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赋章就开车去了邻城出差,三天出差回来后,他从汽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了一箱子的□□。
抱着装有□□的箱子打开了门进了屋,穿着皮鞋径直上了二楼的那个被自己锁上的卫生间的门口。
然后,李赋章去书房,找出来防毒面具和手套,装备完全后,这才重新回到了卫生间的门口。
他打开门,迎着细微的腐败气味走了进去,看了一眼四天前被自己丢到塑料盆里的苏真尸体,就将装在塑料瓶里的□□倒在了苏真的尸体上。
转着□□的塑料瓶和转着尸体的塑料盆的底部,都有一个模压在塑料里的一个三角形,上面写着 “LDPE”(低密度聚乙烯)。
□□不会腐蚀LDPE的塑料,但是却能溶解金属、岩石、玻璃还有陶瓷。
将装在箱子中的那些瓶子里的□□全部倒到塑料盆里后,李赋章专门看了一会儿尸体的被腐蚀的速度,这才带着纸箱和一箱子的塑料瓶下了楼。
当初被笑话崇洋媚外的修建成欧式风格的底楼大厅边上的那个壁炉,真得可以点起火燃烧起来。
当然,烧火的煤是比燃气卖得还贵的高档无烟煤。
李赋章将纸箱扯开成纸片,全部丢到了壁炉里,看着它们全部烧成无法辨认的灰烬后,还有一旁的铁夹将灰烬搅了搅再烧了一个多小时。
至于剩下的□□的塑料瓶……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等星期六去医院看自己大学同学的时候,顺便把这些东西与手套和防毒面具,一起丢到医院后面的焚化炉里去。
虽然那焚化炉原本的用处,是将做手术切下的部分肢体和一次手术器材给处理掉的。
全部处理好后,李赋章就回了自己在二楼的卧室睡觉去了。
就在这同一层楼最里面的那间卫生间中,一具尸体正在被□□腐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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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赋章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愚蠢的花了自己挣来的大笔钱,从一个破产了的贵族手上买下了一栋海边的城堡,并且还拥有了一小部分的狭小海峡的年轻人后,瞬间就觉得这个身体的原来主人真是蠢透了。
他没有思考为什么一觉睡下后,居然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这种事情,而是在考虑接下去自己要怎么好好的活下去。
那么,十多岁就靠写小说挣来了买别墅钱的尼斯利•奥云,就算写得小说再怎么出色,他也没办法全额将这栋名为“满朝之城”的海边城堡给买下来的购买力。
于是——
他向银行借贷了大笔的钱。
李赋章觉得这个起点可真不怎么样,拥有1910年卖不出多高价钱的一栋海边城堡,和一部分毫无商业价值的狭小海峡,还有一大笔对银行的负债。
李赋章自觉写不出原身体主人那一千字可以卖到一千美元的小说,于是他决定找新的出路。
不过在这之前,这个因为自己的年少得志的身体主人,必定是一个傲慢而自以为是的家伙。
李赋章无论什么时候,都做不出这种愚蠢的伪装外表。即便如此,他还是得去打开门,迎接现在属于自己了的一个“读者”。
这名有着满脸的络腮胡,身材高瘦的异国商人,给自己崇拜的作家带了一条价值和稀有程度都在金字塔定段的人鱼。
开玩笑,还不如送真金白银过来。
虽然这样想,可是李赋章还是接受了这份礼物,并且用一小袋东方的茶叶和几个随口在桌子上的笔记本上看到的故事设定情节,打发走了这个热情的崇拜者。
至于这条比鸡肋还不如的人鱼……
李赋章无比厌恶的将它丢到了城堡边上的一个水池里。
在他找到下家把这条人鱼卖掉钱,还得想想办法去挣钱呢。
很快,他就忘记了那条在水池里那条不吃不喝,躲在角落里的人鱼。
李赋章凭着这句身体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人际关系网,重新拉开了一个新得关系网,在他哄着几个除了钱就什么乐子都没有的贵妇人将几千几千的美金当做自己的“生日礼物”前来祝贺后,他立刻就果断的将这些钱投入到了自己还算是了解的市场上。
感谢发达又相对后世而言,漏洞无比好钻的资本主义社会,半个多月的时间,李赋章挣来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启动资金。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远在异国的那位给自己带来了一条人鱼作为礼物的商人的一封信。
