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绫大怒,撒着狠跺脚怒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妳们都嫌弃他家里如今穷了,所以看不上他!妳们都是嫌贫爱富的势利眼!”
钱嬷嬷大声呵斥道:“住口!怎能如此忤逆长辈!”
林东绫冷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了?我万没想到,娘竟然也会俗气成这样,心思只盯在对方家财上。”
王氏给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本就不是口舌凌厉之人,听了这话,眼泪便掉了下来,正要举帕子擦,便听门口一声怒喝道:“孽障!妳这说得都是什么混帐话!”紧接着有个人一阵风似的从门口冲进来,对着林东绫就是一巴掌,更指着骂道:“再敢这样丢人现眼,看我不打折妳的腿!”
王氏见来人是林二老爷林长敏,不由大吃一惊,林东绫也怔了,她向来最惧怕父亲,此刻顿时没了气焰,捂着腮帮子呆呆站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林长敏瞪着眼,黝黑的脸隐隐气出一层暗红,骂道:“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做主,妳是堂堂千金小姐,竟然上赶着倒贴去找个男人,传扬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我还不如打死妳个孽障干净!”说着轮圆胳膊再打。
林东绫下意识侧身闪躲,王氏急了,一把抱住林长敏的胳膊道:“老爷保重身子,绫姐儿身子骨娇弱,还是别打了罢!”
林长敏一把推开王氏,指着又骂:“还有妳,无知蠢妇!妳平时就是这么教导我女儿的?比窑子里的粉头还没脸没皮!”
王氏一口气窝在喉咙里,又呜呜哭了起来。林长敏方才在外面吃了酒,回家时在屋外听到房中动静,在门口站了半晌,前因后果已大致明白了□□分,他本就不喜欢王氏,如今知道这些由头便更加厌烦,又抡起胳膊“啪”地打了王氏一记,暴呵道:“这就是妳娘家的好亲戚,好哇,来到我们林家打着秋风,还要拐带我女儿!天杀的小王八蛋,赶明儿个让他收拾东西滚蛋!”瞪圆了双眼,指着王氏吼道:“妳就是老林家的祸根!自从我娶了妳,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妳再生出么蛾子,我就休妳这混帐娘们下堂!”
王氏又委屈又羞恨,将头埋在罗汉床的引枕里,嚎啕大哭起来。林东绫却已经吓傻了,方才飞扬跋扈的劲头一丝都不见,捂着脸呆呆站在角落里。林长敏闹了一 通,酒醒了大半,他回来不过是取些银子跟外头人耍钱,哼一声进了屋里,径自从王氏的妆台抽屉里取了五两银子,临走时又指着林东绫骂道:“我告诉妳,我早已给妳相好了人家,是个上等的体面姻缘,再让我知道妳有别的心,老子生撕了妳!”说完一摔帘子走了。
王氏还伏在床上大哭,钱嬷嬷劝了几句,见王氏没有好转,便走到林东绫跟前,把她拉到角落里,深深叹了口气,去拉林东绫捂着腮帮的手:“姐儿让我看看,打得重不重,若重了,赶紧上些化瘀的药。”
林东绫只觉自己丢了脸,只是哭,倔强的捂着腮,不肯把手放下来。
钱嬷嬷说道:“绫姐儿,别怪我这老婆子多嘴,咱们太太的处境妳是知道的,妳又何苦任性让她再受委屈?快跟太太道个歉罢。”
林东绫此刻心里只有林长敏说的那句“我已给妳相好了人家”,又惊又怕,方才被林长敏打了耳光,心里又重新恨上来,哪有心思管王氏哭不哭死,哭喊了一句:“妳们都想逼死我!”跺了跺脚,捂着脸便跑了出去。
钱嬷嬷忙命个小丫头跟在后头追了出去,只好转回来安慰王氏,低声说道:“太太别难过,老爷今儿个只不过是灌了几两黄汤就使了脾气,往日里,往日里他也不是这般……”说着说着,觉得这话自己都不信,便住了嘴。
王氏哭得打嗝,好一阵才平静些,流泪说道:“绫姐儿怎这般不让我省心,我原先只觉得她是个小孩子,就娇惯些,如今才发觉她大了,竟这般让我寒心……”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钱嬷嬷再三摇头,拍着王氏的后背给她顺气:“姐儿还是年纪小,太太好好教导,她便知道太太的苦心了。”
王氏摇了摇头,又掉了几滴泪,过了好半晌才吩咐说道:“方才老爷打了绫姐儿,她这会子心里肯定不痛快,嬷嬷告诉厨房,待会儿做几样绫姐儿爱吃的点心,上回我记得她想做几身鲜明衣裳,我柜里还有匹雪缎,回头打发人给她送去。”
钱嬷嬷不由又叹气,王氏每回都这般,教训林东绫之后,又百般怕孩子方才受了委屈,赶紧送东西过去抚慰,过不久便又做小伏低的纵容溺爱,便叫原先那一番教训付诸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