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兄长啊,启生性顽劣,还是要好好管教的”
“对待孩子,就不能心慈手软,不然就会宠坏了”
刘长认真的说着,刘恒瞥了他一眼,说道:“受教。”
年幼的刘启压根没有注意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挂在刘长的身上,恳求道:“仲父,再说说那头大罴的事情吧你后来有没有杀了它”
刘长正要如往常一样吹嘘,忽然想起了什么,将刘启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然后认真的说道:“这些猛兽,那都是很危险的,就像你这般个头的犬,都能将你的屁股给咬掉,知道吧一定要远离这些危险,若是有人要带你去狩猎,不要答应,等你像仲父这么壮,你就可以去了。”
刘启点着头,又问道:“那头大罴也咬掉了仲父的屁股吗”
“哈哈哈,你仲父长得这么壮,它怎么能咬掉呢不过若是你遇到,那它可就咬掉了要听你父母旳话,乖乖的待在王宫里,若是你听话,以后我就送你一只小猎犬”
“真的”
刘启眼前一亮,急忙点着头,说道:“我一定听话”
“嗯,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仲父写信,告诉我”
坐在他俩面前的刘恒有些惊讶的看着刘长,等小家伙跑了之后,方才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一说你是如何杀死大罴的呢”
“哎,孩子还小,若是他学我,将来遇到什么大犬,执意上去搏斗,那容易发生危险。”
“我家乳虎,总算是长大了啊。”
刘恒感慨道。
刘长大笑,仰起头来,说道:“兄长,你看我都长胡须了。”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哦。”
刘长在韩国休整了几天,同时也是在刘恒的带领下去参观,韩国在刘恒的手里真的是蓬勃发展,刘恒做的真心不错,刘长走过了那么多地方,还真没见过比阳翟还繁荣的地方了,当然,长安除外。
兄弟两人穿着便装,在都城阳翟边看边走。
刘恒还好,走在路上也不招摇,就是刘长这个体格,在人群里有些太突出,随着年龄的增加,刘长的身体也像是气球一样迅速膨胀了起来,可他并非是刘恢那样单纯肚子大,他是浑身都大,比路人都要高出一个头来,身材粗壮,横着看比刘恒大,竖着看也比他大。
双肩很高很长,原本宽松的衣服也是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浑身都是鼓鼓的,无论是谁来看,都得说一声真壮士
刘长的岁数在大汉也不算小了,已经超过了大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范畴,这个未成年人保护法也是从暴秦那里继承下来的,暴秦规定,六尺五寸以下的孩子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若是犯了重罪,可以从轻发落,或者以教唆罪惩其长辈。
按着如今的单位来换算,秦法所规定的六尺五寸,相当于一米四左右。
刘长当然是很早就超过了,大汉在继承秦法的基础上,又规定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不需要服役,犯罪可以从轻发落,再往后,徭役和兵役分开,汉朝的男丁服役年龄一度被提升到了二十三岁,大汉的男人一生起码要经历两次兵役。
刘长也不理会路人那眼神,只是傲然的打量着沿路的风光,遇到人也不避让,直接撞上去,非得他人给自己让路才行。
刘恒边走便说着自己的想法,“韩国地少人多,若只是耕作,只怕不能自给,因此,我全力招募各地有名的农家之人,专门设立农职,让他们专心负责耕作,然后便是多鼓励商贸,让商贾们出资修建道路住房驿舍之类给与他们优惠”
“你看,这里的很多商贾都是外来的我多开了几个市设畜市,布市,农市等”
“你做的纺车确实不错,我已经在韩国境内推广了”
刘恒并没有炫耀的想法,他只是想要跟这位弟弟交流一下治国的经验。
奈何,某位大王长这么大也不曾去过自家封国,治国经验那是丝毫没有,当刘恒问起他的想法的时候,这位大王就只能故作高深,“唔,我想的与兄长一样,不过,兄长顾虑的太多,若是能再放开手脚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彻底放开对商贾的限制吗可我还是有些担心,若是完全放开了,会本末倒置啊,粮食才是最重要的啊。”
“唔,兄长说的也有道理,这么做还是得谨慎啊。”
“是啊先前有几个富户,我本来是想要将他们全部抄家的,可是我后来发现,与其将他们抄家,倒不如先扶持他们,他们能做的事情很多,时不时杀上一个,其他的也就老实了。”
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刘恒,刘长迟疑了片刻,说道:“四哥,我忽然有个想法。”
“哦”
“什么想法”
刘长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刘恒板着脸来,不悦的问道:“长弟为何如此轻视我呢”