李赋章看着信上的内容,想着如果是真的话……
1914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还有1923年发生在美国的第一次金融危机……
一想到自己可以轻易地从历史上找出无数的挣钱的机会,李赋章就兴奋得浑身发抖。
那条鸡肋一样的人鱼,也瞬间变成了自己抓住那个机会的唯一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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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信上的内容,李赋章抱着“为了风险背后的利益,尝试一下也可以”的想法,在深夜与零时交汇之际,带着潮水气息,“他”前来拜访了李赋章。
对方虽然不是人类,可是也没带着海水的腥气。
他穿着点缀着奇妙花纹的银底长袍——这或许是他们的民族服饰?——李赋章这样想——以一种非常优美姿势,朝着后者走了过来。
「我是统御海洋的七皇子的其中一人。每夜听见人鱼的叹息声,实在忍受不了,于是就这样浮上陆地来。」*
仿佛比一切的乐器还有动人的声音这样说道。
可是比起这个仿佛能够动摇人心智的声音,李赋章更加看重对方身后那庞大的利益。
“作为我将人鱼放走的交换,”李赋章拿出了桌上一个自己画好的标志,“凡是烙印这个标志的船只,请保证他们在任何海洋上,遇到任何危险时,船只、船上货物与船上人员的安全。这个安全保证的时间并不会很久……请一直维持到当我乘着拥有这个标志的船只,来到大海上为止即可。”
这位拥有着出色得仿佛绝不应该出现在陆地上容貌的七皇子之一,在和李赋章就这个问题磨蹭了许久。
李赋章依旧是无比坚定的答案。
“我对你和你的族人并没有‘任何方面的兴趣’,我能够作为交换的条件,也只有这一个。”
在那封信上,商人曾经写道:人鱼本来就是多情的生物,与其□□交欢是至上的悦乐。而一度与高贵的人鱼交欢的话,寿命就会延长。*
李赋章对楼梯上的欢愉并没有兴趣,对延长寿命也没有任何的爱好。
真要他为自己做个定义的话,唯一的执念,大概就只有能让自己过得更好的金钱。
所以这位七皇子之一的俊美青年,终于在坚定不移,无任何退让的谈判中,败下阵来。
或许这位带着人鱼离开的七皇子之一,一回到海里,就要对着自己的同胞诉说人类的不可信和贪婪,可是这对拿到这位皇子留下作为契约信物的李赋章而言,都没什么意义。
拥有一条在任何海上都安全无恙的船队?
李赋章都可以看到各种金币,朝着自己如海啸卷起的数十米高的海浪劈头盖脸的呼啸而下了。
但是,他敢这样和海之皇子讨价还价,自然也有足够的信心不被海啸给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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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了一位善解人意,并且家庭良好,自身也美好的英国乡绅的女儿后,李赋章就愉快的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教会了他们一切该学的经商之道。
看似日进斗金的航海公司,事实上只有李赋章才能明白它到底有多不靠谱。
于是他俯下身,告诉自己的孩子们——
“这个世界上的钱,当你学好一切的知识后,就容易的只需要伸出手,就可以将它们装到口袋里去了。”
大儿子眼中的野心,二儿子眼中的了然,和小女儿眼中的醒悟,全被李赋章看在了眼里。
没关系,他有足够的时间告诉自己的孩子们,这个世界其实是他们的游乐场……只要有足够的实力。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李赋章就卖掉了这座一直想要卖掉的鸡肋城堡,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乘坐飞机,前往了美国。
在金融危机爆发前——
李赋章举着酒杯,在推杯换盏之间,同一位华尔街的金融家笑着说“现在的股票市场,可真是前景万分的一片大好。”
自己的大儿子,正在同名为乔瑟夫•肯尼迪的男人说着似乎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男人他也就是未来的美国总统,乔治•F•肯尼迪的父亲。
而自己的二儿子,正和名为杰西•李佛摩*的男人说着另外一件事情。
在金融危机爆发前,李赋章果断的将自己手上的股票,并且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将他们手上的股票全部卖掉。
