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卷宗记录,焦二所住破屋的原主姓蒲。
蒲氏先祖蒲祖留在顺□□建元二年购得此屋,当时有院两进,正屋堂屋三间,厢房十二间,另厨房一,柴房一,厕房二,并田十二亩,入此乡籍,但办了客商文牒,田地应该是租给了他人耕种,税赋都按时交纳,出丁则用银钱抵扣。
卷宗上只记录了,某年某月某日,田屋祖人改为蒲某某,系原主蒲某某之子。直到本朝亦是如此。
按照卷宗记载,最后一位屋主名叫蒲定,字继守。按照本朝律,客居他处者,须五年回乡重办文牒,延而未至者,次年衙门会向客居之地核查,若未查得,本人又仍无音讯,便断为失踪,三年后田亩房屋即充为官用。
蒲定最后一次重办文牒在淳和二十一年,至圣五年断为失踪,至圣八年田亩房屋充公,至圣九年房屋由官府租给焦二。
张屏在小厅中捧着谢赋带来的册子面无表情。
谢赋紧锁眉头:“下官查了赋税记录,直到至圣四年,蒲定名下的田亩仍在交税,抵扣出丁的钱也出了。丁钱可提前一年预交,但田税都是当年底结算。”
也就是,至圣四年末,仍有人在帮蒲定交税钱。
是谁呢?租田的佃农,或是其他人?
谢赋从张屏手中取回册子,又翻了几页:“另外,下官还查到一事,大人请看淳和十二年这页,这年蒲定的名字下角有个失踪人口加盖的圆印,但被涂抹去了。也就是他曾经在这年被算成过失踪。”
可卷宗上写得明明白白,前一年,也就是淳和十一年,蒲定刚重办了文牒。
为什么他又会被断为失踪?
是不是户房的人手一抖盖错了章?
张屏的视线自册页上抬起,望向谢赋:“有无查过这一年的刑案卷宗?”
谢赋道:“下官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让人去查了,想来快要查到了。”
张屏合上手中的册子:“我跟你一同去卷宗库。”
暮色已甚浓重,几个衙役提着灯笼随张屏谢赋一道往卷宗库去,方才走到中院,两道黑影自外院方向大步流星而来,在数步外停下施礼,其中一个沉声道:“两位大人请恕失礼之过,有要紧案情须禀报府尹大人,便先告退了。”
衙役手中的灯笼映出他二人服色,是刑部的人。
那两人又匆匆赶往正堂方向,谢赋正要问张屏要不要也去冯大人那边,张屏已沉默地继续往卷宗库方向前行,又刚走不远,迎面一盏灯笼摇摇晃晃奔来,却是刑房的苗泛。
“大人……”苗泛喘着粗气,声音还微微带着颤,翻开手中册子,呈给张屏,“卑职查得,淳和十二年,有一桩跟蒲定有关的命案。”
张屏接过册子,凑着灯笼的光线匆匆一扫,急又调转身往正堂去。
正堂灯火亮如白昼,冯邰匆匆自堂后绕出,端坐堂上,面色阴沉:“尔等有何要事非要见本府?”
两位刑部捕快行礼道:“的确是要紧案情,侍郎大人交待过,若他不在,就先禀告府尹大人。”
冯邰待要再开口,却见外面灯笼光近,不待侍卫禀报张知县求见的话落音,便直接简略道:“速进。”
张屏疾步迈进堂内,谢赋也跟随而入,冯邰又一摆手,示意他二人不必多礼浪费时间,向刑部捕快道:“究竟何事,直说。”
刑部捕快之一躬身回道:“禀大人,卑职等在那口井附近挖到了尸体。”
张屏立刻上前一步:“大人,下官亦要禀报。谢县丞及刑房查得,淳和十二年,挖出石棺的那处房屋的原屋主蒲定,被指谋害京城上化观道人准真。但证据不足,准真尸首未找到,亦有人证实,蒲定当时不在本县,此案终断为蒲定无罪。”
冯邰双眉紧拧,刑部的两人定定看着张屏,继而又向上首躬身:“请府尹大人恕卑职失态,卑职等在井附近挖出的尸首中,确实有道人。但不止一个。”
谢赋不禁吃惊地抬眼看向两个刑部捕快,冯邰道:“几具尸首?”
捕快之一道:“卑职等挖出了三具尸首,都是男子,其中两具身着道人服饰。”
张屏亦看向了他二人,冯邰道:“详细些报来。”
另一捕快回道:“侍郎大人在卑职等去挖那井时教导过,那里这些年必然被人挖过,挖掘时要同时找寻其他可能的点,卑职等便依照大人一贯的教诲和办案的经验,找了……”
冯邰冷冷打断他的话:“本府没工夫听你啰嗦这些,这三具尸首可是从一个地方挖出来的?”
捕快道:“回禀大人,不是。”
兰珏与王砚策马赶回县衙,天已尽黑。刚在院中下马,王砚的随从便飞奔而来。
“大人,案子有了大进展!”
王砚呵呵笑道:“正好,兰侍郎与本部院方才也查到了大线索,可以跟老冯坐到一起聊聊。”
王砚的随从道:“大人和兰侍郎大人请快去正堂吧,冯府尹正等着哩。小人等幸未给大人和刑部丢脸,按大人的吩咐在那口井附近又挖出了三具老尸,可能那地方原来的屋主是个惯杀人的嗜血魔头!冯府尹那边不知另得到了什么消息,派人往京城那条路上走了。”
兰珏心里嗡了一声,拔腿先往正堂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