不大汉发展迅猛长研发出来的那些东西,uu看书你们刚也看到了连吴国楚国都恢复的这么快,能召集十几万士卒出来若是再这样下去,南越还能坚持多久南越连楚国都不如,大汉又不将那些东西赠与我们如此下去,不出十年,南越就得灭亡”
“与其等着覆灭,倒不如主动示好我主动前往朝见,庙堂定不敢杀我若杀了前来朝贡的异王,那他们以后也就别想有月氏王这样的人来归附大汉了何况,我命不久矣嘛杀了我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归附大汉,得到这些技术,工具打消他们兼并南越的野心我已年迈,纵然身死,只要南越国能得以保全,那也没什么”
赵佗认真的说着。
其中一位近侍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唐王真的是大王之孙吗”
“当然是”
“这竖子也是狡诈,哈哈哈,颇类我”
赵佗说着,眼里忽然又闪过一丝温情,“我也想多陪陪他带着他一起去看看禾”
而此时,刘长正跟着舍人们商议,刘长皱着眉头,说道:“我看这南越王,定是有所图谋,只是我还没有明白他到底图什么,你们要多盯着他,不要泄露任何事情,不要跟他说一句实话”
“禁止他跟任何人接触,不要让他跟他人聊天包括他的两个近侍,也要严格的控制起来”
ps:兄弟们,我姥姥已经瘫痪了三年下午的时候,情况开始有些不对,不吃不喝,开始交代后事我心情不太好,有些乱但愿没事,如果出了什么事,明天我大概会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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