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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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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府得了消息,却也是一般不当回事。

“这点子小事也值得她心急火燎的送过来?”杨老太爷不满的说道,又看向眼泪汪汪的阮姨娘,“你也是,与她一般瞎着急,便是卖了那丫头也没什么,何况不过是掉个孩子。”

阮姨娘喃喃的说道:“只是这确实是冤枉的,阿姿一向手软,便是只蚂蚁也不敢踩死,如何能对一个孩子下手?”

“便不是她下的手,她院子里出了事,也是她监管不严。”杨老太爷说道,他比阮姨娘清楚一些,心知这是苏老夫人在故意找碴,便是苏老夫人自己做了这事,然后冤枉小杨氏也是有的。

“老爷,总要找人将这事说清楚才好。”阮姨娘哀求道,“背上这阴毒的恶名,阿姿哪里受得了。”

“这总是苏家的事,再者苏家尚没有动作,咱们就赶过去求饶喊冤,没得让人以为这是咱们做贼心虚。你只管过你的日子,其他的一概不管。”杨老太爷安慰道。

“那姑爷若是也以为是阿姿做的……”阮姨娘有些犹豫。

杨老太爷看她一眼,“苏清和配阿姿已经是高攀了,他还敢嫌弃什么?没了阿姿,他哪里能有这么逍遥自在的日子。”

“老爷说的是,是我急糊涂了。”阮姨娘又低下头低声委屈说道:“今日夫人改了以往的规矩,嫌我这院子里的人太多,要减去几个,老爷,这些人都是跟了我多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说少就少了?”

阮姨娘说到这,眼中又含了几点泪,“若是夫人觉得我碍眼,只管说了就是,便是裁了我的月银,减了我的伙食,我也甘心。总比少了几个用熟了的人强。”

“你只知夫人减了你的人,可知夫人也减了自己的人?”杨老太爷斜眼看向阮姨娘,“你放心,咱们府里没穷,不过是夫人看着不像话的地方多了,便慢慢的改过来。你也别猜忌她,这以后府里要改的多了去了。”

阮姨娘听了,心知石氏必是早在杨老太爷面前备过案的,便又将话题转开。

杨老太爷跟她说了一会话,终觉无趣,便又去找石氏商量大寿的事情。

苏府里,苏清和直到接近锁门时刻才回来,身上沾了一点酒气,一路上哼着歌,显是心情愉快。

过了二门便听到几个小厮窃窃私语,话里说着二夫人并赏心等字眼。

苏清和当下瞪了他们一眼,便又向里走去,刚进院门便见小杨氏迎了出来,“老爷,你总算回来了。”

苏清和见小杨氏声音沙哑,心中疑惑起来,并未细问,只是随着小杨氏进了东房。

“怎么回事?我在二门便听着有人说你和赏心,赏心呐?”苏清和看去,不见赏心,便是良辰也不在。

“老爷,你听我说,这事实在是跟我不相干。”小杨氏哭泣着,断断续续的说道,“妾身不过睡个午觉,就听到闹闹哄哄的,起来便看到院子里挤满了老夫人的人,又有人说赏心小产了,是良辰下的药。娘亲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只当是妾身挑唆良辰下的手。”

苏清和听了小杨氏的话,心知她有所隐瞒,“你当真没下手?你之前不知赏心有孕?”

“妾身当真不知,便是赏心有孕的事,我也没注意过。倘若真是我下的手,便叫我不得好死。”小杨氏赌咒发誓。

“娘亲当真说是你下的手?”苏清和迟疑的问道,倘若苏老夫人这样说,便是认定了这件事。

“……是。”小杨氏应道。

“罢了,少不得我去替你求情一番。”苏清和说道,又说道:“快叫人弄水来,去了这一身酒气,我也好快些过去。”

“是。”小杨氏应道,又接过乐事端上来的醒酒汤给苏清和,刚端起那碗,便听着外边有女人一声哀嚎。

手中的汤一晃,便倾到了苏清和身上。

“老爷,对不住。”小杨氏拿着帕子个苏清和擦着,又斥道:“是谁这般没有规矩?”

