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光线从巨大的圆形孔洞中泼洒下来,照亮了竞技场的中央。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带着热度的光线很快将地面上厚厚的苔藓晒成了灰烬。这不是地狱中应有的光线,这是太阳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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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骨墓园是血都最大的墓地之一,以一副巨大的穿过墓地中央的蛇骨架而得名。
相传这里是一次血都扩建工程的产物。血都本来是一处天然的地下空洞,随着血族的繁衍生息,空间显得越来越拥挤起来,也就顺理成章地有了好几次的扩建。在被血族迷惑的奴隶们挖掘到蛇骨墓地周围的时候,挖通了一种可怕的地下生物的巢穴。数以万计的黑纹蟒从休眠中醒来倾巢而出,它们中最大的一条甚至可以一口吞掉一幢房子。四贵族不得不放下成见,合力将巨蟒杀死,并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斩杀了所有的蛇群。可以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染有血族的鲜血,而巨大的蛇骨直到现在还随处可见。清除了敌对族群之后,血族并没有使用这里的土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就变成了低等血族和下等血族的墓地。
血族的寿命很长,还拥有极好的再生能力,一般情况下并不容易死亡。但是如果遭到强大的魔法伤害、致命的物理伤害或是被吸干了全身的血液,血族的生命也会因此画上句号。对于等级制度森严的血族来说,遭受重重压迫的低等血族和下等血族的死亡率一向很高,能活到一百岁以上的“高龄”就已经是相当少见了。横死的血族大多不会有人将他们埋葬,只有一小部分会被亲友带到蛇骨墓园,挖一个深深的坑埋下去,并在上面插上一个逆十字架。
因为蛇骨墓园对血族来说一向都不是个吉利的地方,所以鲜少有血族驻足在这里。布鲁特年幼的时候倒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为自己搭建了一个巢穴。幼小的低等血族很可能被同类当做食物,他在离开母亲之后,付出了一只蝠翼作为代价很快明白了世界的残酷性。躲藏在墓园里,偷偷挖掘新鲜的尸体,喝死去血族的血为生,这就是幼小的布鲁特每天的生活。直到那一天……金发的少年不由露出微笑。
“到了吗?”坐在马车里的梵卓公爵并没有穿贵族那繁复的服装,简单的衬衫、马甲和长裤,外面是一件连帽的麻布斗篷,遮住了他银色的发丝。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马车的墙壁,引来布鲁特的注意。
“啊!是的,到了,大人。”布鲁特将缰绳捆在金属钩上,从座位上一跃而下,打开单人马车的车门,恭敬地伸出手臂。“不不不,我是说,再往前就只能步行了。”
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搭上布鲁特的手,从车里走了下来。“我知道。我们走吧。”
布鲁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大人当然知道,他又不是第一次来!
布鲁特懊恼不已,他和梵卓公爵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座充满了不祥气息的墓园里。以后的每一年梵卓公爵总要在特定的日子驾车来到这里,带着当时还是蝙蝠状态的布鲁特。他有时候只看一眼就走,有时候却要停留很久。
布鲁特十分珍惜在墓园的时光,因为梵卓公爵的日程安排十分繁忙,常常一年都不会去一次游戏室,只有在这里他才有机会单独近距离地观察这个男人。所以每次布鲁特都希望梵卓公爵留得久一些。但是停顿时间越久,就说明这一年梵卓族的日子过得越糟糕,公爵大人脸上的表情也越彷徨脆弱。于是布鲁特又开始希望梵卓公爵可以远远地看一眼就走。这种矛盾的心情往往从要来墓园的前几天就开始,一直要延续到他回到空无一人的游戏室里。
看着熟门熟路地走在荒芜小径上的梵卓公爵,布鲁特叹了口气加快脚步。真是的,为什么自己每次在大人面前总要表现得像个傻瓜一样?说起来,今天还没到特定的日子,大人为什么会来墓园呢?
走过比人还要高大的白色骨架时,两只拳头大小的紫色蜘蛛突然向穿着斗篷的男人袭去。布鲁特立即拔出小腿上的匕首,刷刷两下将蜘蛛砍碎在地。
“我……我……”面对一脸好奇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男人,布鲁特又犯了只会对一个人发作的口吃的毛病。尽管知道梵卓公爵身上有魔法阵,这种低等的魔物根本无法靠近,但他还是忍不住拔出了匕首。
“好像变得有用起来了呢!”银发的男人转过身,继续踩着高低不平的地面前进。
哎?刚才、刚才大人好像笑了?!
布鲁特赶忙托住快要掉下来的下巴,小跑着跟上已经走远了的人。
一直走到墓园的深处,梵卓公爵终于在巨大的逆十字架前收住脚步。布鲁特知道那是老梵卓公爵和公爵夫人的墓地。他从梵卓公爵口中听说过他父母的故事。有一次他曾经突发奇想地问梵卓公爵为何没人来盗墓,要知道血族的力量都在血液之中,如果喝到贵族的血对普通血族来说也许会晋级也不一定。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的贵族都派重兵把守着家族墓园的原因。那时候梵卓公爵带着诡异的表情告诉他,因为老公爵并不是死葬的。
“他还活着,只是不愿意出来,用魔法阵将自己和母亲封在棺材里。”年轻的贵族眼睛里闪过隐约的恨意。布鲁特顿时明白了,没人来盗墓是因为打开墓穴就意味着要承受一位贵族的愤怒。心里同时又有些为自己的主人鸣不平,老公爵成全了对恶魔来说最无用的爱情,却让自己的儿子独自承担所有的重任。就算血族感情淡薄,但对于重要的后裔总是十分关照,他这么做简直和赛特族一样不近人情!
“你说他会后悔吗?”年轻的贵族突然开口,将布鲁特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布鲁特再次没能及时接上话。面对这双银色的眼睛,他总觉得自己很容易就丧失了思考的功能。
“长老说下面的魔法阵就是贵族也无法从里面强行突破。他在里面常年累月地陪伴着一具尸体,你说他会后悔吗?”梵卓公爵重复自己的问题,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迷茫。
“呃……我不知道。不过既然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就必须自己来承担后果。因为想不到有朝一日初衷会改变而懊悔,还不如一开始就深思熟虑做出决定。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贵、贵族的想法我怎么能明白呢……”布鲁特突然觉得自己的血都在往脸上涌,声音不由低了下去。
看着面红耳赤的仆人,银发的贵族不禁勾起唇角:“我想他大概是不会后悔的。以前我总不理解他的决定,但是我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大、大人……”
“嗯?”
“你又笑了?”
“不好吗?”
“不不不,很好!太好了!大人笑得很好看!”
“我今天来只是想来告诉他,我也做出了一个关系到梵卓族将来的决定。不过现在想想好像没必要了。你说的对,既然是我做出的决定,只需要我为此负责就够了。我们走吧。”银发的贵族揉了揉脸都快烧起来的仆人的金发,转身向来路走去。
“哎?”布鲁特混乱的大脑完全无法理解梵卓公爵的话,只是本能地觉得压在自家主人身上几十年的阴霾突然不见了。
快步追上年轻的公爵,布鲁特打算趁主人心情好的时候问出这几天盘桓在心里的疑问:“大人,那天赛特公爵是怎么答应您放了我的啊?你们到底密谈了什么呀?”
“他把你卖给我了。”年轻的贵族淡淡地说。
“啊?亏了亏了,我本来就是您的下仆啊!”虽然要等我偷到您的血之后才能恢复主仆契约,金发少年在心里补充。“大人,等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