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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妨此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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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七圣的侍者看似风光无限,被选中的侍者会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被七圣的柔光包裹,慢慢离开属于凡人的土地,被柔光带上七圣山。

等到了七圣山才会发现,其实七圣山上侍者的日子却并不都如想象中的那么光鲜。云圣是个完美主义,眼里容不得一点瑕疵,在她座下行事往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风圣风流多情,座下侍圣侍者最多,为得她宠爱,必要费尽心力;雨圣无情,侍者如流水一般更换,偶也赐下法力有个把成为侍圣,但没有一个真正长久;雷圣暴躁,喜怒无常,可能今日将一名侍者捧若珍宝赐下法力,过一日便收回法力打落尘埃;电圣性烈,气头上可能还会体罚侍者;阴圣性情诡谲,极难捉摸。

至于雪圣,因为没有接触,侍者们还没有发现她除了高冷以外的特点。

七圣山名唤七圣山,但其实并不是一座山,只是在凡人的眼中,被具象成了一座山。七圣山本身更像是一处自成一片天地的仙境,这里有山川湖海,仙芝灵草,七圣的洞府坐落其间,于凡人遥隔千里之距,于她们而言,不过疏忽便至。

雪圣将她新收的两名侍者带回了洞府,除了贺清泉,另一人唤作杨弦,雪圣将两人留在洞府内,未作交代,自己一挥袖,往洞府深处而去。

这洞府乍眼一看,像是用冰雕所砌,但身处其中,却并不觉寒冷,贺清泉看着雪圣离开的方向,试图跟去,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外面,他连着试了几次,换了几个方向,都是如此。

“别白费力气了。”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贺清泉回头看去,却是一个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的男子,那男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跟着一起来的另外几人,“我们都是雪圣的侍者。在这里,侍者是不被允许进入洞府深处,也就是雪圣的起居地的。”他推开一扇冰门,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冰砌的楼阁屋舍一应俱全,“我们住在这里。”

贺清泉的注意力落在这几人身上,说话的男子三十多岁,另外几人看上去比他年纪还大,贺清泉在七圣殿时却是接触过七圣山的侍圣的,在他的记忆里,以及大祝的描述里,他们都是容颜不老的。

男子对他的视线见怪不怪道,“我们又不是侍圣,圣人不赐法力,我们也会一样衰老。”

雪圣丢开她的侍者,径自回到独属于她的冰雪世界,她伸手,点出一颗颗的冰树,一只只冰兽,不过却没想到,她这里很快就来了一个访客。

一道风卷碎了她大片的冰雪动物,雪圣挥手将碎裂的冰雪重塑成了原来的样子,飘着雪花的风里,走出来了风圣以及她身后带着的人,雪圣抬了抬眼,嗯,看不清脸,她大概也知道是谁了。

风圣走上来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是为了让给我,这个情,我承了。”

雪圣,“?”

风圣将她身后的侍者推了过来,“但你并大可不必如此,我虽爱美人,但实在不缺这一个,你却难得能遇上一个如此能合心意的人物,所以情谊我承了,人,还是给你。”

风圣非要将郁松青留下来,雪圣本要拒绝,但她脑子里那个奇怪的念头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看不清脸的就对了!

到底对什么对?雪圣一个犹疑之下,郁松青便被留了下来。

雪圣的侍者们很快就分成了三个阶级,贺清泉和杨弦作为雪圣亲点的侍者,自然排在第一位,郁松青本和剩下其他人一样,都是被送来的侍者,但他毕竟年轻,又有盛世美颜摆在那,便在第二阶级。但对贺清泉来说,郁松青对他的威胁可比杨弦大多了,不过好在雪圣对郁松青并无任何特殊,但同样的,对自己也是如此。事实上,除了那天雪圣将郁松青从洞府深处带出来之后,他们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雪圣了。

七圣山四季交叠全凭圣人心意,因而不觉岁月流转,外界却已经进入了凛冬,大雪从古沅界的北方先开始,纷纷扬扬落下,田地上覆盖的冰雪会冻死地里的害虫,并在开春时融化带来丰沛的雪水,迎接来年的丰收。

向来深居简出的雪圣也迎来了她的忙季,这一日,风圣座下的侍圣给雪圣送来了从山下带回的祈愿书,这几份祈愿书却不同于往日大多与民生农事息息相关的愿景,第一封来自雍城皇室,太后七十大寿,想看冰戏,皇帝希望雪圣能将雍城金湖冰封,以安排人在冰上踢球、杂耍。

