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瑶手捧着匣子往屋里走去,杨初雪慢悠悠地跟在身后,刚一进门,便听见一个斥责的声音:“二小姐,你可总算来了,老夫人都叨念好几次了,拿个东西都那么久,真真不让人省心。”
杨初雪微微一愣,她没听错吧,这丫鬟是在跟主子说话?四下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还挺多,除了老夫人,二叔、二婶、还有莲姨娘、大姐、以及二叔家的掌上明珠,刚才说话的,却是站在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
杨静瑶眼帘微微下垂,对这种以下犯上丝毫不以为意,仿佛都已经习惯了,上前走了几步,把手中的匣子放在老夫人旁边的小几上,淡淡地说道:“是静瑶的不是,让祖母担心了,请祖母过目。”
杨老夫人呵呵一笑,狭长的脸颊看起来有几分刻薄,端坐在炕上,扫了匣子一眼,笑着说:“你这孩子,总是那么客气,难道我还不相信你吗,春花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说话口无遮拦,你可别介意。”
杨静瑶轻轻一笑,一点儿也不在意老夫人偏心,只柔和地说道:“怎么会,祖母多亏春花姐姐照顾,孙女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春花才不领她的情,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说:“照顾老夫人,是奴婢应该做的,哪能当得起二小姐谢。”
杨初雪唇角抽了抽,听见她们的对话,心中颇觉得囧囧有神,忽然想起八点档里的悲情女主,可不就跟这位二姐一样嘛,大小姐的身份,丫鬟的命,连个下人都能随意欺辱。
“哼,虚伪,都说了让丫头去拿,你还要亲自跑一趟,难道是怕丫鬟们手脚不干净?”
杨宛如咄咄逼人,她是二叔家的嫡出女儿,在老夫人面前向来说的上话。
杨静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承不承认都是她的错,这话就等于把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都给得罪了。
杨初雪皱了皱眉,早知道大宅门里是非多,却没想到她们竟然连面子也不顾,直接撕开那层虚伪的表皮,虽然对二姐逆来顺受不感冒,但她一个大活人,站在屋里这么久都被忽略,感觉还真让人是郁闷。
“给老夫人、二叔、二婶请安。”杨初雪笑意盈盈,请完安,自顾自就起了身,接着转头看向堂姐,微微福了福身,笑着说:“见过宛如姐姐。”
“哼。”杨宛如冷哼一声,把头迈向一边。杨初雪懒得多看她一眼,她们两个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礼数到位就行,还不待她跟大姐问安,杨碧涵就开始发难:“你怎么来了,香姨娘怎么教你的,举止如此轻浮,行礼都不会了吗。”
杨初雪纳闷了,大姐今天的态度,和前几日简直判若两人,她不就是没等老夫人叫起吗,举止怎么轻浮了,还把香姨娘也扯上,难怪原主不来请安了,感觉就是像羊入狼群,怒瞪了莲姨娘一眼,不甘示弱道:“你是怎么教导大姐的,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了吗?下月初八就要嫁人,不在闺阁你绣嫁妆,还跑出来瞎晃悠,是想让人家看笑话,说我们杨府没教养吗?我和二姐可都还要嫁人呢。”
“你......”杨碧涵气得满脸通红,老夫人当即拍了一下桌子:“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这样跟长辈说话,自己去外面跪着去,反省好了再进来。”
杨初雪微微怔愣了一下,看着老夫人一张一合的嘴巴,有些不可思议,心里倏然升起了一股挫败之感,没想到她竟连表面功夫也不做,如此直接的给自己难堪。
“呵呵。”杨初雪低低一笑,有些释然,又有一些嘲讽,嘲讽自己的不自量力,妄想改变周围的环境,她还是太想当然了,世界不是围绕着她转,她也不是小说里的女主,原还想跟老夫人打好关系,至少面子要上过得去,现在看来却是没有必要了,她不会傻的去做那无用之功。
“你笑什么,祖母要你去外面跪着,没听到吗?”杨宛如幸灾乐祸地说道,不屑的目光似是看着一件令人厌恶的垃圾。
