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正说着话,外院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厮,满头都是大汗,一看见香姨娘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香姨娘,不好了,老爷要对大爷用家法。”
杨初雪心中一惊,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向香姨娘,记忆中,大爷也就是她的大弟,今年十岁,完全继承了杨财主的蛮横,在家中就跟小霸王似的,杨财主把他疼的就像命根子,今儿竟然会动用家法,太阳难道打西边出来了。
香姨娘表现的极其淡定,眉头一皱,瞅了那小厮一眼,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把话说清楚。”她才不信老爷会无缘无故打儿子。
“大爷把教书先生给打了,老爷气不过,说是要动用家法,小的赶紧就来报信了。”小厮谄媚地说道,看起来虽然焦急,脸上却写满了讨好。
香姨娘冷笑一声,丝毫不为所动,目光锋利如刀,冷冷地盯着他:“还有呢?”
小厮打了一个冷颤,表情也变得诚惶诚恐起来,暗道了一声晦气,早知香姨娘这么难对付,他就不接这苦差事了,当下也不敢隐瞒,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小姐说,若是大爷读书好,将来就帮他向知州大人求个一官半职,老爷也是气狠了,才会教训大爷。”
香姨娘的脸色沉了下来,吩咐身边菊花给他打赏。
“谢香姨娘。”小厮接过赏银,立马喜笑颜开,原以为今儿这一趟白跑了,没想到香姨娘还挺大方。
“以后认清谁是主子,少在我跟前耍心眼。”香姨娘冷冷地说,别看她目光短浅,没什么见识,但一颗甜枣一根棒,这招用的却是不错。
只是,杨初雪有些好奇,香姨娘明知大爷被打还这么淡定,难道她就不着急吗?
把那小厮打发走,香姨娘这才看向女儿,目光闪烁不定,她总觉得女儿今日有些不对劲,只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杨初雪心神一紧,知道刚才太得意忘形,杨荀盛怎么说也是她弟弟,她又怎能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立马义愤填膺地说道:“我就知道大姐不是个好东西,娘,一会你可要好好教训她。”
香姨娘轻轻一笑,很满意女儿对儿子的关心,大道理什么的她不懂,她只要自己的几个孩子相亲相爱,别跟那些大户人家似的窝里斗就行了。
“走,跟娘过去看看。”香姨娘黛眉一挑,起身便向屋外走去,水蛇腰一扭一扭,琳琅环佩叮当作响,娇媚无骨入艳三分,一举一动都透着万种风情,果然是当宠妾的料。
杨初雪苦着个脸,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刚才干嘛要正义言辞,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过去,眼看着要把香姨娘打发走了,结果又被她叫上。虽然她对看热闹很有爱,但也要分清清楚时候,记忆里,自尽当天大弟还来笑话了她一番,此时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并不是说她害怕什么,只是吵架真的不是她的强项。
她跟大弟只在长辈面前关系好,其实一直都针锋相对,待会看到大弟的丑态,如果发生冲突,难道她真要学着原主撒泼,一哭二闹三上吊吗?并且听那小厮的说话,此去不可避免一定会遇上大姐,一想起原主被抢婚,大姐那得意洋洋的嘴脸,她就感觉到胃疼。
还没走到前院,杨初雪寒毛就竖起来了,远远看着院子里鸡飞狗跳,终于理解为何香姨娘不着急了。
“你这臭小子给我站住。”杨财主的嗓门很大,火气很浓,一听就知道被气得不轻,肥胖的身躯满头大汗,手上拿着跟棍子,追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满院子跑。
不用说,这名少年定然就是他的宝贝疙瘩杨荀盛了,杨财主怒气冲冲的声音对他没有丝毫威胁,一边跑,还一边往后看,眼见着杨财主跟不上,就停下歇一会儿:“你不打我,我就站住。”
“逆子,逆子,看我不打死你。”杨财主气得直喘气,不听他说还好,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举着棍子又追上去,可想而知,就凭他那速度,又怎能比得上杨荀盛灵活,自然而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了。
