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命,了断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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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没多久的季沫,沉默的看着书桌上被美工刀划出触目惊心的‘死ね!(去死吧)’字,心中平静无波。
“看啊,就是她,听说了吗,之前勾引了月岛学长,后来又勾引幸村会长。”
“是啊是啊,仗着自己是孤儿纠缠着幸村会长,不过是看她可怜……”
“好不要脸啊……”
这种窃窃私语,对于训练过阴阳术的季沫来说,不想听到也难。季沫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显出疲色。
然后,她走到了藤原理惠的面前。
“……干嘛?”原本看热闹的藤原一愣,恶声恶气的问。心中希望季沫快些离开。
“何必呢?”
季沫平和的语气反之让藤原理惠受了刺激般跳了起来,但对上季沫沉静纯色的黑眸,不知为何她就微微偏过了目光,失去了对视的勇气,“你什么意思,又不是我干的。”
“是啊,只是借用了下舆论。恨人有笑人无的小市民毕竟到处都是。”
藤原理惠错愕的瞪向了季沫,她认识季沫整整8年,第一次听到季沫如此直白而尖锐的,鄙夷着他人。
其实,幸村精市在挥霍季沫的纵容,藤原理惠又何尝不是觉得季沫好欺?
“你的做法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还是不入流了,以后别这样了,理惠,不然你会吃苦头的。何必呢。”季沫重复了一遍,“你无非是想逼走我。其实我今天,也不过是来和你道别——终究是朋友一场。”
好聚好散。自从终于懂得世上无不散之筵席,季沫对于任何人都期望能如此。
“你……要走?”藤原理惠喃喃,“你这是……自己退场?可是……可是你不能这么对幸村会长……”
季沫看着藤原,轻轻的笑了起来,落寞却不悲凉,“你知道的,幸村决定回本家,我既不想成为他的阻碍;不希望成为他和本家对着干的因素;也不希望搅合进大家族啊。”
“……可是你可以阻止幸村会长的……”以己度人,就算知道季沫从来淡薄,可是藤原理惠难以置信,季沫能与世无争到这个地步。
“你知道我不会。”季沫安静的笑着,眼神却是透过了藤原,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而精市……就算为了我会答应,以后也许也会后悔吧。毕竟对人来说,总是对自己没有选择走的路有着更美化的幻想。”
“それじゃ、さよなら。(那么,再见了。)”
藤原理惠呆呆的看着季沫一个人离开的背影,好像周围的人都与她相隔了一个世界。
如此干脆,如此不加留恋。
她忽然就觉得,之前还得意于布置的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一个小丑。
藤原理惠觉得难堪。
季沫确实不如她有庞大的家族背景,甚至连父母都没有在她的身边支持她。
但是她的骨子里,就是一种傲然和傲骨。
也许啊,她真的赢不了她的,不,她其实从来没有赢过。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真的可以那么大的。她的投机取巧,根本不如季沫淡然处之的原则。
季沫走了整整五年。她对幸村的说辞是病未痊愈,还要出国治病,幸村精市犹豫了下,没有多加挽留。毕竟对于季沫来说,也许出国反而是个好选择,让幸村精市能够没有任何顾虑的接收家族而没有威胁。
幸村精市很忙碌,每周也只能和季沫固定的通一两次电话,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季沫出国治病的样子。很多时候还是幸村精市说,季沫安静的听。有时候也会宽慰幸村两句。
在幸村精市忙着收理家族、登上作为少年来说,最为绚烂的顶峰的时候;季沫却在虚耗生命流逝,等待死亡。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月岛嘉兵卫面无表情,带着近乎审判的姿态说,“快到极限了,用灵力吊了五年的命。我还以为,你早就生无可恋呢。”
“其实,我很怕死的。”季沫含笑说,笑容衬着毫无血色的脸,有些虚幻。“我走后的事情,拜托了。”
“我看不出。” 月岛嘉兵卫哼笑了声,不置可否。“说来,我和幸村精市闹翻了。”
“……我不惊讶。”季沫恩了声,“五年前就闹翻了吧。”
“是啊是啊,为了你直接扔掉优雅,冲去和幸村精市掐架,你当事人却一点都不争取,你让我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月岛嘉兵卫没有做出宛如从前一样夸张的动作,声音也是懒洋洋的。
“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月岛。”
“其实,我后悔了。” 月岛嘉兵卫突兀的说,“你知道吗?我那一刻,是真的后悔了。”
季沫半躺于床上,安静的听着。
“我为什么要在那样的时候告诉你幸村精市的命盘?犹豫来犹豫去,竟然挑选了最坏的时机。若是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冷静思考,你会怎么选呢?”
