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我不会告诉师傅的。
剑晨这样一说,婠婠纵然面皮再厚也不能再三地逼迫了,欺负一个小孩子,也就她干得出来。
好吧,这孩子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还算上道。
没想到出来一趟能碰到小天(不许笑我起名无能),天意如此,婠婠盘算着,该怎么把小天小魔拿回来,话说回来,刚才和小天说话的时候没听见小魔,估计又在睡觉了。
天魔双斩,阴葵派镇派三宝之一,婠婠当时做梦也没想过这两把刀居然有灵性,还自发生成了器灵,可能是穿越的福利吧,除了她没人能和小天小魔交流,当然,通常情况下小魔都在睡觉。
虽然很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婠婠并没轻举妄动,毕竟天魔双斩如今挂在无名的名下。
“婠婠。”
别烦我....
婠婠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苍蝇,没见她烦恼着呢,无名为什么要把天魔双斩锁起来,叫人看都看不到。
咦?这声音不对,有点低沉,不像是剑晨呐。
迟钝地抬起头,只见比她高出太多太多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冷淡,眉间锁住漫无边际的忧郁,他的气质平和,很难令人联想到“武林神话”,但这个人,确实有令人折服的魅力。
“叔叔,有什么事吗?”
他说,随我来。
婠婠下意识地跟上去,然而随着他走进屋子里后,她的心神便被放置在桌上的铁盒勾住了。
他发现了!
四个字重重击在心头。
她不认为无名会把她怎么样,因为他叫无名。
雄霸武功全失后,是无名保住了他,这样一个宽容他人的人,想都不用想,是个大善人。
她闭口不言,毫不掩饰地直直盯着铁盒,因为知道无名为人,很是有恃无恐地上前拍拍盒子,果然听见小天吵闹的声音。
站在一旁的无名微露诧异,这正好被婠婠看了个正着,弯起眼睛,像个真正孩子似地,她道,“叔叔,找婠婠什么事呢?是因为这盒子里的东西吗?婠婠今早上进了石室,只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与婠婠很是亲密呢。”
她不知道吗?
她不知道!
小孩子露出甜甜的笑容,清纯得好似晨露朝阳一般,看不出丝毫不妥。无名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不足他腰际的孩童,心道怕是自己多想了,遂温和下声音,“那婠婠想要盒子里面的东西吗?”
婠婠眯起眼睛。
自然想要!是她的,就是她的,谁也夺不走!
可她该直言相告吗?
见她默不作声,无名倒也不催促,只静静地望着她。
“叔叔,婠婠也不晓得哩。况且,婠婠还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呢。”
无名轻轻点头,然后打开了盒子,钥匙是从身上掏出,想来他十分看重这盒中之物。
咔哒。
开了。
魔气冲天。
——终于重见天日了,婠婠我想死你了!
——想吃肉吧你。
盒中静静躺着一对长只尺二的短刃,浑身漆黑,不起眼的模样,比之之前石室中一把把名剑,可谓不值一提。
小魔真的在睡觉啊。婠婠心情有点微妙,它这是睡了多久啊。
“这两把短刃是我炼剑时的衍生物,但是生来带有魔气,是以,我日日以正气封印。”无名看着这两把短刃的眼神很是复杂,它们来得突然,却无法毁灭,而他也舍不得毁掉这两把神兵利器,“你来的那几天,它躁动的厉害。我就想,怕是等到主人了。”
白皙的手指落在短刃锋利处,缓缓划过,婠婠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她在想,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愿意将天魔双斩给她吗?
天魔双斩不停抖动,魔气却在婠婠手指触碰到时压抑下来,仿佛不愿伤害婠婠似的,无名惊讶万分,道,“果真与你有缘。”
——咦....是婠婠吗?
小魔软绵绵的声音仍带睡意,婠婠忍不住噗嗤一笑,眉眼弯弯,她这一笑,竟令得空气里都带起清香来,“叔叔,我很喜欢它们。”
她眼皮轻抬,如墨般双眸期待地看着无名,好像在说“送给我吧送给我吧”,让人不忍拒绝。
无名沉吟半晌,才道,“我自得此物,日日封印,却始终不得其法。此物在你手中,魔气顿消,怕也只有你可以压制,若不将之送于你,迟早生祸。”
“那....就是要送我喽。”婠婠笑,“我先谢过叔叔了!”
“慢着。”
婠婠疑惑,难道他要反悔?
无名见她神色便知道她误会了,也不辩解,只说,“我观你根骨奇佳,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可不可以?婠婠眨眼,再眨眼,一时福至心灵,这....是要挟吗?
这人,怎么这么坏哩。
他无名不是自诩正道吗?
她想直接拒绝,奈何形势没人强。
她不舍地收回手,眼光却始终落在小天小魔身上,“如果婠婠不同意,是不是就不能带走这两把短刃呢?”
.....