“四哥,我何时轻视你啊诸王之内,除却赵王,其余众人,我都是十分尊敬的。”
“那长弟又为何欲言又止呢”
刘长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我这个想法,对兄长甚是不公。”
刘恒说道:“回到王宫里再详谈。”
“好。”
两人继续逛了起来,忽然,刘长听到远处传来了谩骂声,还有一群人在那里观望着,刘长甚是好奇,快步走到了人群之中,用力的往里挤着,很快就走到了最里头,当刘长开开心心来准备看戏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里头是夏侯灶等几个人正在跟几個年轻的士子们对骂。
夏侯灶,吕禄,卢他之,樊伉等几个人,面对十几个韩国的士子,却一点都不怂,正愤怒的骂着。
“出了什么事”
刘长瓮声瓮气的说着,大摇大摆的走了上来,脸色甚至不好看。
看到刘长前来,夏侯灶等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急忙围在他的周围,樊伉指着对面之中的为首者,骂道:“大哥,那厮欺我等是外来的,想要与我们闹事”
刘长斜着眼看向了那些文士,带头的人,年纪显然并不大,大概也就跟贾谊差不多的年纪,他佩着剑,却没有戴冠,脸色甚是严肃,看装扮不太像是儒家的。
他身后的那些人看到刘长这体格,心里顿时怂了大半,也不敢跟刘长对视,脸色涨红,东张西望。
唯独那为首的少年,看起来并不惧怕。
“阁下便是这些人之主阁下为何要纵容他们在城内行凶呢”
刘长傲然的看着他,漫不经心的问道:“他们如何行凶啊”
“不过是饮酒这样的小事,他们便要大打出手公然殴打他人,无视律法”
那年轻人大声的说着。
刘长看向了夏侯灶他们,夏侯灶他们几个都嘴笨,说不清楚,还是吕禄出面,说道:“大哥,我们在酒肆买酒,他们是后来的,却让这肆主先给他们卖酒,我们上前争论,他们还嘲讽我们,说什么前来此处求学就要尊重他们哼,谁乐意来这里求学呢”
刘长点了点头,便捏着拳头,朝着那些士子们走了过去。
看到这家伙走了过去,其余众人纷纷后退,只留下那个为首的少年郎,倔强的抬起头来,盯着刘长的双眼。
“嘿,你不怕我”
“此乃王城,诸事当由王法在先,我无错,何以惧之何况,我早已派人通知官府,甲士将来”
刘长不屑的说道:“你们无错若不是你们的人嘲讽我的兄弟,又怎会挨打呢”
“汉律未曾规定嘲讽是罪,当今陛下仁慈,连腹议罪都取缔了,而汉律规定,无端殴打他人者,当受刑”
听着少年给自己科普起了汉律,刘长思索了片刻,问道:“你是法家的”
“家师张公名讳恢”
“长弟该回去了。”
刘恒平静的说道。
刘长却笑着说道:“四哥,何必着急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着的法家”
就在此刻,甲士们迅速来到了这里,为首那人冷着脸,来到众人面前,正要开口,忽然看到一旁的刘恒,脸色大变,急忙俯身行礼,刘恒轻轻点了点头,那人抬起头来,看到一旁的刘长,脸色愈发惊恐,急忙再次大拜。
刘长笑了起来,他指了指面前几个士子,说道:“这些人,且关他们几天,让他们的家人来捞他们”
刘恒却说道:“带回去让他们抄写律法,便放了他们。”
“唯”
“哎,对了,这个人别带走了”
刘长指着那个为首者,这甲士前来,二话不说,直接就开始抓这些士子们,这让士子们非常的愤怒,纷纷高呼,唯独那位为首者,惊愕的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来。
当甲士们到来的时候,周围的百姓也差不多就跑光了。
刘长这才笑呵呵的看着那家伙,问道:“现在你觉得是谁的过错啊”
“纵然权贵又岂能不尊王法”
少年格外的愤怒,脸色涨红。
听到这句话,樊伉则是大笑了起来,他指着一旁的刘长,说道:“我家大王就是法他说的便是王法你要如何”
刘恒无奈的摇着头,自家这弟弟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大反派的模样,启不会也这样吧
可听到这句话,那少年脸上的愤怒却瞬间消失了,他惊讶的看着刘长,忽然俯身行礼,“草民拜见唐王”
随后,他又对刘恒大拜,“拜见大王”
刘长好奇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唐王的”
“有传闻,唐王相貌伟岸,力大无穷,能撕虎豹,草民有眼无珠,不知大王当面,请大王恕罪”
少年的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简直就是来了个翻天覆地的转变,那卑微的样子,连吕禄这样的阿谀小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骂道:“阿谀小人”
刘长顿时觉得无趣,说道:“还以为你能多坚持些呢,没想到,也是个欺软怕硬之辈”
“多谢大王夸赞”
“你这四哥,你们韩人都这样吗”
那少年却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君王之权势重,抱法处势则治,上尊而不侵律法由君王来制定,群臣和律法都是君王用以治理国家的工具,大王说我有罪,我便有罪,大王说我无罪,我便无罪,大王若觉得我是欺软怕硬之人,我也便是欺软怕硬之人”