不见人答,却听着外边一阵脚步声,随后便有人说道:“四小姐没了。”

“怎么会没了?”苏清和厉声问道。

小杨氏不敢言语,眼神示意了乐事一番,乐事便说道:“今日奶娘不经心,吓到了四小姐。”

“老爷沐浴吧,妾身去看看。”小杨氏说道,又将脏了的帕子递给美景,便又向后面的抱夏走去。

一路上见那廊下灯笼摇曳,花影斑驳甚是吓人。

“将小姐少爷都挪到我房里。”小杨氏说道,又嫌晦气,以后便是绫罗和慕轩住在旁边,也是不吉利的。

到了后面抱夏里,便见柳姨娘如疯魔一般抱着纱罗的尸体就是不撒手。

“这像什么话,快拉开她。”小杨氏蹙眉说道,又瞪向奶娘等人,“人参吃了没用吗?怎么这么快就去了?”便是慢慢熬,也能熬上几日。

“回夫人,人参吃了,傍晚看着好些,只是晚间又厉害了。”奶娘惴惴的说道,又一群人跪在地上,“夫人饶命,奴婢们实在是没了法子。”

“你们的命我绕不了,还是都去老夫人院子前跪着,请老夫人处置吧。”小杨氏说道,她自身都是焦头烂额,哪里还能顾得了她们。

胆小的丫鬟早就在那里嘤嘤哭了起来。

“告诉老夫人了吗?”小杨氏见柳姨娘被扯开了,便又问美景。

“告诉孙妈妈了,老夫人早睡下了,孙妈妈说明儿个早上再说,免得老夫人一夜睡不着。”美景回道。

“把四小姐卷起来吧。”小杨氏说道,又听到外面苏慕轩的哭声,忙又叫人堵住柳姨娘的嘴,快步走了出去,便见苏慕轩被奶娘抱着哇哇大哭。

小杨氏接过苏慕轩,哄着:“我的宝贝别哭啊,不怕不怕。”

说着便抱着苏慕轩回了正房,那里苏清和还未沐浴完。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苏清和换了一身衣着,便去了苏老夫人那里。

看着床上的绫罗和慕轩,小杨氏叹了口气,心想本来只当不厉害,早知道这般凶险就将纱罗挪了出去才好。

苏清和向苏老夫人那里去了一回,自然也是没有见到苏老夫人的面。

虽天色晚了,但如此消息还是很快传的满府皆知。

何妈妈念叨:“可怜这么个孩子,先前看着挺机灵的就这样没了。”

“看妈妈说的,谁活着不可怜。”春芽嗔了一声便在对面的床上躺下,又见何妈妈拍着绮罗念叨着阿弥陀佛,便又问道:“妈妈,那四小姐没了,二夫人只怕要更难过吧?”

何妈妈闭着眼睛说道:“只怕是风声大雨点小。”

春芽也知道何妈妈见识的多,便也叹息一声。

绮罗睡的迷迷糊糊便听到奶娘与春苗两人说话,听说纱罗去了,便又为她念了往生经。

她上辈子尚小,许多的人都是记不得便离去了,不知道今生又是怎样,难道也要看着他们一个个走开?

一时感叹起造化弄人,为纱罗可怜,也为自己可怜。

第二日,纱罗夭折的消息更是传得人人皆知,众人都等着看苏老夫人的反应。

绮罗也是一夜未睡,眼下是大大的黑眼圈。

何妈妈一边给她擦脸一边担忧的说道:“小小年纪,睡的挺早的,怎么有这么大的黑眼圈。”

“就是夫人见了,又该说了。”春芽接着说道,大杨氏责怪只怕还是因为苏老夫人会怪她。

春苗进来见了绮罗脸上的黑眼圈,便有些怪罪春芽,阴阳怪气的说道:“看吧,轮到你值夜的时候就这样,夫人问起来,又会连我也一起骂了。”

春芽斜眼看向她,冷笑道:“哎呦呦,这谁这么大的起床气?小姐没睡好是我吵的不成?”

“别说了,是我昨晚上肚子不舒服。”绮罗开口说道。

何妈妈忙又摸着她肚子问:“是疼还是怎么了?”

“没事了。”绮罗握住何妈妈的手,又开口问道:“四妹妹什么时候入土?”问完了,人又愣住,她一直不想让人看出破绽,如今竟问了这么个问题,果然是念了一夜的经,念懵了。

何妈妈并春芽春苗等人都愣住,春苗又瞪了春芽何妈妈一眼,低声啐道:“都是你们就会胡沁,看吧,让小姐记住了吧!”

春芽此时却不敢还嘴,便依旧给绮罗整理衣服。

何妈妈又拿了温毛巾给绮罗敷眼睛,疑心道:“小姐是为了四小姐的事情睡不着?”

