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先前向婠婠问路的汉子携妻带子依照婠婠所指方向寻去,果然遇上一片竹林,竹林茫茫,三人不停歇地走上许久,当步出竹林,赫然惊觉,已是日薄西山。
“风儿,可是累了?”绝色美人弯下腰来,这番动作由她做来,实在是说不出的优美动人,她温柔地擦拭着小孩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子。
小孩轻轻摇头,腼腆地笑了,“风儿不累,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到啊?”
他虽年幼,但懂事得很,走了许久,换做平常的孩子早就哭闹不休了,可他却忍下来,不喊累不喊苦,此等心性,实在可贵。
颜盈见他这般,眼神流露出欣慰,即便生活不如意,可这孩子是她无亮生活中的一抹光,她伸出手,欲抱起小孩。
“别帮他!让他自己走!”
沉厚的男声阻止了她的动作,她面露不愠,冷淡道,“风儿还只是孩子,你做什么如此苛待他。”
她已许久不同他吵了,遇到不快之事,便是如此刻这般,冷冷淡淡,失去了争辩的力气,似乎连她傲人的美丽也失去了。
聂人王不禁心头一痛,他是如此深爱这个女人,甘愿为她封刀退出江湖,只有退出江湖,他才能使颜盈远离危险。
他义无反顾,这么多年,不惜纡尊降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着平平凡凡的庄稼汉,他认为,只有归于平凡,才能触摸幸福,可每每看向颜盈,他总是蓦然发现,她不快乐!
为什么?
他的疑问无人回答,他以为对她的好,却是她最不喜的坏。
他却不知,她不愿同他吵,是因她失望了,心死了,这同时意味着,如果连吵架都吵不起来了,那么,这两人的婚姻已然走到尽头。
纵然是小孩,聂风也隐约知事,他懵懵懂懂,却晓得冲他的娘亲笑得憨厚,“娘亲,风儿真的不累,风儿是男子汉,不怕苦,以后还要像爹一样保护娘亲。”
童言稚语,逗出颜盈的笑容来,聂人王在旁冲聂风投去赞扬的目光:不愧是我乖儿子。
聂风见到娘亲的笑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松了口气。
他希望娘亲快乐,娘亲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
三人重又上路,途径婠婠所说瀑布。
瀑布直泻而下,珍珠色水花飞溅,汇成涓涓细流。
山泉甘甜可口,倒是缓解了几人的口干舌燥。
“这等美景,直逼人间仙境,淳于兄真是好享受。当初我二人约好归隐山林,他竟是选择了空空山,远离人烟。我却是更喜欢田野生活,乡人纯朴热心,可比人迹稀少的山林好多了。”
颜盈暗暗皱眉,她受够了平凡的生活,她爱的是武林刀首聂人王,而不是山野村夫!
她不甘于平凡,可是,聂人王这枚棋子已是脱离掌控,她控制不了他,但好在,她还有最后一着!
这么想着,她的面容回复平静,无波无澜。
没有表情的娘亲,聂风的小心肝颤抖了一下,他害怕这样的娘亲。
三人各怀心思,再度前行,却是越走越心惊。
他们路过竹林,路过瀑布,最后....仍然渺无人烟。
“上当了”三个字如大山重重压在心头。
谁会料到,一个小女娃将两个久经世事的大人骗得团团转呢?
相比起来....颜盈望一眼自家儿子,风儿回以纯真笑靥,她忍不住叹息,风儿当真心地淳厚,比那小女娃.....单纯多了。
聂人王倒是好心态,反应过来上当受骗之后,竟是哈哈大笑,“好个女娃子,倒是把我们两个大人给骗了,不得了!”
“她为什么要骗我们?”
