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源以为霍宝珍说的他们家的溜冰场,只是一个用栏杆暂时围起来的小湖泊而已,却没想到他们真弄了一个溜冰场!霍家用大青砖造了一个小池子,夏天的时候给霍家的郎君凫水玩,冬天的时候,就是大家玩冰嬉的地方了。
萧源和霍宝珍坐在暖阁里,隔着帘子看霍家的家丁穿着特制的铁履在冰上射箭、跑冰,现场气氛热烈而欢快,萧源不由自主的看入神了。
“元儿?”霍宝珍叫了萧源一声,见她没回话,而是津津有味的看着下人冰嬉,不由一笑,让下人端来了一些新鲜的果子给萧源解渴。
玉珥上前将一只橘子掰开,用筷子夹了橘瓣放在小碟子里,递到了萧源面前,顺便给萧源使了一个眼色,萧源接过橘子拈了一片放在嘴里,等咽下后,才对霍宝珍歉然一笑,“阿鸾姐,抱歉,我刚刚看出神了。”
“我第一次见这冰嬉也看出神了呢!让他们足足耍了一个月,才撇下了呢!”霍宝珍笑道,“你要喜欢,以后常来看就是了。”
“好。”
“元儿,这些花笺真漂亮,是你自己做的吗?”萧源这次除了给霍宝珍送了一只荷包,几朵绢花之外,还送了一叠自己亲手制作的花笺。东西价值不贵,可心意十足。尤其是她送的那叠花笺,是用各色的鲜花汁染色,随着花笺不同的颜色,在笺上画了不同的鲜花,春夏秋冬四季皆有,高雅精绝,让霍宝珍一眼就爱上了。
“是的。”萧源点点头,“我闲暇时做着玩的,做功粗劣,姐姐别嫌弃。”
霍宝珍道:“瞧你说的,这还做功粗劣,我自制的那点花笺就不要见人了。”她爱不释手的把玩那些花笺,“都想不出要在上面写什么,才能配上这么好看的花笺了。”
“姐姐着相了!”萧源对着她叹气,“花笺本就是给人用的,只因花笺做的漂亮,就束之高阁,那才是对花笺的糟蹋呢!”
霍宝珍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直笑,“你说的有理,是我本末倒置了!”
这时霍家的丫鬟陆续端了几个托盘上来,就算盖着银盖子,也传出阵阵香气,霍宝珍诧异的问:“这是什么?”
“回姑娘的话,这些菜式是二郎君特地吩咐我给姑娘送来的。”一名眉眼温柔,举止干练利落,一看就是主人身边得力丫鬟的女子朝两人屈身行礼道。
“什么好东西,值得二哥让你特地送来?”霍宝珍好奇的问。
“没什么稀罕的东西,都是些江南吃不到的食物,二郎君说送来就让萧姑娘尝个新鲜,还有一双二郎君前年猎到的熊掌。”丫鬟说,“二郎君说,那对熊掌他是刚入冬就打到的,最是肥美。”
霍宝珍闻言一笑,“原来是二哥前年猎杀到的熊掌,元儿,这可是二哥的宝贝,本来去年就能吃了,可二哥硬是不肯拿出来。”
萧源望着碗里那脂肪丰厚的熊掌,浓浓的党参、红枣扑鼻而来,还略带一点蜂蜜的甜香,熊掌是山珍之一,以前家里也做过几次熊掌,她始终没吃过。所谓的八珍,熊掌、鹿茸、象鼻、驼峰、果子狸、豹胎、狮乳、猴脑,果子狸就不说了,打死萧源都不敢吃,其他七珍除了狮乳外,在萧源看来都太残忍了。
“熊掌温和滋补,又能御风寒,味道其实就跟驼掌差不多。”霍宝珍亲自给她舀了一碗,“你身子弱,冀州天气又寒,吃点熊掌对你身体也有好处。”
“好。”萧源舀起一小块,小小的咬了一口,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感觉比猪蹄更肥厚些。她倒是对其他的食物,比如烤全羊这种菜肴比较感兴趣。江南也有食羊的风俗,但基本以白炖为主,最多是红烧,这种加了香料的烤羊,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萧源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这么重口味的食物,难免有些嘴馋,但多年的礼仪教育,让她已经习惯每道菜不过吃了一筷子就停下了,饶是这样,也让她吃的十分饱。萧源身体弱,从小家中长辈就教导每餐七分饱即可,她第一次吃这么饱,不由有些脸红,幸好霍宝珍没看出来。
霍宝珍不想萧源看似娇滴滴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居然会肯吃这种口味重菜肴,不由对她更亲近了几分,以前她把这种菜肴端出来的时候,那些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别说吃了,一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依霍宝珍看来,这些人也太小家子气了,不似萧源,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以平常心看待,喜怒不惊,这才是贵女应有的气派。
菜过五味,霍宝珍起身对萧源笑道:“妹妹,你先坐回,这里有点闷,我出去走走。”
“好。”萧源知道霍宝珍要去更衣,接过霍家丫鬟递来的茶水,漱口后,也想出去走走,顺便还能消消食。但外面天寒地冻的,又不是自己家里,玉珥、灵偃如何肯让萧源出去?
