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摇摇摆摆地朝方小鱼跑来,她微笑着将女娃抱起。
“囡囡乖!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囡囡的爹呢?”方小鱼抹了抹女娃脸上的污渍。
“爹爹在洗盘子!好多好多盘子!”女童夸张地比划着。
“……”方小鱼额上开始冒黑线,“娘不是告诉了囡囡,拿了或是吃了人家的东西就让囡囡爹把袋子里黄黄白白的小石头给人家吗?”
“囡囡有听话,可是只有一个袋子哦!我们给了那个有好多好多糖葫芦的叔了!”女娃奶声奶气的答道。
“什么?”一袋子全买糖葫芦了?那可是三十两银子!一个糖葫芦才要五个钱啊!隐约听到门口有喧哗声,方小鱼颇有预见性地问道:“囡囡,你们还拿了人家什么东西……”
“开门!开门!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县衙的鼓你们也敢偷!”
“白发修罗滚出来!我要为我师傅报仇!为师门雪耻!”
“取了我的钗子就要嫁入我的门!来人啊!给我把那个美男子抓出来!”
“娘、我饿……”
……
一身冷汗的惊醒,天已大亮,方小鱼半天才定下神,想想那个荒谬的梦境,她不禁哭笑不得。跟叶慕生孩子做夫妻?杀了她吧!
看看房中,叶慕不在,他经常自己找地方修炼武功,她也不知道他藏在哪儿,不过,如果有一天她跟叶慕出现在大街上被人围困要债寻仇啥的,她是绝对不会奇怪的,她真的很好奇叶慕脑子里除了练武比武还装着些什么?
推开房门,印文坐在走廊边的栏杆上拼着魔方,可虽然手上在转动,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魔方上。
“印文。”方小鱼唤道。
印文抬头望向她一如往常般灿烂的一笑。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看你经常往外跑,不会是背着我偷偷一个人去逛花坊了吧!从实招来!”方小鱼笑道。
“哼!大爷我逛花坊还用偷偷摸摸?我是在做正事!”印文看上去挺得瑟。
“你?正事?谁敢把正事交给你去做啊!”方小鱼习惯性地损着印文,从他手中拿过魔方随意的拨弄,等着听印文反驳。
可是魔方都还原了,印文却一声不吭。
她不解地抬头看向他,却发现印文少见的沉着脸。“在你眼里,我做不了正事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怎么了?
“雷迟在都城开了风火车行,打的是茹氏雨字旗。”
“是吗?我不太清楚。”
“皇甫雅擢为卫尉寺少卿,从四品上。”
“……”他到底什么意思?
“诸葛四季被封为……”
“呵呵……”她明白了。“怎么?受刺激了?觉得同龄的人都挺有成就,开始自卑了?”其实印玉答应印文跟她上都,也是希望印文多见见世面,收了玩心去承担他应背负的责任。
“女子,是不是都喜欢功成名就的男子?”印文认真的问道。
方小鱼笑笑,“因人而异,不过功成名就的男人的确会更有吸引力。”实话实说。
眼看着印文目光中的神采暗淡了下去,方小鱼柔声继续说道:“但是人活着,知道自己一辈子该做点什么,并能坚持下去就好了,名利什么的,其实没大多意思。”她本身就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自然对那些名利场的男人没什么感觉了。
不过她的这句安慰似乎并没有达到效果,印文看着她手中随意打乱魔方又快速还原的动作,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一丝轻松。
“小鱼这辈子想做些什么?”
“呃……”方小鱼一愣,大道理自己讲得很溜,可原来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放下魔方,方小鱼也坐上栏杆,头倚在木柱上,想着自己这两辈子。
“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开开心心活着就好。”人生,何必想太多。
“小鱼……”
“嗯?”
我想保护你!
可是这句话,印文说不出口。
“我们回荣城吧!”他会让世人知道,他印文,配得上她茹雨!
方小鱼摇摇头,跳下栏杆,冲着印文笑道,“走,带你去看看我新认的义兄!”
“义兄?”印文的眉头拧成了麻花。
两人正朝言无过的独院走,却见一个家丁领着言无过朝南厅的方向行去,方小鱼略一思索便带着印文悄悄跟上。
这一跟吓了方小鱼一大跳!四季他娘居然已经到了皇都,此刻正在厅上品茗!
言无过进了大厅,一语不发。诸葛夫人也依旧静静品茶,厅内安静地让方小鱼也不由得闭住呼吸。
“贤侄好耐性啊!”
“侯爵夫人谬赞。”
诸葛三思轻笑,对着言无过一番端详,可她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冷,越看越让人心惊!
言无过傲然挺立,双目直视诸葛三思毫不示弱。
“我儿不日将与天柔公主大婚,现在,尚缺一陪侍,不知贤侄意下如何?”诸葛三思轻飘飘的说道。
什么?方小鱼这下不淡定了!虽然男子嫁入皇家一向有带陪侍的传统,但一般都是带家里庶出的兄弟,上个双保险方便生下子嗣罢了,诸葛三思找上言无过干什么!