“她既然这么做了,想必有这么做的原因。”聂人王沉吟,半晌笑道,“她对我们抱有戒心,可能她认识住在山上的人家,我们往相反方向试试。”
连一个小女娃都机智过人....不知家人怎么调|教的。
天魔策什么的,对婠婠而言,除了武力保障外,最大的好处是美容养颜。
比什么面膜洗面奶都好,实在又见效。
婠婠睁开眼睛,一双美目梦幻迷蒙,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完全忘记了先前遇到过的问路人,不相干的人,她向来是记不住的。
走出屋子,她深深吸了口气。
——荷叶鸡的香味啊,偶森森地爱上了你。
循香而去,婠婠如愿找到了正蹲在篱笆外不远处的爹爹,只见他纯白的衣摆沾染上泥土,眉目间却是毫不在意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娘亲一身素雅绿衣,眉目宛然,清新秀雅,好似好山好水养育出的女儿,她坐在一旁,素手剥着莲子。雪肤青莲,说不出的美丽。
似乎有暖流流经四肢百骸,婠婠觉得夕阳美不胜收,连空气也是那么的清新,这是她今生的家,幸福得她几欲落泪。
师父祝玉妍对她极好,婠婠记得,师父不假他人之手地照顾自己,不是亲生女儿却胜似亲生,师父一生被石之轩毁了,武功也止步不前,所以,所有的希望全在婠婠身上,婠婠虽理解,但常常感到疲惫。
“小婠儿快过来帮忙,想吃好料可不能光看不做哟。”
惊雷一般,惊醒了婠婠。
——往事不可追,只活在当下吧。
她收敛心神,快步走向老妖怪。
——没错,她家爹爹老而不死是谓妖怪!
看他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不过而立,实际上,竟已年过五十!
——还有木有天理!
——婠婠当时愣了,第一个反应时,爹也有美容养颜的功法!
后来才知道,淳于郝武功不济,但于医道上可谓百年难遇的天才,年纪轻轻被誉为“神医”,这名号他当之无愧,于四十岁时遇见了绿衣,自此,下定决心归隐山林。
婠婠怒,晓不晓得娘那时候才十五岁啊,老妖怪诱拐小萝莉啊。
然后婠婠自己脑补了一番“单纯娘亲被骗失身”戏码....
“咦!”婠婠吓得往后一跳,惊魂未定,直瞪着悬挂在篱笆上的几条不同粗细的....蛇!
“哦,这几条不速之客既然进了我家门,自然由不得它们出去了。”
淳于郝淡淡道,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小婠儿面带潮红的样子挺可爱的,转眼见自家娘子如他一般闲闲看戏,就知道什么叫英雄所见略同了。
平时婠婠老爱装成熟,于是让她生气扎毛什么的大爱啊。
一看父母那样,婠婠哪里还不晓得他们定然在心中大呼可爱,哼,她是被气的!被气的!
——哪有这样做人家父母的。
“把蛇挂在那里就不怕吓到人吗?!”
“这整座山就只有我们一家三口,莫不是小婠儿怕这些死蛇?”
婠婠面皮一红,嘴硬,“怎么会,我才不怕嘞。”
父母报以不相信的神情。
绿衣掩嘴轻笑,笑声善意却实实在在是在取笑,“婠婠你莫要逞强,娘不会笑话你的。”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婠婠当即火冒三丈,她就这么不可信吗?眼睛梭巡,找了一根长长地枯枝,大胆地向前几步,挑起蛇来——
“哇啊啊啊,它动了!!!!”
手腕一使力,乌黑的蛇便被甩飞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更大的叫声传过来,远处乱作一团。
——是那三人!婠婠回想起来,难道真是来找他们家的?
“聂兄!”淳于郝当先喊道。
熟人?
婠婠耳尖一动,当下飞遁。
——呀嘞嘞,她这心虚的小骗子逃之夭夭了。
——当初骗方泽滔骗得他盲目地爱她,她可是很心虚哩,因此,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在方泽滔爱上她后,给了他一个最美最美的梦,让他沉浸其中,不愿自拔,让他即便是死也毫无遗憾的梦。
婠婠不知道,她骗人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
可依然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上她的当受她的骗。真相揭晓之后,依然执迷不悔。
徐子陵不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么。他还真以为婠婠爱她呢,从未曾留意过,婠婠看着他的眼神一直冷冷清清,那是拒绝与排斥。
——不要提这茬!这是我完美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居然给一掌拍死了,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