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萄很自责,沧洹因为他丢了沧氏家主的位置,她为之筹谋了那么久放弃了那么多才得到的位置,居然说让就让出去了。
陶萄对沧洹说,“我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好金贵好值钱。”
沧洹不明所以,陶萄道,“用沧氏家主之位换回来的,我也太值钱了。”
沧洹没忍住,笑声让院外正要来找她的侍卫统领被吓得一个踉跄,看了看天,决定晚一些再来。
陶萄问沧洹,“你会再去抢回来吗?”
沧洹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不会,不论我是输是赢,又会给你带来危险的事,都算了。”自打陶萄差点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化险为夷,沧洹就知道,只要眼前的人好好的在身边,没有什么是她不能舍出去的。权势、地位,曾经汲汲于求的一切,什么都可以放下。
而放下这一切,原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如今闲下来,拥着怀里的人,岁月静好,连她身上的戾气都少了很多。
沧洹觉得她如今无心再去和沧烬抢家主的位置,沧烬派来盯梢的人却只多不少,沧洹哼了一声,“她就这么不放心我。”
侍卫统领迟疑道,“似乎不只是不放心那么简单。属下在沧氏主宅留了些暗桩,不过混不到二少的心腹里面去,打探不到二少的心思,但最近有消息传来,二少开始在城东的空地皮上建宅子,宅子内里结构是书院的构式,连名字都给起好了,叫培苍院。暗桩去打探了一番,说这培苍院不算书院,不能教人考学,只专教简单的读书识字,所以更适合穷人家念不起书的孩子,因为不收钱,若是里头有好苗子,还能减免束脩费送到正经书院去。”
沧洹静默了片刻,又片刻,一直到侍卫统领和旁边副统领相携离开,她最终也没说啥。
副统领道,“大少已经无语凝噎了。”
侍卫统领嘘了一声,压低嗓子道,“讨打吧你。”
“怕啥,大少现在脾气可比以前好多了。”
沧洹想不通沧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建育苍院是为了赎罪,而赎罪的根源只是为了陶萄的平安。沧烬搞出一个培苍院是为了什么,和她打对台抢名声?这不像是沧烬的风格。
天气转凉,沧都进入了冬日,腊月祭百神,陶萄说要去安宁寺上香,等他上完香,沧洹带着他往安宁寺的后院厢房走去,越往里走,檀香味越是浓郁,一个年轻的小尼姑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施主,这里不接待香客。”
屋里传来一道年迈的嗓音,“让她进来吧。”
陶萄不明所以,沧洹这种一看就不是信客的家伙,怎么来这里还像是有熟人的样子。
屋里上了年纪的老尼生着两道白眉,陶萄呀了一声,惊呼道,“你是那位传言中的神算上齐大师,之前听说你已经不在安宁寺,出去远游了。”
上齐微笑,“这就要问你妻主了。”
沧洹别过脸,陶萄听见她没好气地低声咕哝,“老神棍。”
“所以,大少来找我,所为何事?”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若坚持,上天有报,自可平安。”
上齐含糊其辞,沧洹心里清楚,陶萄却是被她两人一问一答弄得摸不着头脑,他倒是很想再和上齐聊聊,比如问问沧洹命里会有几个孩子这种事,但他被沧洹半抱着拖了出去。
“神算大师哎,多好的机会,我还想问问你啥时会有孩子来着。”
沧洹斜眼过来看他,“这种问题,问她不如问我。”
两人离开后院厢房回到了安宁寺的庙宇大殿前,几个明显有别于其他香客的人看似不经意地走过来,沧洹的侍卫统领和几个跟随的侍卫警觉地挡在沧洹和陶萄跟前,那几人见状也不再掩藏,大殿侧方更多藏着的人拥了上来,刀剑相向,在大殿门口两方对峙,庙里的香客被吓得不敢出来,本要上山来的也都逃了下去。
沧洹面无波澜,“沧烬人呢?”
“这儿呢。”沧烬一边走上前一边叹气道,“姐姐哎,逮到这种机会我也不容易,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沧洹给了她一个冷笑,沧烬看了眼陶萄,举起双手,“我发誓,我不动他。”
“是吗?”沧洹扯了扯嘴角,“可我不相信。”
“别啊,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们可以去山头那往下看,不远处有座正在新建的宅子,那可是我送你的大礼,培苍院,和你的育苍院是不是很般配?”
“你想做什么?”
“也不想做什么,就想问你要点东西,代价嘛,好商量。”沧烬挑眉,“借一步说话?”
沧洹还是要笑不笑的冷脸,沧烬摊手,“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绝对不动他。”
山道上,有道熟悉的人影在跑上来,沧洹这次勾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你看,我的好妹妹,你会盯梢我,不代表我不会派人盯着你。所以你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相信,就比如,以牙坏牙,你的命根子,落在我手里的时候。”
沧洹的侍卫副统领跑了过来,沧烬心下一个咯噔,抽得一紧,出门的时候池芯要同行她想着反正自己人多,就没拒绝,只是没让他上山,在山脚下找了个酒楼休息,也留了不少人守着。
侍卫副统领对沧洹道,“都控制住了,二少的那位夫君腿脚不方便,就没带上来,原地控制住了。”
沧烬咬牙切齿道,“你又想怎么样?”
“同样的话,还给你,你今日若不搞这出,我也不会动手。”
“好,那既然你现在放心了,我们就去把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
陶萄不知道沧洹和沧烬去说了什么,他确定他听见山道那里传来过打斗的声响,反正两人回来的时候,一个青了眼眶,一个肿了嘴角。
沧洹拉过陶萄的手,对侍卫副统领道,“下去通知放人。”又对陶萄道,“我们回家。”
陶萄在她的手里,发现了半枚扳指,那枚在两人之间几番转手的家主扳指,被利器劈成了两半。没几天,陶萄就发现,被分成两半的,不止是扳指。
陶萄觉得沧氏的老祖宗泉下有知,大概会跳出来把这两个分家的败家姐妹胖揍一顿,不过他倒是挺高兴,沧洹没有因为他丢掉了其他一切,也不用再和沧烬争锋相对斗个你死我活。
沧氏的权势范围被一分为二,沧洹留在以沧都为中心的南四郡,沧烬则掌北五郡,她将新的权力中心安在了齐郡睆城,这一脉,会在日后,被称为睆城沧氏,以和沧都沧氏进行区分。
“沧烬究竟想问你要什么东西?”
沧洹拿出一个鼻烟壶,原本里面二十余颗金蕊雪莲药丸如今只余了几颗,“这个。我留了两颗给你补身体,其他都给沧烬了。”
“所以她用半个沧氏和你换了二十几颗雪莲药丸?”
“嗯。”
陶萄震惊过后,扭头对沧洹道,“我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值钱了。”
沧洹难得愣了一愣,随即她笑出声来,伸手把陶萄捞进了胸前,“你可不值钱。”
“啥?”
“无价的,才是最珍贵的。”
东院的花园里,正在盯着小侍给银背锦鲤喂食的侍卫统领心想,沧氏东院的人可以不再因为主子的笑声吓得拐脚的日子,大概也不会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