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檀舔着她的脖子,就在他想要下嘴咬的时候,葛云宥睁开了眼,他见了鬼一样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你,你,你…”
葛云宥动了动还有些微麻的手,缓缓坐起身来,淳于檀的第一反应就是逃,没等他跳下床就被人拖了回去,“你是想这个样子去哪里?”
葛云宥的表情变化太少,语气变化基本没有,他根本听不出来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反应,只能半装傻半愣神地由着她把自己拉回床上,然后想起自己的初衷,一个转身指着她的鼻子,“你要,要对我负责。”
她从善如流地点头,“好,我负责。”
就这样?她答应地太爽快,爽快地淳于檀有种严重的不真实感,“我是说,要,要负责,就是那个我被你那个,所以要负责的那种负责。”
葛云宥看着他,“你被我?”
淳于檀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了,面颊上刷得通红一片,“反,反正吃亏的是我。”
葛云宥伸手将他揽过来顺着脊柱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会负责的。”
她的声音很低,沙砾般摩擦过的质感,沉甸甸的,让人好安心,淳于檀慌乱的心莫名渐渐安静下来,听着她的心跳声,他累了半天,维持着这个姿势,竟然微微张着嘴眯了过去。
葛云宥半天没等到他的反应,伸手扳过他的脑袋,这才发现他居然睡着了,淳于檀呐淳于檀,你的神经究竟是粗到了什么地步?先是点了火又不给她灭,现在干脆直接睡着了,葛云宥摇着头,拉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抱着他躺下去,调整了一下姿势确认没有压着他的手脚,从背后将他环在怀里,好不容易把被他勾起来的火给压了,微微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视线却眯起来看向了紧闭的房门。
她的棺材铺子里不缺一样东西,那就是各式各样的鬼魂,这些鬼从来都不安分,时不时会弄点她们力所能及的动静出来,她虽然看不见,却很清楚她的铺子里满是鬼魂,那他刚刚自言自语一般,是在,和鬼说话?
***
毕竟是在白天,淳于檀没睡着太久,一个时辰后就醒了过来,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石灰色的眼眸。
“醒了。”身子被拥住,还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声,她的声音传来,还带着胸腔的共鸣,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不真实得淳于檀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于是他伸出手,在葛云宥身上拧了一下。
她没反应,不痛?果然是在做梦么,淳于檀的脸色垮了下去,抱着他的女人嘴角抽了一下,“真是败给你了。”
“嗳?你痛了,不是做梦。”
“明天我就去找媒人,上你家提亲。”
“那什么…媒人馆会放你进去吗?”
“不放也得进去,我得负责。”
淳于檀脸红了,朝里缩了缩,手指在被窝里绞了绞,葛云宥的反应,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她对自己这个倒贴黏上来的大包袱还算满意?
“我不会吃白食的,我以后会伺候你,会帮你卖棺材。”
她胸口微微震了震,虽然没有出声,但感觉像是在笑。
“真的,我说真的,不是卖棺材吗?我帮你,以后把皇都的殡葬生意全揽过来,一家独大。”他说得信誓旦旦豪情万千,突然感觉到葛云宥在亲自己的发顶,顿时咻的一下又缩回去脸红了,连声音都软得没气了,“那,那个你是不是挺高兴的?”
“嗯。”
“真的啊?”
“真的,我很开心。”
“我逼你负责你还开心。”淳于檀嘀嘀咕咕,葛云宥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的背,“你不是说会帮我吗?我负责,还是我占便宜了。”
“不占便宜你也要负责,你,你占我便宜了,我们都,都生米煮成熟饭了。”
“还没熟。”
“什么意思?”
“还没煮熟。”她在后背拍了拍,“等你嫁我那天,我会替你煮熟的。”
“没熟?怎么会没熟?不是那样子做的吗?不就是进去…”他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只是一听见还没成,他心里不安宁了,这还没煮熟,万一葛云宥赖账怎么办?他把人推倒在床上,立刻压了上去,“现在就要熟。”
“你…乖,先下来。”
“我就知道,你就是想赖账。”
“我不是…”淳于檀面色潮红,咬着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她伸手按下他的脑袋,用舌头舔开不让他咬着自己,温热的唇瓣紧紧挨在一起,低沉的声音溢出来,“我做梦都在盼,怎么可能会赖账。”
淳于檀现在的神智又变成了黄米汤的浆糊状态,“嗳?”
“傻瓜。”
这次眼见着水就要开饭就要开煮,淳于檀突然拉过被子从自己背后盖上来,拧着脸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口气出了声,“滚开。”
葛云宥僵住了。
那个妖娆的鬼魂在半空中扭了下腰,“啧啧,我都当过你师傅了,给我看看怎么了,大白天的就这么你压我我压你的,真羡慕呐呐。”
“你给我闪远点。”
“那可不行。”
那妖娆鬼魂不肯走,在半空中飘了几圈,紧闭的门上突然又穿进来一只鬼,却是手帕交,进来拎住那只不识相的鬼拖了出去,两只鬼一起消失在墙面上。
淳于檀的脑袋磕下来,伏在她胸口,葛云宥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在,和谁说话?”
脑海中叮的一声,淳于檀被吓软了。
他,他居然当着葛云宥的面和一只鬼对骂,这下完了,饭还没煮熟,他就把这不可告人的秘密给暴露了。
“你看得见,是吗?”