春芽春苗也看向绮罗心中疑惑三岁大的孩子如何能懂得入土的意思。

闭着眼睛,绮罗心叹不好,便又开口道:“奶奶说人没了就要入土为安。”

何妈妈等听她这样说也就止住了疑问,难道还能去问苏老夫人是不是她教的这些话不成。

敷了眼睛,绮罗眼下的青黑看着淡了一些,何妈妈等便又带了她到大杨氏那里。

到了大杨氏房外,便见到赵姨娘慌慌忙忙的赶了过来。

“请大小姐安。”赵姨娘、莫姨娘并留守在屋外的丫头婆子说道。

绮罗一一问了她们好,便进了屋子。

赵姨娘与莫姨娘对了一下眼色,得知大杨氏尚未回来,便安下心来。

莫姨娘猜着赵姨娘是在苏清远走后,急匆匆赶来的,又想到赵姨娘这样在苏清远,苏老夫人,大杨氏三人之间赶场伺候,竟是比她还要辛苦几分。

绮罗进了屋,见绢罗也被奶娘放在椅子上扶着她学站立,不禁又想起那只比绢罗小一个月的纱罗。

隐约听着外面丫鬟的窃窃私语声,似乎是苏老夫人只轻描淡写的打了纱罗身边的丫头婆子四十大板,便又将她们都放出府了。小杨氏竟然没被苏老夫人说一个字。

见绮罗似乎在侧着耳朵听,因早上的事情,何妈妈便清了清嗓子,外面的丫头听了,略止住话题,不过随后又开始说起来。

何妈妈便有意引开绮罗的注意力,指着大杨氏房里的画给她看。

“这些怎么读?”绮罗指着堂前的对联问道。

何妈妈等面面相觑,在一边站着的莫姨娘识得几个字便说道:“其他的字也不认得,只知道这个是福,那个字是喜,还有这个是贵……”

这些字许多都是生僻的无人用的字,大概只有字画上才会出现,莫姨娘不认得也是常理。

“哧,姨娘若是认得就把对联说全了,这样东指一个西指一个算什么。”玉环说道,她是大杨氏身边四大丫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是若论到看房子,安排一应院中事务,大杨氏对她就颇为倚重了。

“我不过是年少的时候认了两个字,哪里能懂这么多。”莫姨娘讪笑着说道,便低下头,继续看绢罗。

赵姨娘知道莫姨娘向来是这般逆来顺受,又不服玉环等人狗眼看人,便说道:“能认得几个字已经比我们高出许多了,我们这些人除了那个大门上贴的到处都是的福字儿,其他的一概都不认得。”

玉环心知赵姨娘这说的“我们”便是她,便接口道:“别我们,我们的,我跟你们怎么能一样?姨娘这不是太抬举我了?”

赵姨娘又要与玉环抬杠,随后听到外面有人说道大杨氏来了,便规矩的站好。

绮罗也随众人一起站好,又偷眼看向赵姨娘,这般的人倘若被人调拨两句,必定是要闹起来的。就说刚才之事,也是莫姨娘的事,莫姨娘一味的不吭声,赵姨娘反倒和玉环结上了梁子。

大杨氏进来后,依旧是端庄大气,并未因赵姨娘昨晚服侍了苏清远有何不悦之色。

绮罗看她这样,仿佛府里没有死人一般,心里又是一凉。

“给娘亲请安。”

“给夫人请安。”

众人说道。

“嗯。”大杨氏坐定之后,先是看向绮罗,见她眼下有点青色便问道:“大小姐怎么了?”

“回夫人,许是昨晚吃多了,一时不消化,不过早上已经好了。”何妈妈说道,又忐忑的看了眼春芽春苗,春芽春苗等也是低头默认。

大杨氏又看向绢罗,见她已经站的很稳,便说道:“府里最近事多,还是要多多注意的好。四小姐那边的前车之鉴,你们都要记住。”

“是。”何妈妈等人应了。

绮罗低着头,原来纱罗的作用只是一句敷衍的前车之鉴,心里更冷,暗想这庶出的孩子都算什么啊。

大杨氏又向赵姨娘问道:“老爷早上吃的好吗?”

“回夫人,老爷早上吃了一碗粳米粥,两个鸡油花卷。”赵姨娘小心的答道。

大杨氏轻轻点头,然后说道:“好了,吃饭吧。”

“是。”众人应着散开,又随着大杨氏进了西边的屋子,在那里摆了桌椅。

绢罗依旧是被奶娘抱回去,绮罗坐在大杨氏下手,慢慢的咽着米饭。

大杨氏见她吃的不多,又想到何妈妈说的事,便吩咐道:“饭后给大小姐叫一下大夫,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万事都要小心。”

纱罗的事是可一不可再的,更何况绮罗跟纱罗的身份又是不同。

绮罗轻声谢了大杨氏,饭后便又随着何妈妈等回去。

一进了屋子,春苗就低声叫道:“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索性夫人相信了,若是夫人不信,看谁给你们遮掩。”

