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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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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纯柏转醒过来的这一段时间,是赵咫遥近年来觉得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她终于悠悠醒来。

“婉婉,怎么了?”启声便问,薄唇里吐出的气息,少了几分从容。

她抿了又抿唇,眼神闪烁躲避。

他一笑,温温吞吞:“婉婉,你莫非连我也要瞒?”

李纯柏脸上瞬间发讪,轻声细语,沙沙的嗓子竟也能觉着一丝柔滑:“我……其实我们跳河之前,我就突然就丧失了功力。”眸子一暗,补充道:“在这之前,我吃过欢颜的酒。”

燕云城主心里有些不心甘,不情愿,不想承认自己中了别人的招。

赵咫遥却并不建议,严肃询问她:“你可是在吃她的酒之前,还吃过她的茶?”

李纯柏望着他,点点头。几缕发丝从额前散乱出来,在眼前晃呀晃。

她的目光还跟着这几根乱发晃啊晃,赵咫遥就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他牵她的手不是第一次,但是掌心同掌心相对,十指交错穿过,紧扣起来,却是第一次。

她和他的手动作一致,第一次连高度都一直,一下子她有种错觉,觉得躺在他怀中的自己,是平视赵咫遥的。

这感觉是几乎没有过的安静,祥和。

“婉婉,以后,我将以我的苦难,应对你的苦难。”十指相扣,他声音清朗却僵硬。

“九哥……”李纯柏瞧见他一双美目,突然也由墨黑变得清澈,仿佛什么都能看见了——看见的却是一种凛冽的恨意,在清澈中愈发显得光芒锐利。

她发现他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心一沉:赵咫遥已经知道了她中的是什么毒。

而她自己,却不知道。

李纯柏和欢颜也算熟了,燕云城主手下搜集情报的探子不少,却也没有此毒的只言片语。

而九哥竟然知道,孑孓而力弱的九哥竟然知道!

“九哥,你知道我中的什么毒?”不由脱口而出。

“你中的不是毒,是蛊。”他声音一沉,就越发有磁性的魅力。头稍微偏些,错开了李纯柏的目光:“因为我也中了欢颜的蛊,因此对她……特别留意。”

“我中的什么蛊?”李纯柏随即追问。

见他不答,她自从其怀中坐起来,坐正,挺直了胸膛,带着城主大人的那份威严命令道:“我要知道。”

整个人都很沉稳。

赵咫遥淡瞟她一眼,风淡云轻:“你中的蛊虫,和我体内的蛊虫应该是一对。”

一对……不好意思她由物及人了,然后心神荡漾。

却很快被灌溉了雪水,发的烫,都被全部浇熄下来。

赵咫遥告诉她:“之所以是一对,是因为他们相克相反,互相牵制。”

“……”

“九哥。”沉默了少顷,李纯柏拿出几股自己的勇力,追根究底,眉目磊磊,:“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他长长地一笑,不温不火不徐不快,犹如说书叙事一般:“你中的是‘和衣倒人怀’。此蛊初中的征兆,是内力尽失。但随即便会渐渐好转,恢复起来。可是,宿主一旦与人交合,便会再次失去全部内力,倘若一二再,再二三的交合犯禁,中蛊的人的结果……”

“呵呵。”又笑两声,身子往上仰了些许,唇边地笑意越旋越弯,犹如绽放:“会和中了‘金风玉露蛊’却没有交合是一样的。”

一顿:“暴毙。”

然后,他以一种极其迟缓地速度转过头去,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以我的苦难,应对你的苦难。我以后……不会再碰你一丝一毫。”

在地宫里,清晰地厅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吁。”

短促,回音会扩散开来,拖得长长:“吁——”

“也许,她给你的解药,是真的。”赵咫遥说着,徐徐从袖内掏出一枚药丹——略带褐色,正是欢颜给李纯柏的那枚。

“九哥,万万不可!”李纯柏眼观鼻鼻观心,伸手就要去按住他。他却早有预料地避开了。

一把将药丹吞入口中,努力咽几下,咽过喉咙到肚子里去。

急了,一下子呛住:“咳,咳。”

“九哥!”她突然又伸手,欲点他身上的穴位,逼其吐出来。

却被赵咫遥伸手一挡,实实在在地挡住了。他眼睛盯着李纯柏,两道眸光极致温柔,又极致薄凉,还带着几分揣测不透的墨黑。

“欢颜,也许不会骗我。”他用手碰触胸膛,抚平自己的气息。

许久,才冲她笑笑,仿佛要给予其安慰。

“可是,万一此丹是毒……”

“那就等这毒过几日发作了再说吧。”赵咫遥平淡的说,好像事不关已一般——他说话的时候,时常出流露出他独有的淡漠,令面对他的人,总瞬间被咽住,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哦。”就例如李纯柏,被咽得只剩下一个“哦”字。

李纯柏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简直就是完败。

“嘿呀!”赵咫遥却突然大叫一声,身体猛地跳起来,然后情不自禁往李纯柏身边靠:“这里竟然有,这里竟然有!”

