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寻玳王和兰徽的人马一无所获,归来向冯邰请罪。冯邰着他们将问话笔录呈上验看,翻过数份,视线定在某一页。
“这名叫蔡黄氏的妇人家中,你们可有搜过?”
几名侍卫一怔。
冯邰厉起神色:“蠢材!一个女子,住于村落边缘偏僻处,深夜被人敲门,竟敢开门应答,且面对几名官府侍卫,仍口齿敏捷,言语缜密,岂是寻常妇人?!”
几名侍卫叩首不迭,连声请罪。
冯邰冷冷道:“蠢材,蠢材,如斯明白疑点,尔等竟不多盘问,亦不搜查,白白打草惊蛇,请罪又有何用?来人,备车马,速与本府前去!”
兰徽感到脸上有些湿凉,打了个激灵,再一次睁开双眼,赫然看见一张放大的脸,一声惊呼被嘴里的布团噎在喉咙中。
那少女苋苋端着水瓢俯视他:“醒了?我拿了点水跟吃的,你要是乖,我就把你的手上的绳子解开,让你吃。”
兰徽转动眼珠打量四周。
他似乎并不在之前那个小屋里了,左右都是木板,还有堆着的草扎和木柴。他正靠着木板坐着,玳王就在他对面,冲他咧了咧塞着布团的嘴。他和玳王都被拦腰固定在墙上,脚上都拴着铁链,双手被绳子捆着。
兰徽晃了晃头,他只记得,之前听到有人在拍门,他觉得可能是爹爹或朝廷派来找他和玳王的人,一阵激动。玳王也在他身后撞了几下,然而跟着小屋的门就开了,蔡婶进来,往他嘴里硬灌了些东西,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阳光落在他身上,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面也是木板,太阳光从木板的缝隙漏了下来。苋苋板着脸道:“别想着跑啊,链子你挣不开的。这个地方,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知道么?”
兰徽再看看她,书里说过,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懂得和坏人周旋。他点点头。
苋苋哼了一声,解开他手上的绳索,往他身上丢了块饼,把水瓢放在他脚边。
兰徽取下口中的布,拿起饼。
饼是杂粮面的,黄黑黄黑的,苋苋道:“别看啦,放心吧,没毒。要毒死你们不会是这时候。”
玳王塞着布的口中发出一声闷闷的冷笑。
兰徽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咬了一口饼角。
饼是凉的,有点硬,不过味道很新奇,嚼嚼还有点甜。兰徽又咬了一口,苋苋又道:“别噎着,可以喝点水顺顺。”
瓢里的水也是冷的,兰徽抿了一口,努力咽下去。苋苋掀开地上一个筐的盖布,捧出一个圆木盒。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喏。”
她从盒子里端出了一碗白米粥,还是温的。
兰徽抓着饼摇摇头:“我吃这个就能饱了,请端给无名兄吧。”
玳王又发出一阵唔唔的声音,音调甚为不屑,苋苋道:“本来这饼我就先给他了,他不吃还用脚踹,我才拿给你吃。看来他不饿,你就都吃了吧。”
兰徽顿时觉得有点恶心,他望着苋苋,认真又肃然道:“请问,令堂及姑娘你,究竟要对我们兄弟做什么?”
苋苋拍了拍手:“让你们不要跟着我,你们偏不,现在后悔了吧。你们到底是什么大官家的孩子?”
兰徽道:“昨晚有人来找我们了,对吧?”
苋苋又凑近了点,紧紧地盯着他:“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家的孩子?”
她凑近的眼珠显得很大,兰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还有苋苋鼻尖上一些淡淡的斑点,他不禁向后避了避,在心中默念书中教诲——与敌对峙,万不可慌张。
“请姑娘先告诉我,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玳王再发出一阵唔唔唔的声音,苋苋站起身,取出他口中的布:“那小鬼不肯说,你要不要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
玳王呵呵呵笑了数声:“本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浪无名也。村姑,你与你那蛇蝎老母休以为绑了我兄弟二人能有金山银山,等着满门抄斩吧。我之前听到已有人过来搜查了,你们把我兄弟二人挪了地方,也迟早会被找到。”
兰徽跟着道:“姑娘,确实如此。只要犯案,便会留下痕迹,循迹追踪,真相迟早大白。国法无情。你,能不能放了我们,这就叫回头是岸了。”
苋苋转头看他,玳王再哈哈两声:“小影子,休开口求饶丢我的人!下药绑人这么熟稔,还有这暗室绳索铁链,村姑与她娘这对蛇蝎毒妇必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了。村姑,你们之前害过多少人?”
苋苋脱口喝道:“胡说,我娘才不是这样的人!我娘人最好了,小兔子受伤了她都会医治。一定是你们这两个小鬼有问题!”
玳王又哈哈哈大笑:“这真是本侠这两天听过最好笑的话。是我一时大意,以为你说你家开黑店卖人肉包子是戏言,身陷于此,我无惧也。你一个蛇蝎娘们就别装了。还医小白兔,医锅里去了吧,兔肉香还是人肉香?”
苋苋一把将布团捂进他嘴里:“反正你的肉肯定是臭的!苍蝇都不吃!”
她拎起地上的筐,在筐上盖了一束草,提着灯沿木梯而上,推开了一扇盖板,待爬出去后,抽出了梯子。
咣,盖板合上,跟着,那漏下阳光的缝隙也被挡上了,兰徽的周围又陷入黑暗。
冯邰带人赶到蔡黄氏的家中,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条狗栓在后院吠个不住,捕快与侍卫们破门而入,捕快们盘查堂屋卧房,冯邰带着侍卫略在屋中一转,再到屋后,先看了看水井,再命砸开柴房的门。
逼仄小屋内,杂物堆塞,尘土厚积。冯邰扫视屋内:“此处刚布置过,太过刻意,弄巧成拙。”
冗杂堆积处,或多灰尘,但看门扇及近门处柴堆,柴房必时常有人出入,从门到柴堆的地方,却积灰与屯杂之处相同,连个脚印也没有。
这妇人蠢了些,但知道掩盖,亦是有心机。这里之前,肯定发生过什么。
冯邰唤人细查屋内,捕快已将乡长与里正带到。
朝廷已派人传来谕令,玳王失踪之事暂为机密,此案对外只称是礼部侍郎兰珏的儿子丢失。但对乡长和里正来说,礼部侍郎公子失踪竟与自己所辖之地有关,已足以让他二人战战兢兢。
二人到冯邰面前,立刻扑通跪地。
冯邰截断他二人的叩首问安。
“案情急迫,起来回话。速将这蔡黄氏的出身来历报来。”
乡长和里正同时怔了怔,互望一眼,乡长战战兢兢道:“禀府尹大人,住在这里的,并非什么蔡黄氏。”
冯邰瞳孔一缩:“这里住的,难道不是个女子?本府看屋中陈设,她还有个女儿。“
乡长躬身:“大人说得是,但这女子姓黄,未曾嫁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