“我,我…”淳于檀彻底把脑袋埋在她怀里不肯抬起来,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是阴阳眼。”
他的手紧紧捏着她的胳膊,捏得人生疼,葛云宥有些心疼,人们忌惮鬼魂,她不过是做了白事的生计,都被人避之唯恐不及,也难怪他如此藏着掖着害怕被人知道自己的小秘密。
本来,是不想真的生米煮成熟饭的,他是她最珍惜的人,她觉得应该把第一次留在洞房花烛夜,只是如今看来,不这么做他还真没法安心。
“那么,以后我的棺材铺子就要靠你关照了。”
“嗳?”
***
“你捣什么乱呢?”
“我不就是去看看热闹。”妖娆鬼不甘心地扭了扭,“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刚刚去了趟转生祠。”手帕交低下了头,“我的时辰,到了。”
“到了?”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你要去和你老是跟着的那家伙告别吗?”
“没法告别了。”
“为什么?”
“我知道我和他有宿世之缘,没想到竟然是,是这种缘分。”
“这个时辰…”妖娆鬼突然恍然过来,指了指紧闭的房间,“你不要告诉我就是里面那个,就,就这会,你…”
手帕交点了下头,“是我唆使他这么做的,也许冥冥之中早就注定,麻烦你回头替我告诉他,我等了三百年,终于等到我转生的时机了。”
“好吧。”
手帕交的鬼魂渐渐变得模糊,像是尘沙一点点被抹去。
“告诉他我给他的孩子取了一个小名,叫做夏夏。”
***
几个月后,淳于府那个嫁不出去的三公子淳于檀凤冠霞帔上了花轿,据说,他嫁出去的时候,肚子的形状,都已经显出来了。
葛云宥倒是想在棺材铺子里拜堂,就是被昱王拎着耳朵给拎回了昱王府,“我已经放任你去卖棺材了,你还想给我在棺材铺里成亲?有人肯嫁你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你敢不好好待人家我棍棒伺候着,喜宴绝对不许马虎,回王府办。”
即便是穿上了大红色的喜服,葛云宥身上那股鬼魂一般的阴气还是在喜宴上敬酒的时候哆嗦了无数人手里的酒杯。
淳于檀坐在房里,盖着红巾,低下头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夏夏,夏夏。”
他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口,闭上眼,“一路走好,我会一直,一直记得你。”
***
又半年后,葛云宥棺材铺的生意越做越大,皇都的人们似乎都会在先人离世后收到她们的托梦,托梦要她们去葛云宥的铺子处理殡葬事宜。
这一天,淳于檀生下了一个白嫩嫩的男婴,他把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四目相对,一眼,仿佛已过了好多年,恍若隔世。
淳于檀抱着孩子呆呆愣愣,葛云宥亲了亲他的发际,“怎么了?”
淳于檀偏过头把眼泪擦在她身上,“我,我开心。”
“傻瓜,开心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你知道吗?我突然觉得,我很庆幸我生了一双阴阳眼。”
“嗯?”
“因为这双眼睛,我才会得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如果没有这双眼睛,他不会认识手帕交,而如果不是这双眼睛,他大概也不会无可救药地被你吸引,毕竟,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带着这么浓郁的鬼气,可以同时被他看凡间的左眼和看阴间的右眼一起看到。
所以,感谢老天,赐给他这双眼睛。
***
葛翌夏(手帕交转世)番外
我叫葛翌夏,说句实话吧,我喜欢翌夏这名字,可不喜欢这姓,当然,这话我是绝对,不会告诉我娘的。
我娘叫葛云宥,是个卖棺材的,好吧,爹爹说她是做殡葬生意的,而且是揽断了全皇都的白事生意,所以吧,就是不算娘出身昱王府的身份,其实我们家也是个大户。
你要说这个世上我最喜欢的人是谁,那当然是我爹爹,我和爹爹感情好的一塌糊涂,爹爹是个神经大条脾气恶劣但是对娘死心塌地到我都要看不下去的傻瓜。不过,看在除了娘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对他这么无底线纵容的份上,我就不抱怨这事了。
但我还是最喜欢这个傻瓜,有时候我觉得,我已经认识爹爹好久了。
于是我和爹爹说,其实我们认识很久了吧。
爹爹似乎觉得我这个问题很无聊,他说打你从我肚子里出来,有你这个人多久,我们就认识了多久。
唔,其实我还是觉得不止这么久。
爹爹拉着我的手在皇都逛大街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曾经在这条路上走过无数次,爹爹和我一起盖着被子睡觉聊天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曾经这样天南地北胡侃过无数次,那种熟悉的感觉,比我存在的日子还要久得多得多。
小灰在院子里晒太阳,它睡觉的木匣子里铺满了向日葵籽,我总觉得身为一只豚鼠,它太肥了。
爹爹吓唬它,再吃就拿去喂猫,不过小灰显然没把爹爹的吓唬放在心上,照吃照睡。
我说,“爹爹,天气这么好,我们去踏青吧。”
爹爹一挑眉头,“踏青,你是想踏青还是赏人呐,你这个花心小萝卜。”
唔,我是喜欢看俊女,做人那么浅薄干嘛,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最讨厌了。
等哪天找到我那颗参天大树的时候,我再吊也不迟。
那天从学堂回来的时候,我到院子里找小灰玩,爹爹的房门没有关上,我想去找他,走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和娘说的话。
“虽然我觉得夏夏其实就是他的转世,可是我不想告诉夏夏,因为这对他来说不公平,他们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人,我也没有把夏夏当成是他,夏夏是我儿子,而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过大概,夏夏对我来说,还是比儿子更加更加的重要。”
失而复得的东西,当然是最美好的。
我在门外笑,傻爹爹,我都听到了,我就说嘛,我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就好像那天走在皇都拥挤的大街上,我们被人潮挤散,我站在街角等着你来找我,看到你走过来的时候,背后映着晚霞的余晖,那么的,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