他苦笑,“是的。”
他不能就这么让她带走这两把魔气极重的刀,但婠婠气质淡然,看似万物不萦于心,怎么看也不像是奸佞之徒,更不可能妄造杀孽,所以,他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由自己教导婠婠,教她道理,想来也不会走入歪道。
“婠婠有家传功法,怕是学不了叔叔的功夫。”
“这倒是无妨,你可以学自家功法,但仍需拜我为师。”
拜就拜呗,反正无名挺牛的,自己也没损失。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她颇为干脆地跪倒在地,叩了个响头,把无名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
“....起来吧。”
然后婠婠向无名坦白了自己父母尚在人世,无名倒没在意,这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但拜师,还是要郑重一点的。
于是,婠婠重新地拜了一回师,还敬了茶。
成了武林神话的徒弟。
对婠婠来说,换个地方宅而已。
抱着小天小魔蹭,当然,都套上刀鞘了,婠婠没有一点作为人徒弟的压力,以后还可以顶着无名的名声压人!
名头好听罢了。
“霍惊觉,你看,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吃鹿肉了!”
本来婠婠同霍惊觉以及剑晨在屋后不远的小丘处砍柴,柴由霍惊觉砍,婠婠和剑晨在旁边做叫花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诱人香味,剑晨苦着脸,他是被婠婠逼迫着去偷鸡棚里的鸡的!
对面山头跑出来一头鹿,婠婠欣喜,眼前立马浮现出架在火堆上烤得油滋滋的鹿来,可不等她把梦做完,却见鹿身后一大群野狼穷凶极恶地追赶着。
霍惊觉霍然站起,一柄柴刀划空飞至,恰劈在一头灰狼身上,柴刀入骨,灰狼当场毙命,连惨叫也不曾!
厚!婠婠瞪着霍惊觉,强人啊。
随后三人奔向狼群。
霍惊觉目光迸射出森冷杀意,冷冽至极,竟生生吓退狼群。
那头母鹿被咬破喉管,无力回天,霍惊觉拔出柴刀,低声道,“与其让她活着痛苦,不如.....让我来成全它吧!”
剑晨大叫,“惊觉!”
“....我以为他已经很强了,没想到....”婠婠咂舌,而后哀声,“死相这么惨,我的烤全鹿飞了!”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霍惊觉,依稀看见他柔软的目光,唉?柔软?看错了吧,他这人心狠着呢。
肯定是眼花了!
而这一幕,被无名看见了,他看着步惊云的目光透露出复杂的意味,他有他的苦衷。他的剑道虽然洋溢着一片生机,但始终无法化解惊觉的戾气,惊觉心思已被复仇二字占据,可他又怎知,复仇伤人伤己。
剑晨跟着无名离开山头。
婠婠没有走,她看着母鹿,心头犹豫,要不要挖坑埋了?等他们一走,肯定有其他野兽会来,届时,怕是尸骨无存了。
“霍惊觉,咱们挖个坑葬了她吧?”
霍惊觉不言不语,沉默地撅起土来。
“你不高兴?”婠婠这人无耻,自己提的主意却让别人来干活,她倒坐在一旁,歪头看着少年,“你是不是在为这母鹿伤心啊?”
“你别难过啦,救不了它又不是你的错。”婠婠挠挠头,现在的小孩心思真复杂,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解,“霍惊觉....”
“我没有错!”
他蓦地出声!
什么?婠婠云里雾里。
他....他说他没有错,是说他不后悔杀了这母鹿吗?即便他心狠至此,他仍觉得自己是对的,只因,这无愧于他的心!
婠婠忽而觉得少年是这般孤独。
看着他将鲜血淋淋的母鹿放在坑里,目光柔软坚定,婠婠不禁动容,他看似冰冷,却有着一颗火热的心。
他站在小土堆前,静默。
“喂,叫花鸡好了,我们走吧。”
见他不动,婠婠叹气,上前拽起他满是鲜血的手,这温热的血早变得冰冷,她毫不在意,“走吧。”
霍惊觉一怔,似乎极为震动,目光移到婠婠握着他的白嫩小手,她的手干净纯白,而他的沾满泥土和鲜血,形成鲜明对比。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怎样不爱亲近他人的人,只呆呆地任由这比他小的女孩拉着走。
“其实,我也觉得你没有错。”婠婠边走边说,并没有看霍惊觉,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换做我,我也会想干脆让它死掉,这样就不用忍受折磨。不过....”她弯起眼睛,偏过头来,“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以用温和一点的办法嘛。”
望着她灿烂的笑脸,在黄昏夕阳的光辉下,美丽得不可思议,霍惊觉不由紧了紧握着他的小手,本来冰冷的面容缓和下来,他觉得,很温暖。
啧啧。我的鹿肉啊,还得安慰这小孩....婠婠舔舔唇,幸亏有叫花鸡安慰她的胃,不知道她刚才是不是很治愈,以前有在书上看过,这样受过创伤的小孩就该温柔对待,如今算活学活用了吧。
两人在柴堆旁坐下,婠婠抽出帕子,她帮他擦干净手,才抬头便看到他专注地盯着自己,愣了愣,“怎么了?”
霍惊觉偏转目光,动手撕开鸡腿,沉默着递到婠婠面前。
婠婠心里柔软一片,原来,真心是能换来真心的,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她一笑,“谢谢。”
她不知道,她的笑对霍惊觉来说,是多么重要。
她,认同他。让原本孤立无援的霍惊觉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否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