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夕阳也吝啬的藏起了她的光辉,乌云飘过来遮蔽了蓝天,婠婠望着天,眸中波光潋滟,半晌,她半闭起眼睛,面容恍惚,在微光的轻抚下,她的肌肤透出瓷器一般的质感,清清冷冷的,令人错觉,即便是泼上浓郁的墨水,那墨汁也会滚下来似的。
天空就在哪里,仿佛触手可及,她着魔般探出手去,不可得,不可得...
她已一无所有,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穷的人,穷得只剩下钱了,她奢侈得可以用夜明珠来照明,可以用千金难买的雪狐皮毛做毯子,然而,她换不来能亲昵地喊她小婠儿的人。
她周身弥散着悲哀的气息。忽而,她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不远处。
那愈来愈近的几个人....
真好,是她未来的盟友呢。
雄霸,总有一天,你会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婠婠近乎恶毒地诅咒着,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缓解噬心的痛楚。
——婠婠!
孔慈老早就见着屋顶上的人,只见那人懒懒地双手环抱膝盖,脸颊微侧凝视着天际,隔得太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莫名的,孔慈感受到一丝一缕的悲哀来。
似乎听到了孔慈的叫唤声,那人下巴微抬,翘首望过来,紧接着蓦然立起,她起得太快太急,简直是本能的动作,不受思想指挥。
她太震惊了!
以至于脚下不稳,瓦片骨碌碌滚下屋顶,清脆的破碎声在静谧的傍晚显得异常突兀刺耳,婠婠一脚踩空,身子翩然落下。
宛若受伤的蝴蝶,轻盈的,扇着莫须有的透明翅膀在空中飞舞,她直直坠落,表情带上了些许惶恐不安,不点而红的朱唇顷刻间煞白如雪,面容苍白得不带丝毫血色,好似透明了一般。
然而,她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摔个头破血流,她听到风声,风声好像被一道白色身影划破了,那人突破重重雾霭揽她入怀。
温暖,干净。这个怀抱值得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婠婠心头几乎想尖叫,然而刚才的震撼仍残留在心头,挥之不去。
“姑娘,你没事吧?”
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后,婠婠忍不住吐槽,这也太像那啥狗血偶像剧了吧,还转!都头晕了都!
安稳落地,婠婠暗自扶额,还真有点晕乎。
众人这才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方才发生的事情只在一瞬间,她的面容因惊恐而透着苍白,惊魂未定的神色褪去后,一抹玫瑰色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双颊。
聂风瞠目结舌,他望着她羞红的脸庞,当真绝色无双,然而,聂风就好像见了鬼似的,无状地指着婠婠,手指头剧烈颤抖。
“...你....”
秦霜温文一笑,对聂风的失态表现感到满意,因为当初他也差不了多少,他在一旁道,“风师弟,这位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小姐。”颇有点煽风点火的意味。
婠婠莲步轻移,含羞带怯,素手交叠置于腰侧,轻福一礼,“我名婠婠,至于姓氏,已是随风而逝,再也用不着啦。”
尾音轻颤,带着不知名的意味,听在众人耳中,却多了一份忧伤。
“婠婠!”聂风大喘气似地喊出声来,惹得众人尽皆望向他。
婠婠娇嗔道,“婠婠听着哩。”
聂风脸上风云变幻,最后定格在一种名叫僵硬地表情上。
他望着婠婠,欲言又止。
但婠婠根本无心注意他。
她的心思全盘落在了靠在门框上双臂抱胸的冰冷男子身上。
她不担心聂风揭穿她的身份,因此有恃无恐,可她千算万算竟是漏算了一个步惊云!
何以知晓此人是步惊云?
还用说嘛?秦霜聂风孔慈都齐了,就差步惊云了啊。可是,为什么步惊云的长相那么像她以前见过的那个小孩——霍惊觉?!
聂风很好认,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温柔悲悯,俊秀的脸庞,时刻在笑,他好像很容易苦中取乐,总是很开怀,叫人也不由得跟着他开心,这种感染人心的力量,使得他颇具亲和力。
而步惊云?
婠婠敢用老妖怪那一柜的收藏发誓,只要见过步惊云的人,绝对不会忘记他!
他那种冰冷地仿佛要毁灭一切的眼神,他周身誓要吞噬一切的寂寞,婠婠忘不了,所以,方才只是那么一眼。
惊鸿一瞥——
她最先注意到的就是步惊云。
此人气场过于强大,她难以忽略,也因此,太过惊诧导致的巨大落差使她跌落!
她偷偷瞧着步惊云,只见他旁若无人地剐了她一眼,当先走进望霜楼。
婠婠简直像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瞪我了是吧,瞪了吧?
如果不是孔慈的一句,“云少爷好像不太高兴”,恐怕婠婠还在纠结。
步惊云和她算是同病相怜吧,而且仇人还都是雄霸,婠婠坚定望天,恩,又多了个有力的同盟!
不过,就按照步惊云的性格,他恐怕也是要手刃雄霸的,难道要你砍一刀我刺一剑?怕是步惊云连点渣滓也不愿留给她吧。
不管怎么样,雄霸死定了,真是作孽,这么多人惦记着雄霸的项上人头,他那龙椅坐得安稳才怪!
聂风挪过来,扯住婠婠的袖子,“婠婠?”
婠婠面部一抽,还说这娃不会揭穿她呢,才一会儿就跑上来认亲啦,婠婠挤出一丝笑容,“风少爷是吧?”
聂风眼巴巴地点头,俊秀的面孔泛出红晕,看得婠婠真相上去拧一把他那光滑得好似要滴出水来的面皮,“婠婠。”
除了婠婠,他好像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纵然他眼中有疑惑等等复杂情绪,但乍见婠婠的惊喜已足以让他忽视其他,这个人是婠婠,是他父母为他定下了妻子。
如果婠婠知道聂风还死守着那啥娃娃亲,怕是连哭的地方都没的哭。
这娃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聂风还记得,当初美丽得仿佛山间薄雾,林间翠绿的小女孩,小女孩笑起来的时候连空气也跟着微暖起来,她还有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她是他毕生难忘的美丽,即便穷尽智慧,也无法描摹她一缕发丝。
他记得,娘亲抚摸着他的发告诉他,婠婠是他将来的妻子,要他好好待她,不让她受苦,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
他暗忖,这最好的一切,定然不是乡间的粗茶淡饭与粗制布衣,因为对娘亲来说,那一切,正是她所要逃避的。
他没想到,婠婠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来到了他面前。
就好像一个美丽而飘忽的梦,一触,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