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七年四月,清明将至。
这一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天空漂浮着朵朵白云,让人不由遐想无限:朵朵白云中是否藏有神仙或者是龙。
大魏国都城,刚刚回到丹凤城不久的徐府内院,一声怒吼打破了这份和谐的意境:“徐温柔咕噜噜我跟你。”
一中年美妇把旁边少年的头,瞬间又按进了面前盛满清水的铜盆里,随即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铜盆里的水就像是煮沸了一般,冒出无数个泡泡。
少年再次抬起头,脸上竟满是脂粉,但即便是如此,还是依稀能够看到少年脸上充满了愤怒。
“徐温柔我跟你不共戴天咕噜噜。”少年的头再次被按进了铜盆里,少年继续挣扎:“你等着咕噜噜。”
“好了好了,先把脸洗干净,谁让你早上睡的那么死。”中年美妇在少年再次倔强的抬起头时,开始用手里的湿巾给少年擦拭着脸上的脂粉。
一大清早,当少年过来找她时,那抹满了胭脂水粉的脸吓了美妇一跳。
好在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儿子这样子,于是便急忙让丫鬟打来水,为儿子洗去脸上被他二姐偷偷涂抹的脂粉。
“娘咕噜噜。”少年还来不及说话,中年美妇就再次把他的头按进了水里,随即再次抬起来,美妇人则继续用湿巾给少年擦脸。
“娘,您就不管管二姐吗要不然这样出门,还不又得让人以为徐家唯一的儿子又傻了”从美妇手里接过湿巾,少年开始自己擦拭着脸上的水珠,一张略显苍白的俊秀脸颊,也缓缓呈现在了美妇眼前。
美妇眼里充满了浓浓爱意,看着个头已经比她还要高的儿子,道:“你二姐跟你大姐一早就出去了,谁让你睡得跟个小猪似的。”
“哼,等她回来了,这次我一定要让她好看。”少年余怒未消的坚定说道。
靛蓝色的衫裙使得美妇多了一丝温和与庄重,笑看着面前的儿子:“好,这一次娘一定帮你训斥她。好了,快过来坐下吃饭吧,今日你不是还要出城呢吗”
“嗯,娘,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还有,我要换掉我房间里的被褥,那些都是女孩子才用的颜色,我都长这么大了,会让人笑话的。”少年被美妇拉着手往另外一边的厅内走去。
“那可都是你大姐亲手给你做的,你要舍得换那娘就帮你换掉。”美妇看着儿子坐下,随即府里的丫鬟立刻就端来了饭食,温柔的看着儿子说道。
“那算了,我可不想惹大姐生气。”少年一边说一边吃。
端着碗起身走到门口,只见墙角处蹲着一个与他年级相仿的少年,此刻正在闷头扒饭,便顺势蹲在了一旁,而后把碗里那美妇夹给他的肉,毫不保留的都给了另外一个少年,嘴里含糊道:“霍奴儿,多吃点儿你,跟我在永宁寺待了几天你都瘦了。”????
