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在周身剧痛中,听到薄菡怒气冲冲地问他宝玉的脸是怎么回事?总算明白过来,他这是在替宝玉讨公道呢!
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可从来没受过这个罪,在家中因他年纪小,就是犯了错,贾政一般也是骂得多,打得少,正经算起来,贾政打宝玉的次数还比打他的次数多。
不想却被外人狠狠教训了去,原因更是气死人,他是不对,不该出黑手暗算宝玉,可是当事人自己都没多说什么,用得着薄菡这非亲非故的人来强出头么?
又气又痛,还有些怕,喘息道,“王爷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发这么大脾气吧。”
薄菡冷声道,“小事?枉本王在你身上费了这么多功夫,你却是没半点长进,这种黑心龌龊事都能干出来!”
薄菡是真的生气,他有一阵子没见宝玉了,昨日一见就吓了一跳,宝玉好好一个公子哥,竟在脸上被烫出一串燎泡来,虽说已经快好了,但是看着还是满吓人。
连忙问他是怎么回事,宝玉先说是自己不小心把灯油浇到脸上烫的,薄菡哪里能信,谁会没事干自己把灯举到脸上来?后来宝玉被他追问不过,只得含糊道是兄弟间玩笑,不小心碰倒了烛火,不是什么大事,说多了要伤家中和气。
薄菡一想,宝玉的兄弟,那不就只有贾环了吗?那小子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好人,只怕还真能做出这种坏得掉渣的事儿来。
派人去略查了查,果然如此,是因为宝玉招惹了一个素来都和贾环好的丫头,贾环这才怀恨报复。
贾环是薄菡的小玩意,宝玉是薄菡心中的奇葩仙草,自己的小玩意恶毒黑心,伤到了奇葩仙草,那自然是要拎过来狠狠教训一顿的。
这时就毫不客气,冷冷地冲外面喊道,“王兴,去前面把本王的马鞭子拿过来,今儿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坏得生疮流脓的小子!”
王兴不知这位贾三爷怎么惹着王爷了,里面竟然发这么大火,要亲自动手,吓得不敢多说什么,径直往前面去取王爷要的物事。
贾环没想到挨了这几脚竟还没完,看这架势,今天不被他打个半死怕是出不了王府,一股恶气涌上心头,无赖泼皮气发作,也不计后果了,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不劳王爷劳心费力了,我便做得不好,那也是我们家的私事,自有我父亲管教,与王爷并没有什么干系。”
说罢恨恨瞪了一眼,扭头就走,暗道他奶奶的,受了这许久的窝囊气,竟然得来这么个结果,把我当家奴般打骂,老子不忍你了,大不了你去我家里告一状,由我爹来打我还更说得过去些!
薄菡一愣,贾环一直没甚骨气,很好拿捏,他一般只要稍微板板脸,对方就立刻软了,不想这时忽然倔强起来,把自己气成这样,不说赶紧认错请罪,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甩手就想走,真是无礼之极,便是他爹贾政在自己面前也不敢这么说话。
也不等马鞭子了,几步赶上,一伸手就拎着贾环脖领揪了回来,“放肆!当本王这里是你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地方吗?”
贾环自幼和赵姨娘学得一手撒泼耍赖的本事,在薄菡这里一直努力斯文着,还不曾使过,这会儿的氛围这么合适,正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撒泼耍赖是赵姨娘在和家中的丫鬟媳妇们吵架打斗时的拿手好戏,她一个姨娘,一家子都是贾府的奴才,自己又粗俗不精明,下人们没几个看得上她,她这也是自保的一个手段,谁惹到她了,她就连哭带骂,揪头发撕耳朵的闹一场,时间一久也就没人真的敢把她怎么样了,否则惹急了定要被闹个没脸。
这个做派探春最是看不上,每每都要苦口婆心地说她一顿,贾环却觉得姨娘这一手挺管用,久而久之的,自然就会或多或少的身体力行一下。
当即委身往地下一滚,两手乱甩,就开始放声大哭大嚷起来,声音能把屋顶掀开,“你们都欺负我,宝玉就是宝,我就是根草,他和我抢丫头,谁也不说话,他伤着点油皮,就人人都冲我来了,骂过还不够,这还要动手……你是什么王爷,人家家里兄弟打架的破事你也要管……天天没事就沾我便宜,这会儿出了这么点子事,不说帮着我,还第一个拿我开刀,我命苦,这就被打死也没处诉冤枉去……那你打死我吧,把这王府里的人都叫来看看,北静王爷假仁假义,欺男霸女,过河拆桥……我上阎王爷那儿告你们去……”
可着劲儿地哭喊了一通,忽然发现四周静悄悄的,一毫声音也无,心中奇怪,伸袖子抹把眼泪,抬头看去。
只见薄菡微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竟是个被他给镇住了的模样,身旁一丈远的地方,王兴手里捧着根马鞭子,也是同样表情,这两人大概平生没有和深宅里的刁恶妇人打过交道,不知天下有人在要被惩治时还能使出这么一手,一时被定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环一停下来,就能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跑得还挺急,立时就有最近的两个王府侍卫冲了过来,还有几个大丫头,纷纷质问,“王总管,这是怎么了,什么人大呼小叫,不怕扰了王爷……”一抬头,看见王爷就站在当地,表情古怪,立时都噤声。
贾环眼看形势不对,只怕薄菡要让几个侍卫来制服自己,暗道今天豁出去了,就算免不了挨顿打,也要让薄菡在这许多人跟前闹个没脸,以报自己受了这许多冤枉气之仇。
立刻又哭喊起来,“你就能欺负我,上次还把我关在书房里摸来摸去,亲嘴…呜呜…”
薄菡听他越说越不堪入耳,总算反应过来,也来不及叫侍卫,自己动手,一把捂住了贾环的嘴,看他呜呜呜还要挣扎,周围一群人个个脸色诡异,顿觉头顶都要冒烟了,他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现眼过,亏得这是在自己家里,要是在外面,那他以后就别出门了。
“没叫你们都进来干什么,皮痒了!还不赶紧都滚出去!”
众人唯唯诺诺,立时退了个干净,王兴不知自己该不该和大家伙一起‘滚’出去,“王爷,这?”想说这马鞭子你还要不要?
薄菡一瞪眼睛,“你也滚出去,好好去管管外面那群没规矩的,本王的地方也敢乱闯!”
王兴缩脖退出,暗道不是他们没规矩,实在是这位贾三爷叫得太惊天动地,他们不过来看看太也说不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