春芽扯着春苗的手连声说对不住。

绮罗也不去管她们如何,便又叫奶娘将昨日的花样子拿出来描。

“小姐还是多走走吧,这样也能消消食。过一会子大夫就过来了。”何妈妈说道,却不让绮罗再去描花样子。

绮罗因为纱罗就这样没了,一时闲住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物伤其类。春芽等可怜的是纱罗身边的丫头,她则是为自己惊慌。

一会大夫过来把了脉,说是虚火,饿上两顿就好。

绮罗也不在意那两顿饭,只是一心想看看小杨氏会怎样,明知道小杨氏会有惊无险的度过,但还是想要看看她会有什么遭遇。要不然,纱罗的死就太过轻飘了。

接连几日,苏府里依旧是什么风声也没有,只有人说苏清和亲自跪着为小杨氏求情,便没了下文。

除了春芽春苗不停的说着好东西要与弟弟分享外,绮罗的日子依旧是日复一日的单调。

三岁的生日便那样平静的到来,因是小生日,便无人在意。

何妈妈亲自下厨给她做了面条,并打了两个鸡蛋。

绮罗吃了那面条,也就是三岁了。

春芽终于动手了,原本就是一个院子里的丫鬟,彼此交好往来的也多了。因此若要在银瓶房里放上珍珠也是极为简单的。

况且虽是丫头,但因银瓶算得上得宠,嫉妒羡慕的也就多了,往她房里送水送东西的小丫头瞄见了,又想到那样的珍珠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便又向别人传起来。

总之,最后这话终于传到了大杨氏的耳朵里,银瓶知道时已经晚了,那珍珠又来不及转移,便成了现成的“人赃并获”。

大杨氏审案也如苏清词一般干净利落,只问了几句,便将春苗与银瓶一并赶了出去,又因想着江三娘的事,左右那些用力的丫头给了江三娘也是得罪人,不如将银瓶给了她,也算是两全其美。

当下,大杨氏又要银瓶将一应事推到春苗身上,然后叫来了江三娘,说要将银瓶给她。

江三娘猜度着银瓶是出了事的,但又想自己儿子的那个样子,银瓶又是那般人品,便欢欢喜喜的应了,又对大杨氏感恩戴德。

绮罗看着新来的一个丫头,那丫头比春芽要小上许多,只有十岁。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便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春丫,夫人说要小姐给我起名字。”春丫说道,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看着讨人喜欢。虽年纪尚小,也已经有几分姿色了。

春芽一听笑道:“果然是跟我们有缘的,竟然跟我一个名字。”她因少了春苗,又多了两颗珍珠,心情甚好,见这多来的一个小丫头便也顺眼了许多。

可人,绮罗刚要叫出这个名字,便忙闭了嘴。

春芽等见她张嘴又闭上,不明所以的问:“小姐要什么?”

绮罗摇头,刚要叫出名字,她才想起这春丫是谁。春丫,也就是以后的可人,被她央求着给小杨氏捎了两回信,让小杨氏避开大杨氏的设计,才被大杨氏厌恶,以后襄城里住进个太监,便被大杨氏送给了那个太监。

因此,绮罗看着春丫便有些愧疚,为她受过的人,再过一世她竟也不认得了,那时她关在院子里,但也听人说过那个太监极为变态,折腾死了许多貌美的丫头。可人跟了他,必定也不会有好下场。

“没事,我在想你的名字呐。”绮罗开口道,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便又问道:“你可识字?”

“奴婢不识字。”春丫有些羞涩的答道,又露出两颗虎牙笑了一下。

“我看着她真是个可人,以后是个美貌佳人,不如就叫做……”

绮罗一猜便猜到春芽要说什么,打断她道:“就叫福儿吧,反正这贴的到处都是的福字,你总该认得吧?”

“我认得,这福字我还会写呐。”春丫,也就是福儿答道。

红颜薄命,宁愿不是红颜,也不要那薄命。

绮罗看着福儿笑,也跟着一笑。

“福儿跟我去看看每日要做什么吧。”何妈妈说道,又指着春芽,“这是你春芽姐姐,以后有什么事都跟着她学就好。现在先让你管针线。”

“是。”福儿乖乖应道,便又跟何妈妈去了。

春芽悄悄的将一本百家姓塞到绮罗身后的靠垫中,又低声道:“我的小姐,你可得小心些。不看了就给奴婢,奴婢收着才能放心。”

“好。”绮罗应道,又感叹于春芽的细心,这人虽懒散了些,但只要是她要做的,必定是绝不留下一丝痕迹,就像她弄走春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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