少年对于霍奴儿脚边那如同小山似的骨头视若无睹,反正只要吃饭时有肉的话,少年总是会第一时间把碗里的肉都夹给霍奴儿,美妇也从来没有拦阻过。
美妇微笑的看着这一幕,这倒不是她在虐待那叫霍奴儿的少年,而是这霍奴儿从被少年带回来后,便一直坚持这般蹲在墙角吃饭。
匆匆吃完饭,少年正要用衣袖擦嘴时,美妇是早有准备,在儿子举起袖子前,急忙就把手里的湿巾按在了儿子的嘴边。
“未央,今日去见庄户,记得一切听梁管家的就是了,你就跟着随便转转,让那些庄户认识你就够了。”美妇替少年一边擦嘴一边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娘,我想把九斤带回来。”少年未央对美妇说道。
美妇依旧是满目宠爱的看着未央,笑着点头道:“好,你想接回来就接回来,现在家外面就有马厩,接回来了让梁管家帮你照看。”
未央瞬间是眉开眼笑,早上被她二姐徐温柔捉弄的余怒,随着这个好消息是瞬间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带着霍奴儿踏上府门前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掀开车帘对着他母亲挥了挥手,便示意管家驾车出发。
前世有着诸多遗憾的徐长亭,今生原本只想做一个不折不扣的啃老族、官二代,在今生父母以及两个姐姐的呵护与宠爱下,什么也不做,只要尽情享受人间亲情。
但从他们一家跟随父亲从任职了四年多的西宁州回到丹凤城后,父母便开始对他给予了厚望。
若是细说起来,也不能说是厚望,因为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以及后来又半痴半傻的缘故,使得父母以及两个姐姐为他操碎了心。
而让父母最为担忧发愁的,便是若有一天他们百年之后,那么这世上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体弱多病、孤苦无依的傻儿子时,他该怎么活下去呢
正是因为出自于这样的担心,从而使得他的两个姐姐也因此而受牵连,已经到了待嫁年龄的姐姐,到现在也没有找个好人家。
随着朝廷把他父亲调回到了丹凤城,以及徐长亭身体与神智恢复如同常人后,父母便开始想着为他的后半生谋划,以及开始为他两个姐姐的婚事着想了。
“梁伯,到半龙村要多久”徐长亭从车窗探出头问道。
徐府管家与另外一名下人驾车,听到徐长亭询问,急忙回头笑呵呵道:“很快的,约莫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那还挺远的啊,怎么当初就没有把这公田授近一点儿呢。”徐长亭有些发愁的说道。
梁伯无声的笑了笑,解释道:“丹凤城的豪门勋贵、门阀世家太多了,附近的良田基本上都是在他们的名下。要么就是被朝廷赐给了像永宁寺、瑶光寺这样的寺院。虽然还有一些田地比较近,可都不是什么好田,所以咱们的也就远了一些了。”
徐长亭受教的点点头,梁伯则继续对他解释道:“一会儿出了城,马车快起来后很快就到了,不远的。到了那里也不用公子你做什么,只要跟他们打声招呼熟悉一下就是了。”
徐长亭哦了一声,心思都被丹凤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栉次鳞比的商铺所吸引。
如今所处的大魏国,不同于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元魏,就像是如今的都城丹凤城,完全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个城池似的。
而且如今的大魏国,还是一个占据着半壁江山的北地王朝。在南边,则是有一个称之为唐的王朝,与魏国隔江而望。
北魏、南唐,元魏、李唐,也是天下百姓最常用的称呼。比较起来的话,倒是与历史上的南宋与金国形势比较相像。
但最大的不同则是,这个时期正处于由九品中正制往科举制过度的时期,不过眼下,整个王朝还是由皇家以及门阀世家为主构建起来的架构。
士农工商等阶层,几乎都是依附着这些门阀世家、豪门贵族而生存。
穿过丹凤城那巍峨厚重的城门,自去年底朝廷停止了对南唐用兵后,宽阔平坦的官道也变得越发繁忙起来。
趁着好天气踏青游玩的少年鲜衣怒马、扬鞭驰骋,少女则是眉目含情、挑帘观望。来自各地的商旅、士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有江湖人士也会涌入丹凤城求名求利。
出了城之后,半龙村的距离的确没有想象中那么远,一个很长但并不陡峭的坡道中间,半龙村便坐落于此。
