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之后程西西又做了两次特短的梦,一次她还啥都没弄清楚呢,就看到对面漫天飞过来的炮弹和子弹,胸口一痛倒下去之前她看见身边的人身上穿的是二战时候德国陆军野战服。
另外一次,她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和一群高中生样的人呆在个教室里,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在门口,讲台上几个教师模样的人似乎刚说完什么,站在她身边的一个男生愤怒地站起来指责他们,结果立刻就被击毙了。
程西西吃惊极了,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扑过去接住了那个男生倒下的身体,没想到紧接着被射击的竟然是她自己。
到大约半年后程西西才在某部名叫《大逃杀》的日本电影中弄明白自己当初那个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觉得如果哪天老师需要讲解“炮灰”这个词的话,她完全可以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举例一下。
好在梦常有,而炮灰不常有。
要不然程西西觉得自己也太悲催了点。
所以又一次做梦时,程西西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过个安稳人生!
再度从婴儿开始,这回穿的是意大利。跟着家里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屁股后面还带个不会走路的弟弟到处摔滚打爬,顺顺当当长大。
意大利老爸以前是个有点名气的足球运动员,退役后给家乡的小俱乐部当教练。老妈听说当年曾经是老爸过去效力的俱乐部球迷会员里著名的美女,到现在也风姿不减。
看着老爸如今地中海的发型,程西西表示自己很怀疑他踢球时的潇洒风采。
大概是继承了老爸的基因,两个哥哥不到十五岁就纷纷在试训中被两家俱乐部收进了青训营,姐姐则刚满十六就跑到美国去追求她的演员之梦。
程西西回忆了一下自己过去看过的美国老片,遗憾地发现似乎没有哪个稍微著名点的演员长得跟她姐姐相似。
看来那演员之梦阻难重重,程西西于是常打越洋电话去给姐姐加油鼓劲,指不定她一加油,就加出了个历史上本来没有的奥斯卡影后呢?
不过,演员啊……聚光灯下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很有意思?程西西托着下巴发起了呆。
十六岁生日一过,程西西毅然决定不再念书,跑到米兰当起了模特。
本来只是想试试这个看起来很美的职业,后来却发现它的确有让人着迷的理由,程西西真心喜欢上这工作,开始认真打拼。
模特的世界竞争不比任何一行当少,忙起来的时候简直不是人。最开始两年虽然跟了公司,但完全不存在经纪人,工作机会都要自己争,去面试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看你能不能摆漂亮pose或者说和产品合不合,对方瞧两眼妆容跟着衫就能直接刷人。
程西西本以为自己那么多辈子过下来懂的已够多,现在才知道要学的从来没尽头。
这样下来她在模特界里也闯了点名气,很有几个设计师秀场都要点名用她,接到的广告越来越多,程西西在米兰买了套不错的公寓,逛街时还会有喜欢她的女孩要签名,顺便问她刚拍的那支唇膏广告里哪号色最潮。
模特是行青春饭,能吃到三十五岁算非常了不起。
程西西过了二十岁生日,开始为自己接下来的四十年作打算。
她现在不大不小算个中号偏上的角,工作可以挑挑拣拣。跟她一起的模特们同球星,富商,政要们打得火热,其实那也算条不错的出路,不过程西西另有打算,她去报名念了服装设计。
设计学院没有停车场,程西西每回都将车停学院边上的酒吧后头。
这天她出来上了车刚插|进车匙,后颈就被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给抵住了,从车后座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介意我搭个车吗?”
程西西迅速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只看到车椅靠背后露出的半顶黑色礼帽,和礼帽阴影下线条冷硬的下颔。
“当然不。”程西西镇定地发动了车子。
车子刚驶出巷道便发现外面的大街上堵了车,警笛的鸣叫远远近近回响。程西西探头出去问:“发生了什么?”
旁边露天咖啡座里有人端着酒叫:“谁知道呢?也许是泰顿大道那个死胖子(指警察局长)终于被人干掉了,所以这些穿制服的白痴才在前面排查凶手?”