“看着吧,”用轮船刷了一把海之皇子,自己却乘坐飞机来到美国的李赋章,端着转着昂贵红酒的杯子,对着不解的两个儿子这样笑得神秘莫测。“很快,世界上全部的股票都要暴跌了。”
这个无视投资风险,人人都相信自己的繁荣能长久不衰的国家,很快就要被暴打一顿了。
李赋章恶劣之极的想看到这样的场景出现。
然后,传说中的金融风暴,就真的来了。
李赋章带着自己儿子们,和看上去懵懂未知,却比谁都要明白的小女儿,在几乎无法开车的街道上临时下了车。
大儿子同司机说了一声等交通恢复,他自己开车回去后,一家四口步行在之前还志得意满,现如今早已比人间地狱还不如的华尔街上慢慢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回去。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李赋章走在街上,一想到今天、不,接下来的事件中,华尔街有多少人会跳楼,多少的高层建筑上会有破产的人直接打开窗户,直接跳下来……就愉快的差点忍不住笑意。
这街上人间地狱的一幕,早就将他的这两个初露锋芒的儿子上了非常严酷的一课。
然后?
李赋章的脑子里,可是装着许许多多,在后世都显示可行的应对金融危机的解决办法啊。
从政……?
对的,从政。
士农工商,一下子从第四阶级跳到第一阶级,这是现在这个时代里,只有在资本主义社会才会发生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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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从政的问题,李赋章所考虑的只有是自己去支持胡佛,还是去支持罗斯福这种问题。
想了想,李赋章觉得等到罗斯福上台,那自己得等的时间可真是太长了。
于是李赋章用政治投资的大笔美金,见到了这位苦逼环境里上任——并且还无任何有效作为下台的胡佛总统。
如同恶魔在耳边低语一样,李赋章说出了抄袭自未来罗斯福的解决办法。
国家以各种建设,提供各种的就业机会。
还有许许多多的办法,就在这个夜晚,由敢于同海之皇子谈判交易的李赋章口中说出。
奥云家族在二战之后的迅速崛起,比另外一个罗斯福家族,更加具有传奇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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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1953年,李赋章在被自己的私人医生确认患上了现今医疗设施无法解决的绝症后,他找出早就放到角落里的一个契约信物,笑着同自己的妻子吻别,并将家业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们与女儿后,留下一份遗嘱交给了自己信任的律师,然后愉快的踏上了必定会死的航海之旅。
李赋章在迎来必死无疑的海啸时,将自己在救生艇上的位置让给了一个抱着三岁小女儿的妇女,然后,他转过身,笑着同身后的几位选择留在船上的绅士们约好了等重新或者回到了陆地上,就一起去巴黎旅游。
反正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
在被抛入海水之后,李赋章闭上了双眼,结束了自己传奇又辉煌的一生。
事实上,这个故事在李赋章死后,还有一小段的后续。
从李赋章尸体上所穿着的那件手工西装的口袋里,掉落在海水之中的信物,被一只苍白冰凉的手给握住了。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却仿佛在沙滩上随处可见的贝壳。
和四十多年前第一次相遇时,毫无容貌变化的海之皇子看着当初和自己定下契约的男人清晰可寻往昔英俊的脸,放开了自己握着贝壳的手。
原本……这个契约上使用的信物,就是个普通的贝壳。
重要的不是信物本身,而是它所附加的内容。
海之七皇子之一的英俊男性,取下了这个生前只见过一次,再见面已是死亡的身体头颅,然后亲吻了那早就被海水夺去体温的双唇。
“我终于亲吻到了你的唇。”
他所使用的异族语言,却念出了王尔德《莎乐美》的歌剧中,最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却无上华美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