村庄并不是很大,被四周绿油油的麦田所包围着,村口伫立着几棵枣树,则是半龙村最为明显的标志。
不过四五十户的人家,自均田制以来,除了耕种自己的田地之外,便是替门阀世家、豪门贵族种着朝廷所赐的公田。
官品的不同,公田的数量也不相同,而在官员离职时,则是会交由下一任官员来接管。
马车缓缓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徐长亭带着霍奴儿跳下马车,只见梁管家已经与早早在门口等候的农户在那行礼寒暄。
为首的老者皮肤黝黑、满面皱纹,浑浊的双眼以及眼角的眼屎,尤其是那一双饱经风霜、粗糙乌黑的双手,再加上身上布满补丁的衣服,显然就是这个时期农户的真实写照。
在梁管家的介绍下,那叫柳树根的老人,佝偻着身躯,带着近乎讨好的笑容,露出满嘴的黄牙向徐长亭弯腰行礼:“徐公子。”?“老伯不必客气。”徐长亭随和的客气道。
眼前名叫柳树根的老伯,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
但以如今徐长亭的经验,在这个时代万万不可通过一个人的样貌来判断其年龄,因为很有可能他的真实年纪,要比你认为的小上十几近二十岁。
而在柳树根的身后还有着好几个农户,几乎都是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与近乎讨好的笑容。
见这些农户便是徐长亭今日来此的主要目的,而如今相见,徐长亭温和的态度,还是得到了柳树根在内的农户的好感。
最起码,在农户眼里,眼前这个长相俊美、身材修长的公子哥儿,并没有在他面前拿出盛气凌人、不屑一顾的姿态来。
亲和的与他们打完招呼,在彼此都报了自己的名字后,梁管家便提议先看看麦田,而徐长亭今日的任务在见过这些农户之后,便算是完成了。
马厩与徐家公田在同一方向,而到了马厩跟前后,梁管家还是停下了脚步,身后的柳树根,也是急忙向徐长亭跟梁管家邀功道:“这马厩是新盖的,每天的草料都是上好草料,还专门有人陪着这两匹大马同吃同住,就怕被坏人给惦记上了,棒槌棒槌,这家伙跑哪儿去。”
不等柳树根发完牢骚,只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年纪大概三十来岁的汉子,从草垛后面走了出来。
柳树根看着那睡眼惺忪的汉子,急忙上前拉扯了两下,便带到了徐长亭跟前,满是皱纹的黝黑脸上泛起笑容,那笑容仿佛都带着一层黑黝黝的乌光,对徐长亭说道:“公子,这两匹高头大马一直都是被他照料哦,对了公子,他叫棒槌。”
“多谢了,这些时日真是辛苦你了。”徐长亭对那叫棒槌的汉子说道:“照顾的真不错,这几日看来真是没掉膘,好像还长肥实了一些。”
那叫棒槌的汉子面对徐长亭有些支支吾吾,旁边替他着急的柳树根,恨铁不成钢的踢了一脚那棒槌,嘴里骂骂咧咧着:“公子跟你说话呢,你倒是说句话啊,真是一棒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就这还想讨媳妇。”
“都都是按照主家给的草料配的,我以前就给人家养过养过马,这两匹是真好,河曲马聪明。”名叫棒槌的汉子讷讷说道。
徐长亭一边摸着那匹棕色叫九斤的马匹,听到棒槌的话,倒是有些惊讶道:“你知道它们的品种”
棒槌点了点头:“河曲马认主认路认家聪明温顺。”
听到棒槌如此说,不止是徐长亭的眼睛亮了,就连梁管家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毕竟,连他自己都有些摸不透这两匹马的品种。
一路上几乎就没有说过话,像是一个哑巴的霍奴儿,在听到棒槌如此说时,也是有些惊讶的看着那棒槌。
这两匹良驹,想当初在西宁时,可是让他跟徐长亭费了不少力气,才从西宁军大营里给偷给抱出来的。
随着徐长亭让棒槌把马鞍拿过来时,梁管家看着那两具马鞍,竟然被那棒槌用自己的衣衫遮盖着,放在一处干净的地方保存着,不由的心思一动,对徐长亭说道:“公子若是满意的话,不妨就把棒槌带到府里去,以后就让棒槌专门替公子养马如何”
徐长亭一边看着霍奴儿跟棒槌在装马鞍,而九斤站在那里确实是温顺,根本不反抗,任由两人往自己背上放马鞍,只是时不时的转过头,拿它那大长脸往徐长亭怀里蹭。
随着徐长亭点头答应梁管家的提议,并在询问棒槌时,能够明显感觉到,包括柳树根在内的几个农户,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有羡慕有嫉妒也有落寞。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