程西西下意识地想去看后面的人,但她忍住了,反倒是那男人发出了一声类似嗤笑的冷哼,然后后车门响了一下,程西西正在大喜着他居然如此识趣地知难而退了,就看见副驾座的车门开了……
男人上车前彬彬有礼地摘下那顶黑色礼帽在胸前欠了欠身,表示打扰,不过上车后口气还是一点没变:“你知道该怎么说。”
“是的,先生。”程西西无奈地回答,将车插|进了正在等待警察排查的队伍中。
因为不想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以免引来以后的麻烦,程西西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打量男人的面孔,但边上那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西服和礼帽实在太有压迫感,简直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程西西清了清嗓子:“那个……这位先生,您不觉得您的打扮太显眼了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半侧过脸,挑高了一边眉毛。
看来是可以沟通的生物,不是丧心病狂的罪犯,程西西将这当作是运气转好的开始,继续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也许我能提供一点帮助?”
脱掉了那件正式得简直像是去参加商务会议的西装外套,衬衫的扣子解开三颗,袖子随意地往上卷两折,摘了礼帽,再戴上程西西的一副大号□□镜,男人原先那种像死亡般压迫得叫人窒息的感觉消失了。
程西西打量了一会,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她想了想,一拍手:“对了!”探身到后座拉出只旅行箱,里面装的都是她应急的备用衣服,翻了翻,找出一条蓝紫色菱花纹的窄款领带,松松打了个结挂在男人衬衫外边。
弄好之后程西西向后靠了靠,欣赏着刚在自己手中诞生的颓废纨绔贵公子造型,满意地点点头:“完美!”
男人低声笑了起来。
程西西猛然惊醒自己身为人质的现状,立刻老老实实坐正握好方向盘。
检查时警察果然没对这个看上去就像有钱的花花公子的男人起疑心,倒是有两个认出了程西西,跟她要了几张合影。
等车子开出了六七个街区,程西西拐到僻静的写字楼后面停下,男人摘下墨镜放在仪表板上,拿起外套下了车,风度翩翩地微一欠身告辞:“感谢你的帮助,下次再见。”
程西西对着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男人那瘦削挺拔的背影,竖起一根中指:“我希望再也不会见到你!”
当天晚上的头条新闻是民主党的总理候选人在酒店被枪杀,怀疑是黑手党所为。
这件事很快被程西西丢到脑后,意大利是欧洲犯罪率最高的国家之一,黑手党什么的,在这个国家实在太常见了,既然她没出事,就不值得记多久。
忙碌的程西西向自己的超模之路大步前进,设计学院的课程也完成了。
等她两年后在巴黎走完时装周最后一场秀,和朋友们去酒吧喝酒时,再碰见那个黑西服黑礼帽的男人,她已经基本忘掉当初那件事,只当成是个不错的而且正好符合她审美的法国帅哥,勾搭了一次。
一夜情后第二天大早程西西就搭了飞机回意大利,她这半年来除掉模特工作还在给设计师Lorzen•J当助手,学到很多东西,所以程西西挺珍惜时间。
没想到半个月后程西西又遇见了那个很合她胃口的法国帅哥,法国帅哥说一口十分流利的意大利语,简直比意大利人还意大利人,程西西称赞他的时候帅哥只是压了压帽子,唇角微翘:“是么?”
帅哥自我介绍叫reborn,其他没多说,程西西只当他是来意大利旅游的法国游客,两人偶尔约会几次,基本都是帅哥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程西西跟前,程西西觉得这大概是法国人特有的浪漫性格。
第一次去程西西公寓是两个月后,对程西西来说这在某种意义上等于法国帅哥从“一夜情对象”转变成了“暂时固定的情人”。
这其实是个挺了不起的变化,她决定打开储物室找香槟庆祝一下。
帅哥在她身后指着挂在储物室墙壁上的一顶黑色礼帽问:“那是什么?”
“差不多三年前一个粗鲁的汽车劫匪——唔,也许是杀手——留下的纪念品。”程西西拿着香槟走出来,回过头看了一眼帽子,刚注意到地说:“他的风格和你挺像的,reborn。”
“呵,的确。”法国帅哥接过香槟,顺便抬起她下巴亲了一下。
这种偶尔约会的状况持续了大半年,程西西表示对帅哥的工作状况很怀疑,出来旅游这么久他的老板不会开除他吗?