实际上,法家在西汉时的风评极差,都是因为法家太忠于君王了,此刻几乎所有的法家都是天子最忠诚的鹰犬,全心全意的为天子服务,背负着酷吏的名头,也丝毫不在意,在韩非子之后,法家的性质迎来了一个大方向上的飞跃。
韩非子强调君主集权,认为君王就应该至高无上,在他之前,法家三位大佬,商鞅,慎到,申不害三人分别提倡重法,重势,重术,各有特点,韩非则提出了将三者紧密结合的思想,形成了一套尊王的制度思想。
法是指健全法制,势指的是君主的权势,要独掌军政大权,术是指的驾御群臣,掌握政权。而韩非将这三个综合起来,认为这三个缺一不可,君主要有权势,健全律法,用术驱使群臣。
因此,两汉的法家,基本上都是天子的鹰犬,说不好听的,那就是天子家的舔狗,比儒家还要舔,当然,儒家后来吸收了法家不少的思想,也开始舔,不过此刻比法家还是要好一些。
儒家劝说天子用仁政来治理天下,法家就让天子用严苛的律法和手段来吓唬群臣。
这少年这么一说,刘长顿时大喜。
刘恒却皱了皱眉头。
韩国境内有不少法家名士,毕竟,这里是韩非子的家乡,法家有一位叫张恢的大佬,就在韩国。可刘恒并没有任用他们的想法,就是因为这些人做事太极端了,而且亲近法家容易给自己弄上恶名。若是天子,自然不会有恶名,可作为诸侯王,名声最好还是不要那么差,毕竟把柄这个东西,落在有心人的手里,随时都能拿出来对付你。
也正是因为他们极端,因此法家下场都不会太好,大多都是惨死。
“你这个人不错啊,法家的难怪阿母总是看韩非子的书呢”
“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王,草民晁错草民久闻大王之威名,若大王不弃,我愿为大王效死”
这还是第一个主动跟自己要官的人,刘长也有些惊讶,他问道:“你有什么才能呢”
“大王”
晁错大拜,这才说道:“大王,我听闻,汉兴以来,匈奴数次侵入边地,小规模的侵袭就获得小胜利”
“谦卑地侍奉强国,这是小国该做的联合小国来攻打大国,这是势均力敌的国家该做的用蛮夷来攻打蛮夷,这是我大唐该做的”
“如今唐国周边如义渠,月氏等前来归附的百姓诸多,他们的饮食和长处与匈奴一样,可以赐给他们盔甲棉衣、强劲的弓弩和锋利的箭,让边境的优秀将领统率他们,让将领了解他们的习俗,懂得他们心理,用陛下的规则约束他们”
“在燕国外,有东胡曾被匈奴击败,他们心里依旧无比的仇恨匈奴,大王可以笼络这些外族,让他们前来归附您,将他们作为军队,用来对付匈奴我听闻,在鲜卑山,乌桓山等地的胡人,冬天没有避寒的衣服,牲畜多被匈奴劫掠,找不到可以吃的东西”
晁错也不管众人,就在道路上,仰起头来,对刘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以夷制夷。其中包括如何收复周围的外族,如何对待他们的君王,如何将他们编入军中,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唐国所驱使等等。
刘长忽然大笑了起来,“你这个人是有才能的”
刘恒也是有些惊讶,看着这个少年,点着头,确实有才。
晁错激动的说道:“愿为大王牵马”
刘长大笑了起来,问道:“我原先所遇到的贤才,大多都不肯为我效力,需要我去劝说,你为何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我的重用呢”
晁错大声的说道:“大王,韩子说:有才能的人不隐藏自己的才能来为君主效力若是有才能却不愿意为君王效力,效力的时候不想着全力,为自己谋取私利,保全自己,将自己的事情看的比效忠君王还要重,那这个人可以被处死了”
“说得好啊,若是全天下的贤才都跟你这么想就太好了”
“寡人麾下有个舍人,唤作张不疑,我觉得,你跟他一定能合得来”
刘长当场便收下了这个叫晁错的少年,让他跟在自己的身边作为宾客,
刘长跟着刘恒返回王宫的时候,趁着晁错回去告知家里的空隙,刘恒提醒道:“长弟啊法家之人,不能轻易任用,便是任用,也不能重用这些人做事极端,是一把双刃剑,可用来杀人,但是也容易伤到自己。”
“哈哈哈,我刘长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剑能伤到我呢四哥,你不必担心”
刘长此刻还沉浸在被晁错一顿夸的舒爽之中,完全不在意这些。
“若是与法家太亲近,则有伤名声。”
“我从不顾及什么名声,那始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也没听说谁敢说一声暴君的”
刘恒看到刘长这么坚持,无奈的摇了摇头。
“长弟现在说吧,你方才是准备跟我说什么”
“四哥我我方才在想,如果你是吴王就好了”
“嗯”
“六哥是什么样的,四哥你也知道南越闽越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啊若兄长是吴王,他们还敢如此嚣张”
“可惜啊也不知当时阿父是怎么想的,若是四哥在吴,我在唐,一南一北,大汉便可无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