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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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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上痛得厉害,萧琮伸手往下摸去,发现骨头并没有断,只是伤到了筋脉。

这时,冷寂云也醒了过来。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撑起身体,一抬头恰好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继而发现自己竟然正趴在萧琮胸前,那人的手臂甚至无巧不巧地搭在自己腰间。

“你!”男人大窘,猛然推开了萧琮,慌乱间几个翻身滚落在地,却忘记自己肩骨脱臼,身体的重量一下子压在伤处,那感觉便如铁锥挤进关节里搅动,一声短促□□溢出牙关。另一边,萧琮也被这猝不及防的大力一推牵动了腿伤,顿时疼得满头冷汗,情形没比冷寂云好到哪去。

半日,疼痛稍止,萧琮喘匀了呼吸,转头却见男人痛苦地伏在地上,左手抱住右臂,弓起身子来忍受疼痛。见此情景,她下意识地扶着墙壁起身,可身体稍一动,腿部就传来阵阵剧痛,人也瞬时清醒过来,不禁大骂自己糊涂。

试想若非冷寂云一再施以诡计,她怎会受困于此,如今他小小受些痛楚,也是活该,自己又有什么可不忍心的?

念及此,萧琮索性翻了个身将脸转向另一面,对身后的情形不闻不问。

削薄的嘴唇苍白而紧抿着,冷寂云盯着对方的背影半晌,勉强咬了咬唇,喉咙里咯咯地响了几下,一声再平常不过的嗤笑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这岂不是标准的小人行径了?男人有些自厌地拧起眉头,被自己复杂的情绪搅得心神不宁,像是逃跑一样躲进离萧琮最远的角落里,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这样才是最宁静最安全的。

单手掀起衣袖来,只见肩部关节处已经红肿不堪,方才从高处跌落时又擦伤了一大片,此刻鲜血渗出,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他呼出口气,抓着手臂猛然一发狠,把骨头给托了回去,然后从衣衫上扯下一条布,以牙齿和左手配合着包扎伤口,怎奈单凭一只手十分不便,直花费了一盏茶的工夫才马马虎虎处理完毕。

萧琮一边闭着眼睛养神,一边留意身后动静,那人刻意压低的喘息断断续续传来,有时疼得狠了才会发出一两声闷哼,她听在耳里,心中像长满杂草一样乱七八糟,却还是一声没吭。

一阵夜风袭来,生生吹透了两层衣服,萧琮不由得将双臂环抱,身体缩了缩,把地上的干草往身上盖。

天色愈发昏暗,乌云更多更密,厚重的云层像吸饱水的棉花一般堆在一起。

不多时,果然下起雨来。

眼看着雨点越来越密,钢珠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萧琮也不免有些发愁。

她早先已经观察过周遭环境,知道这里大约是一处废弃的捕猎陷阱,以她的轻功要上去并不难,只是如今腿部受伤,再加上阴雨湿寒,不利于康复,只怕还没等养好伤,人已经饿死渴死了。

萧琮打了个寒战,半边身子都被淋湿,心道若再不想个法子,先冷死了才对。

她低下头四处寻找,竟真教她在地上找到些干枯树枝,想是盖在陷阱上做伪装用的,却随着两人一起掉了下来。

萧琮眼前一亮,当即捡了几根较粗较长的插进土中,再把还算厚实的外衣脱下来拧干,架在树枝上做成个小棚子,又找了些没湿透的干草堆在一起,用火折点燃,自己坐在一旁边烤火边用内力烘干湿衣服,一下子暖和不少。

雨下了将近一个时辰,不仅没有转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地面并不平整,雨水便顺着地势流到较低的一边,形成一个水洼。

萧琮占据着高地势,情况还不十分糟糕,冷寂云却几乎是浸在泥水里。他身体虚弱,不可能久站,更不可能自己往萧琮这边凑,只能继续坐在水中死撑。

最后倒是萧琮先忍不住了,别扭了半天才道:“喂,你过来吧,这边没水。”

等了许久没动静,萧琮又抬高声音道:“冷寂云,你听到没有?”

依然没有回音。

这下连萧琮也有些生气了,心道你冷寂云傲气,我萧琮就活该低声下气,求着你过来不成?

她这么一想,更觉气闷,便要自顾自烤火取暖,不再理他。

“冷……冷……”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低低的□□,声音虽细微,却绝逃不过萧琮的耳朵。

英挺的眉皱了皱,冷寂云的个性她是知道的,但凡能忍能扛,怎么也不会有半分示弱,莫非……

萧琮不禁有些担忧,唤了那人几声,回答她的却只有越来越压抑不住的□□。

无可奈何地叹气,拖着伤腿往冷寂云的方向挪去,人刚一出聊以避雨的简陋布棚,雨水就把她全身浇得湿透。

一点点移动到冷寂云身边,萧琮的手没入半尺深的积水中,冰冷泥水激得她浑身一抖。

好冷,这人竟能在冰水里待上这么久!

待碰到冷寂云的身体,果然触手冰冷,和那水的温度几乎没有分别,再碰他的额头和脸颊,却滚烫如火,人也已昏死多时。

萧琮连忙将人抱出水洼,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无奈,她只觉胸间像落了块石头,堵得难受。

小布棚下多了个人,就显得更狭小了。

萧琮迫不得已,只有把冷寂云抱在怀里,才能保证两人都不被雨水淋湿。

乌云未散,今晚没有月亮。

干草渐渐烧尽了,四周一片漆黑。

萧琮感到怀中的单薄身体不断颤抖,知道那人的湿衣服贴在身上,经凉风一吹,只能越来越冷,便慢慢地将手掌抵在冷寂云背心,内力微吐,令暖意在他全身游走。

衣服很快被烘干了,昏迷中的人似乎也知道靠近萧琮可以得到温暖,便越发往她怀里靠去,手指渐渐地在她衣襟上弯曲,抓紧,就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一根浮木,再不肯松手。

萧琮又伸手去探了探男人的额头,发现仍然高热,忽然想起自己幼年时发烧,父亲总是替她按摩手掌穴位,有时很有效,便也抓起冷寂云的手,在他虎口处一下下按压。

过了些时候,冷寂云终于悠悠醒转。

意识回笼,可人还迷糊着,他直起上身才发现被人从后面抱着,着实吓了一跳,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立时曲起手肘直取对方小腹。

好在萧琮反应敏捷,险险化开这猝然一击,将因发烧体弱而软倒的人再次搂紧。

“别动,是我。外面在下雨,先这样将就一晚吧。”

柔和的嗓音似乎有神奇的令人宁定的作用,冷寂云竟出奇听话地安静下来。

一时间两人无话。

原先人昏迷着,萧琮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知道怀里的人是清醒的,反倒不自在起来,只觉心脏一下一下猛跳,重如擂鼓,根本压制不住。

“萧琮,你……”冷寂云和她靠在一起,怎会感觉不到她的变化,耳根登时有些发红,只是被夜色掩盖住,看不分明。

“不是,你别误会,我只是……”萧琮像个偷儿被人抓了现形,局促不已,忙岔开话题,“那个……你现在可有好些?”

冷寂云僵直了身体,手足无措,半天才道:“我没事。”

“那……那你冷不冷?”

“还好……”

“哦。”

萧琮不安地左右张望,四周黑不见物,抬头望月,月亮依旧隐在云中。

最后讪讪地干咳数声,终于还是没话可说。

于是不再说话,只余滂沱大雨,奋力地敲打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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