“我的职业很自由,我的老板也很开通。”帅哥说。
有一次雨夜,法国帅哥来的时候,程西西在他身上闻到了一种十分奇怪的味道,夹杂在潮湿的雨气之中的,金属般的感觉。那味道程西西觉得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但随即她就没有空隙去想这个问题了。
这年圣诞节前Lorzen最后一场发布会,地点在巴黎。
法国帅哥难得地关心了一下程西西的工作:“这场秀你要走吗?”
“不。”程西西微笑。Lorzen•J答应在发布会之后为她介绍两家公司,他的品牌也有在他们手上代理,程西西已经挑好了自己最满意的几件设计,就等着到时的会面。
“很好。”法国帅哥撩起一缕金发放到唇边吻了吻,拿起衣架上的礼帽:“接下来我要工作了。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过圣诞节。”
“哦不,圣诞节是属于家人的,reborn。不过我会记得给你留礼物。”
Lorzen包了整架飞机来装这场秀上要发布的服装,当然,还有他最爱用的指定模特,助手,化妆师们。
飞机着陆之后立刻有工作人员开了车过来把所有东西运走,自然也包括人。
车行驶的时间久得异乎寻常,当众人发现问题时,已经被一群武装过的危险分子围了起来。
对方对这边的问话尖叫毫无兴趣,只是一径地从车上拖下一只又一只,装着那些将要在发布会上被模特们穿在身上展出的服装的箱子。动作粗鲁无比,Lorzen心痛地叫起来,被一枪击中膝盖倒在地上。
令人震惊的是那些箱子打开后,摆在那些衣服下面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军火!
检查完所有箱子后,对方将所有人绑了起来关进一个仓库,并在每个人的眼睛上都蒙了黑布。
程西西郁闷地想难道自己今年的圣诞都来不及过这个梦就要醒了?她的设计师之路才刚刚开始呢。
胡思乱想中就睡了过去,半夜是被外面的枪声惊醒的,听起来就像是许多人在交火。
程西西正在惊叹着法国警察的效率,但那枪声中夹杂的意大利语和负责看守她们的两个绑匪的对话却让她明白,这半夜的入侵者是意大利那个著名的黑手党——彭格列!
一场黑吃黑而已。
程西西只希望彭格列的诸位比较有同胞爱,带走军火之后会记得给法国警方打个电话,好让自己这群人能及早从苦海中脱离。
不过彭格列众的同胞爱似乎还超出了她想象,直接解决掉了看守突进了仓库,听到有个年轻温和的声音在吩咐:“给他们解开绳子——你们不想看到我们的脸,对吧?”后面这句话是对仓库里被绑着的众人说的。
终于被解开绳子,仓库外面的火光隔着蒙眼的黑布透过来,扑鼻的血腥味与火药味,程西西伸出手想扶住墙壁站起来,却突然一个悬空被打横抱起,这怀抱熟悉得让人惊讶,程西西摸索着碰到了这人的侧脸和微微倾斜的帽檐:“……reborn?”
男人走路的动作停了下来。在血腥味与火药味中间,他身上带着的那种奇异的金属味道清晰无比,某段回忆突然闪过脑海,程西西顿时恍然,她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闻到过这种味道了。
Reborn把她放下地,解开程西西眼睛上罩的黑布,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她的表情,然后压了压帽檐:“我提醒过你的。”
“什么?”在仓库的焚烧声里程西西没听清楚。
Reborn绅士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污痕:“亲爱的。”他微侧过头,露出一个近似于温柔的表情:“你知道得太多了。”
“砰!”
剧痛之后一片漆黑。
程西西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了天花板半天,从床上跳起来恶狠狠地洗脸刷牙换衣服,然后冲下楼去。
正将早饭往桌上摆的程家妈妈被这么早就起床的女儿脸上两个黑眼圈吓了一跳:“今天放假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没睡好做噩梦了?”
程西西从厨房里探出个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程家妈妈看了一会,阴森地回答:“妈妈,你知道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