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城里别的地方还在战斗是吗？”吴未蹲下身子，视线跟豆豆齐平。
“啊？”豆豆张着小嘴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亚斯特伦走那天，说边境南线有敌人，你不是说要杀光吗？”吴未本以为提到这话，豆豆该是主动要蹦着去的，却不想豆豆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那是爸爸问怎么办，豆豆才这样说的。”豆豆皱皱小鼻子，然后讨好地道：“爸爸担心的，豆豆去杀掉，爸爸不高兴的，豆豆去杀掉，对爸爸不友好的，豆豆去杀掉，通通杀掉。”说完这宣誓般的话，豆豆又扯着吴未的衣角撒娇道：“豆豆最喜欢爸爸了。”
吴未一直担心人鱼帝国要豆豆做危险的事，并且担心从小就有好战倾向的豆豆一旦背负上了人鱼帝国的责任，会跟亚斯特伦一样，主动要求着去危险的战场，寻找最危险的敌人，上次听豆豆张口就是杀光入侵的敌人，着实让吴未心惊。
要知道他跟豆豆在森林里两人相依为命了那么久，如果豆豆才进入人鱼帝国不足一个月就已经视帝国兴亡为己任的话，那吴未会非常心惊于人鱼帝国洗脑似的让豆豆有了这种惊人的飞速改变，害怕于豆豆以后会变成像这个帝国里每位人鱼那样，渴望战斗，视战死为荣。
听了豆豆现在的话，虽然不合时宜，但吴未也忍不住问了一句，“爸爸没危险的时候，豆豆就不杀人吗？”
豆豆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指着那成堆的尸体，道：“侵入豆豆的地盘也不行，杀掉，通通杀掉。”
地盘这词很孩子气，在豆豆意识里，大概是他和吴未所在的地方，他认同的地方就是他觉得要维护守卫的地盘吧！
现在豆豆认同住了一个月的阿汀府，也许没多久，豆豆就会认同整个皇城，再过些时间，也许豆豆就认同了整个帝国，那到时……
“豆豆，你觉得是爸爸重要，还是人鱼帝国重要？”吴未看着豆豆的眼睛问。
“当然是爸爸重要啊！”豆豆没有丝毫犹豫地肯定回答，然后用非常不理解的目光看着吴未，道：“爸爸是爸爸啊！别人只是别人啊！从沉眠之地出来的时候，爸爸说豆豆才是爸爸最重要的人，同样的，爸爸也是豆豆最最最重要的人。”
说完豆豆还扯着吴未的手，小脸认真地道：“爸爸想回去了吗？等豆豆变得强大了，豆豆和爸爸回去，离开得太久，我都怕小狼小熊它们会不听豆豆的话。爸爸喜欢吃的果子外面也没有，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摘下来储存好等豆豆和爸爸回去，还有小白要生崽了，我都跟小白说好养一只小小白当坐骑，还有，我刚出生的时候，爸爸喂我的水，那个很舒服，喝了一身暖暖的充满力量，豆豆还想回去找来喝呢，而且在里面，豆豆和爸爸一直在一起，在外面，爸爸都不像以前那么喜欢豆豆了。”
说到最后，豆豆简直是在扳着小指头一件一件的数了。
什么小狼小熊小白，吴未知道，就是那些慑于豆豆的武力，每日轮流给豆豆送猎物过来的野兽，这些沉眠之地的兽类通人性，能跟豆豆沟通，豆豆甚至要求过它们给吴未寻找能吃的植物茎叶和果子。
一开始对于野兽用嘴从树枝上咬下来，沾着可疑液体的果子，吴未拒绝，然后不用教，下次野兽们就把树枝咬断，叼着枝干送过来了。
所以，那些野兽都有不低的智慧，会按着豆豆的吩咐寻来食物，能陪着豆豆玩耍，其实……能跟这些兽类交流的豆豆在那个地方也并不孤单，是吴未自己太想当然了，习惯想要追求与人交流，重要放在了人上面，而不是交流上去。
“呵呵，听豆豆这么想，好像豆豆挺想回去的？”吴未笑了笑。
“当然啊！豆豆出生就生活在那里，那是豆豆的地盘，是爸爸和豆豆的家，一切都是爸爸和豆豆的。”豆豆很理所当然地道。
……吴未倒不知道豆豆对家的定义是这样的，豆豆睁开眼就在里面，几个月时间，两父子在里面转悠，没有别人，没有敌人，里面看到的一切，两父子都能支配，他们几个月时间走过的每一个地方，豆豆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属于他的地盘。
对比一下来到人鱼帝国之后的种种烦忧，吴未一时间真不知道自己当初决定是为了什么？