“还是精市啊,月岛,你懂我的。”
“问心无愧……我从前倒没觉得这四个字有这么难。你活的,我看着都累。”
“累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季沫,给我说说,你在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吧。”
“……嗯。”
季沫的声音越来越轻,月岛从头至尾没看向季沫,仅仅看着窗外的风景,仿佛忽然之间,那里有吸引人如永夜的景致。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最后,季沫忽然这样说。
这一次,月岛对上了季沫的黑眸,笑眯了眼,“是啊,你该走了。”
五芒星的光芒猛然间就绽放开来,四周饱含着的灵气吹乱了月岛嘉兵卫的银蓝色的发。
“季沫,你知道吗?其实是我骗了你啊。当时我父母的术都成功了,但是我却不甘心。所以,我也用了禁术——将你拉到这个世界的,是我!我将你拉到这个世界,咒杀了原本这个身体的灵魂。可是,阴阳师是不可以咒杀人类的,何况血亲。那一刻开始我就身绕诅咒。”看着季沫猛然间竭力挣扎的样子,月岛嘉兵卫解脱般的笑着,“月岛家族终是要断绝在我这里;但是即使魂飞魄散,我也想问心无愧那么一次。季沫,不欠别人什么的感觉,其实是很不错的呀。”
季沫震惊的看着月岛的身影就在她眼前慢慢的变淡变透明,感觉到身体内涌进巨大的灵力,周围的空间变得不稳定的扭曲起来,只来得及拼尽力气大叫了一声,“不……!”
尖锐到了失声的地步,嘶哑而声嘶力竭。
“呐,季沫。回去后,和你的爸爸妈妈好好生活啊。你有深爱着你的父母。”
失去知觉时最后的印象。是月岛释然对着她笑的样子。
很开心,很开心的笑容。
那是很美丽的笑容。
美的让人想起,都会落下眼泪。
呐,月岛,你知不知道,你只有在说谎的时候,才会特别特别的认真,认真的让人以为,是真的一样?
光芒散尽,屋内,再无一人。
后记:
7年。
“季沫!”幸村精市大步走向两年前忽然说分手的少女。那时他忙着家族无暇顾及,而今他作为家族的继承者,终于让人查到了季沫的所在之处和联系电话住址。
季沫答应一叙。
幸村精市松了口气,他想,季沫终究是等着他的。
“季沫,我们回去吧。”他这样说。
他几乎热切的看着季沫,眼中暗藏着很深很深的恳切。
而后他看见黑发黑眸,一如既往安静的少女,缓缓的摇了摇头。
“季沫,我已经继承了幸村家族,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精市。”季沫叫了声,然后顿了顿,才开口,“你能查到我的住址,那有没有查过我的病,是如何好的?”
幸村怔了怔,“不是……治愈的吗?”
“过呼吸症是没有治愈的方法的。”季沫笑了笑,“精市,虽然老练了,可是有的事情,你还是老样子呀……是月岛学长。”
“……月岛学长……?”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查过呢,其实,月岛家族,是阴阳师的末裔啊。”
“所以你的病是他治好的?”幸村精市喃喃的说。
“……月岛死了。”
“!”幸村精市倒抽了口冷气。
“精市,你明白吗?2年前,我就再也不可能和你有未来了。”
“……我明白了。”沉默良久后,幸村精市才说,他看着季沫坚定的神情,心中一片苦涩。
他了解季沫,她不会改变主意了。
总是和月岛学长斗嘴,互相使绊子,月岛总是落下风的那个。然而这个用命当资本的介入,幸村精市输的一败涂地。
江山美人,终难两全。
“那……季沫,你保重。”如今的他,是幸村家族的族长,他要为家族负责,也无法强求季沫进入这个家族。
现实就是如此,不会事事如意,而有时候不得不放弃什么的时候,就算难过,也还是会放手。
离开的幸村精市没有看到,与他交谈的季沫慢慢化作萤火虫般的光晕消散,留在原地的,是一张画有桔梗印的符。
就和如果争,季沫不会输一样。
月岛嘉兵卫布的局,就算是成为族长的幸村精市,也略输一筹。
手指划过家族的联姻名单,到了藤原理惠这个名字的时候,顿了顿。
“少爷?”
“除了她,其他人你们斟酌后定吧。”最终,幸村精市这样说。
不是交叉过后才越离越远,而是他和季沫,从本来就是殊途的两道线,擦肩而过,才是刹那的错觉。
(网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