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雨后初霁,空气清爽怡人。
室内熏香袅袅,却安静异常,安静到仿佛连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到。
一名满脸稚气的左臂戴孝的锦衣少年站在书桌旁,摒心静气地盯着那俯首桌前的人手中的画笔,态度恭敬,目光流动着钦慕。
在案边那个纤细的白色身影手中,细细的画笔充满了生命力----白色的丝绸上,一朵鲜红的牡丹,正旁若无人娇艳地绽放开来。
与那少年一般无二的是,白色身影左臂也同样戴孝,昭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管家一溜小跑冲到了门口,一到门口,就看见丫鬟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他赶紧站定了脚步,一声不吭地立在丫鬟身旁。两个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同探头观望桌面作画的人。
从他们的神情和反应可以看出,即使有天大的急事,作画的人也不容许被打断,而他们也早已经习以为常。更何况,眼前的一幕美得如在画中,欣赏起来何尝不是一种愉悦。
白色身影仿佛没有听到刚才的脚步声,心无旁骛地描完最后一抹红,一手笼着袖口,一手提着笔,最后端详了一眼画样,这才扭头望着少年,目光如水,柔声说道:“慕飞,你看明白了吗?”
这声音跟她的人一样,柔美异常,只让听者也跟着心中柔软起来。
少年崇拜地望着她,用力点点头:“嗯。”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那你先拿宣纸练习几遍。玉儿……”
看得痴迷的丫鬟一下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哎……”
白衣女子放下了笔:“这副画样我预备做陈夫人的绣样,二少爷临摹完以后找人拓一款出来先送给陈夫人过目。”
玉儿连连点头:“是。”
白衣女子擦干净手,走到管家面前:“刘伯,让您久等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管家诚惶诚恐地作揖:“老奴不敢。是,是那位姓沈的,他今天又来了……”
“哦?”白衣女子意外地沉吟了一下,眉头微蹙,“母亲还是不肯见他吗?”
“太太一听说他要求见,气得药都摔了……”
白衣女子吃了一惊:“我娘她不要紧吧?”
管家忙安慰道:“不要紧,不要紧,我让丫头重新煎了药。”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黯然道:“想必娘心里还是有心结……刘伯你直接告诉那姓沈的,我们不会见他,也请他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
管家无奈道:“我跟他说了好几遍了,可他就是不走,他说他不见到苏老板的家人,他就每天来咱家门前候着。这么算起来,他这半月来,还真是每天都来……”
“每天都来?”白衣女子有些诧异。
管家点点头:“每天都来,前些日子下雨,他也风雨无阻……”
玉儿愤愤不平道:“哪有这样无赖的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他不过是想寻个心里安生罢了。我爹爹虽不是被他直接杀死,却是病由他起。他想要从我们这里得个心安理得,恐怕不能。”
“他赖着不走?我们怎么办?”管家为难道:“那姓沈的现在也算是苏州有头有脸的人了,他每天这么往门口一站,街市上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这样下去恐怕对咱们家声誉不好。”
白衣女子咬牙道:“果然是无商不奸。他不但想在我们这里求个心里太平,还要在苏州赚个好名声出来。”她心中不平,却深知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顿了顿,说道:“刘伯,你请他到大厅,我来见他。”
管家和玉儿同时意外地瞪大了眼:“小姐,你要见外姓人?”
苏绣世家的大小姐苏慕雪虽然因一手妙笔丹青加绝世苏绣手工而名动天下,却从未踏出苏家大门。
而现在,她居然要亲自接见一个与苏家非亲非故的陌生访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