杨初雪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承认自己错了,太自信可以游走于大宅院之间,却忘了,有时候过份的自信就是自负,莲姨娘只是杨府的半个主子,而她却是正经主子,教训几句,并没有什么不合规矩,更何况她说的字字在理,只要稍明事理的人,就不会拿这个说事儿,本想来个下马威,奠定自己在老夫人那的地位,没想到却会反被立威了。
最让她感到郁闷的,还是高估了这群人的智商,就像秀才遇到兵,文化人能跟乡村野妇比吗,有理也说不清楚,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面对直来直往的刀子,任你智计百出,除了硬碰硬,她还真是一点办法没有,只是,她想不明白,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想安生过日子,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放过她呢,看着四周嘲讽的目光,不屑的眼神,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原主的嚣张任性,因为,无论她做了多么出格的事,在别人眼中,都是理所当然,也不会觉得奇怪。
想通这一节,杨初雪的心中也就淡定了,什么名声、礼仪、规矩、全都去他妈的,以前还不是这样过来的,管她老夫人怎么样,姑奶奶不伺候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她就不信,谁还敢把她怎么样,想罚她下跪,没门儿,窗户也没有。
“听说二叔、二婶来了,侄女特意前来拜见,既然老夫人不喜欢,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杨初雪冷笑一声,没有理会杨宛如的挑衅,淡淡看了老夫人一眼,转身便向屋外走去。
“站住......”老夫人脸色变得铁青,是没想到杨初雪竟敢公然反抗她的命令。
杨初雪脚步顿了顿,暮然回首,冲着老夫人轻轻一笑,扫了她身前的小匣子一眼,无不恶意地说道:“老夫人是又想拿我家的东西送人吗,待会儿我就告诉爹爹去,省得有些人蹬鼻子上脸,三天两头往杨府跑,还真当这儿是自己家呢,没脸没皮。”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一冷,温度骤然下降,杨二爷的脸色顿时变得犹如锅底一般,这话虽没指名道姓,却是把他们一家都骂进去了。
“你......”杨老夫人勃然大怒,杨初雪见状,还不待她发言,立马走出屋子闪人,笑话,还不脚底抹油,难道等着找抽吗?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也就不在意雪上加霜了,相信今天这事儿,谁也不会传出去,否则丢人的就不是她了。
杨老爷是杨老夫人的长子,由于生他的时候难产,杨老太爷又在那时纳一个极为宠爱的小妾,杨老夫人吃了一段苦日子,所以对杨老爷一直不怎么待见,直到生了杨二爷,生活才有所好转,杨老太爷也跟着发了迹,杨老夫人只觉得是二儿子带来的运气,从此就当成心肝肉似的疼着。
人心都是长偏的,杨老夫人也不例外,杨老太爷去世后,两个儿子分了家,杨老爷继承家业,杨二爷则只得了部分财产,杨老夫人一心为小儿子谋划,原想让大儿子娶自家侄女为妻,但杨老爷又岂是省油的灯,硬是娶了杨静瑶的母亲,杨老夫人心有不甘,母子关系一度恶化,直到杨老爷纳了莲姨娘为妾才有所好转。
只是没过多久,杨府又多了一个香姨娘,手腕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仗着杨老爷宠爱,不几日就跟她们分庭抗争,杨老夫人这时才醒悟,她能有今日,全是大儿子给脸,若真把关系闹僵,对她没有半分好处,从那以后杨老夫人也就收敛了,别看她住的简单,穿的朴素,其实好东西都藏着呢,她要为小儿子谋好处,自是要省吃俭用做做样子。
杨老爷对此睁一眼闭一只眼,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太过份就行,杨初雪今日把它拿到明面上说,也是算准了老夫人不敢声张,既然这事儿都不追究,那前面的顶撞,自然也不能责问,否则闹到杨老爷那,他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完全遗传自老夫人,哪怕心中有数,但真正摆到眼前,估计这杨府又要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