言无过寒着脸没有应声,诸葛三思淡淡的笑笑,让言无过三日后给她答复,言无过转身出厅。正当方小鱼也要潜出厅时,诸葛三思却吩咐下人:
“将那个方小鱼带过来。”
方小鱼和印文一对视,赶紧回到他们的客房。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家仆便来“请”人。
再次回到南厅,方小鱼心里很不爽。诸葛三思这会儿没有喝茶了,而是摆了一盘棋在桌上。
看到方小鱼进了厅,诸葛三思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盒,走到方小鱼面前拉起她的手朝主位上走。
“好久不见啊!小鱼姑娘!早就听四季说小鱼姑娘棋艺精湛,今日便陪老身下一局可否?”看似亲和的语气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硬。
方小鱼也陪着笑落座,可一见棋盘却面色一冷。
“夫人,小鱼并不擅长围棋。”
“咦?可是四季说小鱼姑娘棋艺无双,他从未赢过你啊?”诸葛三思貌似很惊奇。
“小鱼和四……小鱼和中丞大人下的是五子棋,并非围棋。”
“五子棋?那是何种棋类?又有哪些大师?老身怎么没有听说过?这诺大皇都可还有他人知晓?”
“……”好明显的挤兑。“夫人有话不妨直说,小鱼并非不识趣之人。”
诸葛三思冷冷一笑,完全褪下虚假的客气。“小鱼姑娘是聪明人,老身也不必多言。”说完,诸葛三思从棋盘下取出两张纸推到方小鱼面前。
方小鱼疑惑地打开一看——居然是雨字号木器店和五子楼的店契!
“……小鱼自认从未得罪夫人!”她为何这么做!五子楼现在是印玉在打理,他为什么会卖五子楼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银铃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卖掉木器店!诸葛三思到底做了什么!
“我儿是丹国的栋梁之才,天柔公主未来的驸马,我不希望总有一些不懂上下尊卑的人出现在我儿身边,污了他的清誉。”诸葛三思冷冷地说。
“上下尊卑?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告诉我你对银铃做了什么?”方小鱼怒火中烧!
“放肆!”诸葛三思身旁的护卫高声喝道。
“呵呵……无妨,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你问我对那个叫银铃的小姑娘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对她做,我不过是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好好照顾她的夫郎。唉!不知道手筋断了还能不能做木匠师傅?”
“你——”
“要怪就怪你自己惹上不该惹的人!贫贱之人就该认清自己的本分!不要妄图高枝!如果不想你的亲朋好友再出什么状况,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儿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动他们!若你不希望我见你儿子,你为何不直接跟我讲!为什么要动他们!”为什么!
诸葛三思见到方小鱼激烈的反应,轻蔑的笑笑,“你,没有权利问为什么。你和他们一样,不过是蝼蚁!即便知道,你又能如何?若有一天,你可与我平起平坐,我会告诉你‘为什么’!呵呵……”
权利?蝼蚁?
内力外放,恍如火焰般的橙黄色罡气缭绕在方小鱼四周,诸葛三思顿时露出惊异之色,众护卫瞬间包围方小鱼,却无人敢轻举妄动!
“现在你认为,谁才是蝼蚁?”方小鱼凌空一挥,厅内所有桌椅瓷器尽数爆裂!可围在她身边的众人却毫发无伤!
“我会如你所愿,但是——”仿若分身般,方小鱼的残影还留在原地,人却已经出现在诸葛三思面前。
“咔嚓!”一声脆响传自诸葛三思的右腕,“啊——”
贴近诸葛三思的耳边,方小鱼如魔女般低喃:“不要威胁一个‘不懂上下尊卑的人’!”
转身离去,众侍卫冲上前要拿下这个‘暴徒’,诸葛三思却忍着痛大喝一声:
“让她走!”该死的!是她看走眼!
方小鱼憋着一腔怒火收拾好东西带着印文准备走人,可刚走到门口,居然迎面遇到久违的诸葛四季!
“小鱼,你这是要去哪?”诸葛四季儒雅温和的脸上尽是倦累,语气却是满满的关切。
“那要问你娘!”方小鱼还没开口,印文便抢先一步答道。
“……”诸葛四季心中一凛,他一接到娘到了皇都的消息就立刻赶了回来,没想到还是没赶上。
“四季,你很幸福,也很可怜。”方小鱼很清楚诸葛三思的意思,她要她的儿子站在万人之上,手握大权,所以她会为诸葛四季扫清前方的一切障碍不择手段清除隐患!诸葛四季何其幸福,有一个如此为他尽心尽力的娘!他又何其可怜,有一个如此为他尽心尽力的娘!
“小鱼……”诸葛四季欲言又止。
“小鱼——”雷迟不知何时也回来了,他站在诸葛四季身后,面对着方小鱼伸出手,脸上的笑容温暖而美好,“我们在皇都的家已经布置好了,我们回家吧!”
家?
久违的词钻进方小鱼的耳朵,撞进她的心中,她突然有些鼻子发酸。在这个世界,有人喊她回家……默默地看向雷迟,只为了他这一句,她会试着……和他好好相处。
方小鱼抬手握住雷迟的大手,虽然炙热她却不想放手。
看着方小鱼一脸动容的走近雷迟,印文的心,跌到谷底……
“印文!”方小鱼扭头唤了一声。
只一声,便让一个男人从地狱回到天堂。
印文大步跟了上去。
眼睁睁看着四人远去,诸葛四季疲惫的闭上眼,暗暗打了个手势,让三卫跟上方小鱼。
小鱼,再等等、再等等……等我羽翼丰满,等我不再需要借助皇家的背景,等我成为丹国无法缺失的权臣……
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本与皇家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