言语叫人不能理解,仿佛一刹那心神全乱。他不仅失了优雅,连本来被带上的衣衫,也瞬间垮下半边肩膀,露出如雪的肌,骨头可见的胸膛,还有上头青蓝色绽放的曼陀罗。

“当心!”李纯柏每次听到他的呼叫声,心里比他还要慌,还要焦急。她赶快大步跨到起前面,双臂一展开,伸直挡住,如两翼护住身后的幼雉。

却并不见人影。

环顾四周,唯一的异样,是从靠近墙角的地方传来:“吱吱吱,吱吱吱。”

“啪!”她虽然功力尽失,手法和眼力还是很准的。

一下子就定死了那个袭击赵咫遥的异物——是一只小老鼠,小到还没有手掌大。

地宫里么,很正常。它再怎么富丽堂皇,也难免潮湿阴暗。

她想着,就边说边走过去,就欲弯腰:“是只老鼠。”

“不要不要,你不要把它靠过来!”他突然大叫,声音因为提得太高,尖锐得变了形。

李纯柏一怔,她本来只是过去看看,有说有笑,这瞬间却反被赵咫遥吓到了:平日里举止稳重的赵九公子,手拈住袖角,以袖掩面不断仓促地往后退。只见他垮了半边的衣衫因此继续往下垮,赵咫遥一慌,急忙用手去把自己的半边绣衣抓起来。却脚下没留神,被自己绊了脚,踉跄就往后跌,瘦弱的身子骨又退倒了数步。

李纯柏见状,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故意假装出要去拣老鼠的样子,嘴上戏谑:“九哥,原来你怕老鼠?”

“不要拣它!”他本来用袖子遮住了自己视线,听李纯柏同自己说话,便把手微微放下,谁知正好看到她要去拣。吓得他立马重挡起来,口中连连命令道:“婉婉,快过来。”

“唉,不急。”李纯柏故意声音响亮,表情得意道:“再怎么样,也得带着它一道过来——”

眼睛瞟赵咫遥,只要他将袖子挪了一点点距离,投射来一丝余光,她就故意弯腰,动作夸张假装俯拾。

果然,他赵咫遥自觉步子又往后退了不少。

李纯柏心里哈哈大笑——他样子越窘迫,她看着心里就越想调戏他。

记得小时候九哥是不怕老鼠的啊……呵呵,她的九哥,真是越长越娇弱了。

想着,没发觉自己已经笑出了声:“呵呵。”

“你闷笑什么?”他隔着袖子质问她,明显不高兴,脑袋躲在袖子后面,腰却一点儿也不肯佝偻下,挺得直直。

“笑你怕老鼠。”她嘴上虽大声说着,心里还是决定收敛一些。便不再吓他,空手走了过去。

赵咫遥却突然叫她:“婉婉。”

“嗯?”

“我不怕老鼠。”纯粹是阐述的语气。身子也垂了手臂,露出一张俊美的容颜,表情却十分的严肃。他眼睛径直对视着她,仿佛要把自己不怕老鼠这个概念,深刻灌输到她心里去。

可惜,这一招“美目计”没有用,其话音才落,李纯柏旋即就开口反驳:“你明明怕老鼠!”

“我……”还欲狡辩。

“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她如念咒般飞快打断,不由他辩驳。而且像是故意想让他害怕,她不断重复:“……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老鼠。”

念到一口气到了顶,很难换过来,才突然闭了嘴。

“猫最怕什么?”

“老鼠!”

问的人很迅速很流利,回答的人,也回答的既果断又干脆。

半响,李纯柏明白过来自己的口误,捶胸顿足后悔不及:刚才他是什么时候就突然问的呢,自己怎么就想也没想就答了呢?!

不觉懊恼不已。

“嗯。”赵咫遥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淡淡赞许道:“聪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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