他当时觉得为了豆豆，想豆豆不孤单，可是听听，豆豆在里面可以跟那些兽类交流，会骑在那些兽类身上玩耍，豆豆无忧无虑地生活，不用背负别人的期望，不用背负帝国的兴衰，只是除了吴未没有其他拥有高智慧的生物可交流，但，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也许打着为豆豆着想的旗号出来，其实只是因为做为普通的弱小的人类，习惯了聚居，人类太弱小了，独自生活在野外没安全感吧！只可惜了解了这个世界之后，才真的没有了安全感，这个国家每个地方都可能有危险，根本不存在沉眠之地那样的平静生活了。
“嗯，以后有机会了，等豆豆强大了，爸爸就跟豆豆回去。”吴未低叹一声道，让豆豆在里面跟野□□朋友，养几只听话的宠物，就算没人陪伴，也许也比在人鱼帝国不断战斗强吧！
唉！
目前这都是对于未来美好的想法，知道豆豆还没有为了帝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征兆，吴未就放心了，他不是叫豆豆身为人鱼，却对自己同胞的处境视而不见，置之度外，他只是希望豆豆最起码给自己留一线余地。
“豆豆你现在带着人鱼战士们去支援别的地方，在保证自己的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多救一些族人。”吴未揉了揉豆豆的小脑袋。
“那爸爸怎么办？”豆豆一脸为难。
“豆豆不是把它们都杀光了吗？所以，爸爸在这里没有危险。”吴未指着那一堆被人鱼们一丝不浪费地收拣好的尸体。
“可爸爸刚才还生豆豆的气呢！”豆豆嘟着小嘴。
面对豆豆的“讨价还价”，吴未只好道：“爸爸现在不生气了。不过，豆豆去帮助别人的时候，不能让自己受伤了，如果你受伤了，爸爸还是会生气的。”
“嘻嘻，豆豆这么厉害，不会受伤。”听爸爸说不生气，豆豆抱着吴未的脖子依恋地蹭了蹭，吩咐管家和剩下的人保护吴未，就拉着其他的人鱼走了。
这个世界的战斗，是寂静的，唯有站在这府上最高建筑上远望，从那一点点亮起来的火把中，才能分析出一点战况。
天明，豆豆一身是血的带着人回来了，全城的敌人在所有人的围剿下消灭干净了。
深海种族不会出现的白天是安全的，吴未在豆豆的陪伴下上街看了看，整个皇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墙上到处都是血迹，地上还有敌人的残肢。
突然的夜袭，让身在皇城的平民人鱼死了三分之一，被重点保护的纯雌鱼府丝毫未损，留守的几个下等贵族是昨晚的主力，但经过一夜战斗，现在全部都活着。而被贵族保护着平民人鱼，以多对少，却依然死伤惨重，由此可见，帝国完全放弃让平民人鱼上战场的决定是多么无奈又正确。
如此巨大的伤亡，人鱼们脸上没有悲伤，更没有悲伤，他们默默地打扫战场，依然在吴未眼里血腥而残忍地把敌人尸体收集起来，花了两天时间腌制起来，留着食物。
食物忙完了，他们才开始悼念自己去世的族人。
从早上开始，大家集中在海边，贵族们搬来磨块大小的一块墨色石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上前敲三下那块石头，吴未也去了，淡淡的伤感，学着别人的样子，手在上面敲了三下。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但大家很是庄重严肃，用去的时间就不少，最后轮到下等贵族们，每位贵族上去敲三下，那石头就会出现一道裂缝，豆豆是黄金上鱼族，等豆豆上前的时候，那石块已经布满了细纹。
只见豆豆细细的手腕一转，举得高高的猛拍下去，“轰”的一声，石头碎裂成拳头大小的一块块。
然后豆豆退下来，自有人鱼们上前去拾起小石块，然后绑在死去的族人身上，再四个人抬起死去的族人，往海里游去，远远的游得远了，一点身影不见。
如此在逝去的族人被抬走近半的时候，最初出发的四位人鱼空手回来了。
听亚斯特伦的管家说，人鱼族自水中诞生，所以逝去的族人要让他回到水里，回归来处，回归大海的怀抱，而那种墨色的石头，一遇水就慢慢变会奇重无比，逝去的族人会连那石块一起沉到海底，安静不被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