“爹啊,您就别责怪大弟了,他也不是故意打先生了,幸好二弟学问好,以后咱家也算有人光耀门楣,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那就是女儿的不是了。”大姐娇娇柔柔地劝道,追在杨财主身后,也是香汗淋漓,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头。
“知道是你的不是就好,这还没嫁人呢,就打起夫家的主意,以后被人嫌弃,可别说是杨富贵的女儿,你两个妹妹还没嫁人呢。”香姨娘一上场就不同凡响,怒瞪了杨财主一眼,清眸流盼,眉目含情,怎么看,怎么娇。
杨财主骨头都酥了,火气也下去了一大半,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真要打下去,他还当真舍不得,虽说小儿子读书好,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大儿子,若是要问原因,那当然是像他呗,哪怕被气得要死,还是忍不住骄傲,就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心里别提多得瑟,痛并快乐着。
“哼。”杨财主冷哼一声也不说话,杨荀盛见状也不跑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急忙来到自家老爹跟前,笑嘻嘻地说:“爹啊,这次真不怪我,是那先生教得不好,听得我头都晕了,他还在之乎者也,还想要拿戒尺罚我,我才打他的。”
“什么?”杨财主一听,这还得了,立马就来了火气,自己的儿子自己能打,但别人休想沾一根毫毛:“打得好,老子请他来教书,可不是让他欺负我儿子,亏我刚刚还给了他五两银子,你怎么不早说,待会我就让人要回去。”
旁边躲着的下人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一见风向不对,立马躲了起来,当时若真帮杨财主打儿子了,现在倒霉的可就是他们了,三个大头他们都惹不起,香姨娘护短,杨财主蛮不讲理,大少爷更是睚眦必报,这也是为啥杨财主累得气喘吁吁漓,却没有人上前帮忙的原因了。
“爹,您一来就喊打喊杀,儿子哪有机会说话。”眼见风波过去,杨荀盛赶紧道委屈,憋着张小脸涨得通红,估计是跑累了热的,如果忽略他那恶劣的本性,看起来还挺萌。
香姨娘紧接着说:“可不是嘛,盛儿今年才十岁,读书不好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兄弟互相扶持,将来你还怕咱家不会荣耀?”
“那是,那是。”杨财主也笑了起来,心中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自古以来钱权不分家,大儿子有钱,二儿子有权,互相帮衬岂不是更好,此时他完全没有想过,他的大儿子究竟能不能守住家业,而二儿子又是否能考中科举,完全沉侵在自己的幻想中了。
香姨娘才不管他心中所想,脸色一冷,转头看向杨碧涵,也就是杨财主的庶长女,严肃地说:“涵儿,如今你也十五岁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姨娘,我就不能不管你,你这还没进知州府大门呢,就想着帮娘家讨好处,虽然这也是好意,但你现在连脚跟都没站稳,盛儿年纪也还小,空口无凭的承若,不会让人觉得知州府小气,只会让人觉得你爹贪得无厌,连带着你弟弟妹妹的名声都坏了,你要知道,你嫁过去不是正妻,以后可切莫如此了。”
杨碧涵脸色一白,心中暗恨,但香姨娘这话说得字字在理还是为了她好,她也反驳不得。只能委委屈屈地看向父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不楚楚动人:“爹,我也是为了家里着想,二弟以后倒是不用担心,只是大弟.......”
香姨娘冷笑,眸中闪过一抹狠厉,别以为她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到这时候了还想挑拨离间,也要她答应不答应,只要有她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两个人儿子互有敌意。
杨财主心中一默,之前他已经想明白,此时对大儿子能不能当官到不是很在意,只是香姨娘的话也很有道理,他自己就是财主,是奸商,空口承诺什么的全是放屁,更何况盛儿现在年纪还小,大女儿这事儿办得很不漂亮。
杨财主尽管心中不满,面上却是不显,毕竟这女儿再不好,也是即将嫁入官家的人,怎么也要给她留几分情面,淡淡地说:“你姨娘说的很有道理,以后你也多学学,嫁过去别丢了我们杨府的人。”
“是,女儿知道了。”杨碧涵咬了咬嘴唇,微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手中绞成一团的帕子,显示着她的愤怒和隐忍。
香姨娘得意地一笑,目光极其轻蔑,跟她斗,门都没有,她娘斗不过,她更加斗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