这金湖是一条人工湖,就坐落在雍城帝宫外,就算冰封,也不会对百姓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雪圣在祈愿书上需点一笔,一个泛着金光的“许”字落在祈愿书上,很快隐去不见。

第二封来自古沅界常年冰封的极北之地,极北之地尊雪圣为七圣之首,说在冰层之中发现罕见鱼群,烹之味道极为鲜美,欲供奉于雪圣。

雪圣微微皱眉,她的冰雕洞府冰寒无比,凡人凡物根本无法存活,侍者们并不知道,雪圣其实已经赐下法力让他等可以适应这天寒地冻。能在冰层之间存活的鱼类,如此耐寒抗冻,又不需费心饲育,倒是可以养在她的冰雕洞府之中,食之可惜。

翘首以待的侍者们很快发现雪圣终于出现在了洞府外,最先发现的是贺清泉,他追上前几步问道,“圣人往何处去?”

雪圣冷漠寡语,但对于她自己选出来的侍者,她倒也不吝于回答个把问题,“极北之地。”

贺清泉对雪圣回答他的问题大喜过望,连忙又问道,“圣人此行是否需要人座下伺候?”

不等雪圣回答,又一道人影出现在她附近,躬身道,“侍者郁松青,极北人氏,愿座下伺候。”

郁松青一出现,雪圣脑海中那个叫嚣着看不清脸才对的念头又跑出来找存在感,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她无法不在意。雪圣伸手一点郁松青,“既是极北之人,那便你来。”雪花席卷,在贺清泉气极的视线中,雪圣和郁松青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雪圣并未惊动极北之地的百姓,她来到祈愿书中所写的地方,冻有鱼群的冰层已经被敲去了不少,她一挥袍袖,化冰为水,鱼群在水中游动起来。

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郁松青突然道,“十年前,圣人也曾到过极北之地。”

“是吗?”雪圣不经意地回了一句,郁松青轻笑,“时间对圣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自然不会记得。不过对我来说,却是刻骨铭心。”

雪圣这次回头看了他一眼,但她并看不清郁松青,自然也不知道他此时的神情,他说,“我八岁那年孤身遇到饿极的雪彘,我不停跑,雪彘不停追,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在我跑过冰河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噗通的落水声。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见到的那一幕,我刚刚跑过的冰河,就在我过河的那一个瞬间,化成了流水,追赶我的雪彘就那么沉入了水中。”

整个古沅界,能在瞬间化去冰封的,只有雪圣一人。

郁松青深深注视着雪圣的背影,“救命之恩,从不敢忘。我从极北到雍城,只愿成为圣人座下侍者,任所驱使。“

郁松青没有说的是,风圣素来风流,做不出也不屑于强人所难的事,他苦苦恳求,风圣方将他送与了雪圣。

风圣问他,“你就不怕惹怒我赐你一死?”

他说,“虽死不悔。”

雪圣带着郁松青和鱼群回到洞府,她在洞府的冰壁之中留出渠道,灌入流水,鱼群在其中溯回游动,意外的是这鱼群在黑暗中竟会发出莹莹蓝光,与冰雕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郁松青成了贺清泉的眼中钉,贺清泉觉得他果然不曾看错,郁松青就是他最大的威胁,抢了他与雪圣同行的机会,之后更是一有机会就在雪圣跟前露脸。这一日,终于忍无可忍的贺清泉拦住了郁松青的去路。

“不过一个其他圣人不要的侍者,偏生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也不看看你的前辈们,像你这种被送来的侍者,找再多存在感,也成不了侍圣。”贺清泉素来不把雪圣之前那几个侍者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自己才是雪圣亲自选出来的侍者,郁松青这种,就该随着年华老去容颜衰败,看着自己在雪圣所赐法力之下永远年轻貌美。

郁松青淡淡道,“我成不了侍圣,难道你可以?如果我没记错,陪同圣人出七圣山的人是我,近来能和圣人说上话的人,也是我。”

贺清泉被触了痛脚,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来就想往与郁松青那张招人恨的脸上招呼上去。郁松青架住了贺清泉的手,嘴角轻撇,张扬之气出现在盛极的容颜上浑然天成,“就凭你?”

贺清泉怒道,“果然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在圣人面前装什么温柔小意。”

郁松青眼角微动,发出一声哂笑,“但凭圣人喜欢,装又如何?你又能奈我何?”

他二人争执交锋,却不知道这一幕已经落入了雪圣眼中。雪圣恍惚了一下,总觉得郁松青此时的语气和状态,她有些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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