一旁伺候的霍家丫鬟机灵,上前对萧源行礼后说:“萧姑娘若是嫌这里闷,可以去兰苑里散散心,里面新近开了一株兰花,那香味就是站在屋外,也能远远的闻到!”
萧源笑道:“好,那我就去兰苑走走。”她心里疑惑,兰花也会冬天开花吗?霍家的花匠也太厉害了!
玉珥忙给萧源披上小毛裘,通往兰苑的地方,有专门隔开的通道,温度适宜,不用穿太厚的衣服,霍家的丫鬟们自发的在前头领路。萧源还没有到兰苑,就闻到了一阵水仙清雅的香味,她微微莞尔,正想进去瞧瞧,里头开了几株水仙的时候,就听到门口有人说话。
“我说你力气也太大了,撕了这么大一个裂口,你让丫鬟怎么帮你补?”少年清朗的声音传来,略带些变声期的粗哑。
玉珥和灵偃脸色一变,霍家丫鬟忙说:“萧姑娘,是五郎君和梁郎君,刚五郎君在花房赏花,这会已经快出院子了。”
萧源不是没见过霍行云和梁肃,但那是在长辈和兄长的陪同下见面的,现在这时候,她身边只带了几个丫鬟,和两人单独见面就不妥了,幸好霍家的丫鬟机灵,在萧源去兰苑之前,就先去了兰苑一趟,见霍行云在兰苑,原想领萧源去另一个花园,倒是霍行云得知情况后,主动先避开了。只是梁郎君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丫鬟不解的想。
“我不是故意的。”梁肃的声音不似少年般清朗,反而如成年男子般低沉醇厚。羊皮质嫩,他不过戴上弯弓拉弦一次,手套就莫名的破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回头让丫鬟再做一双吧。”霍行云颇为无奈的说,“只可惜了萧姑娘的一番心意。”
萧源隔着薄的几乎透亮的屏风,远远的瞧见梁肃手上一块颇为眼熟的破布,那个不是……萧源侧身对玉珥低声吩咐了几句,玉珥点点头,走出了兰苑,朝两人行礼,“霍五郎君、梁郎君。”
两人微微一惊,“你是——玉珥?萧五姑娘的丫鬟?”霍行云迟疑的问。
“回霍五郎君、梁郎君,正是儿。”玉珥见梁肃手上果然拿了一副双明显被外力用力撕开的手套,她微微笑道:“梁郎君,我家姑娘说,这样的手套家里还有几幅,一会她让若往给你送来。”
若往是萧泽的贴身僮儿,萧源让玉珥给梁肃就叫私相授受,让若往给就代表萧泽给梁肃的。时下礼教并不太严谨,但也不代表大家闺秀可以私相授受,尤其萧源已经十岁,以大秦女子差不多十五六岁出嫁的年纪来说,她已经算个半大人了,不严谨举动很容易引起别人不必要的误会。
梁肃黑脸一红,人家刚给自己的礼物,人还没有走呢,就被他弄坏了,他拱手歉然道,“萧五姑娘,抱歉,梁某不是故意的。”
“梁郎君不必在意,是我思虑不周,只顾着羊皮软和,却忘了羊皮太嫩了,不适合给骑马、射马之时戴。”萧源隔着屏风还礼,语气里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带了一丝歉然,让梁肃越发的不好意思。
“元儿,你来这里了?正好我那株兰花好像精神了些,我带你去看看。”霍宝珍更衣完,径直来找萧源了。
“好。”萧源望了屏风外一眼,对两人福了福身,便和霍宝珍离开了。
霍宝珍对萧源道:“怎么了?他们打扰你了?不过就是奴才而已,你客气什么?直接赶走就是了。也就二哥好说话,要是依着我,都不许他们来这个清雅之地。”
霍行云和梁肃都是贱婢之子,若不是两人还算有点本事,根本得不到家族的承认,只能一辈子当奴才而已。就算梁肃有官职在身又如何,霍家还缺当官的吗?在霍宝珍这样万千娇宠的嫡女眼里,他们两人哪怕现在当了官,也是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