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曼斯——”某人一脸尴尬无措。
“叶秋儿——”某人一脸缱绻温情。
“都说别这么叫我了!”某人立马横眉,旋即又继续被打断的话,好言道,“总之,你先起来再说!就现在这样也不好看,对不?”
“小秋——”莱曼斯呢喃软语着,非但不起来,反而抬起一只手温情缱绻地轻抚过对方的眉眼和侧脸,然后又往上移到他额前浓黑柔顺的发丝上,以指尖轻轻梳理着,另一只手沿着他脖颈缓缓往下滑。
异样的氛围越来越浓重,被压在下面的人不由开始微微扭动:“喂!再不起来我要生气了!”
他动了动膝盖,想屈起来好在两人间弄出些距离,结果距离是空出来了,却也不巧地——
林叶秋微微一僵,旋即便听得头顶上方一声闷哼,不由尴尬又心虚地抬眼看过去,赔笑:“抱歉啊……”
两人视线一接触,对方眼里星火点点,竟一片炙热!
林叶秋一懵,心里一个咯噔,彻底意识到不对,神情就微微一变,莫非真的是——
莱曼斯将自己的一条腿微微往前挪了挪,更靠近了些……
在他移动身体时,有些惊慌无措的林叶秋目光无意识中扫到一幕,瞬间惊异地瞪大了眼睛,连忙移开视线,禁不住抖着嘴唇:“你,你——”个不停,一边使劲挪着自个身体往后退,一边伸出一只手横在两人之间。
可他整个人就是被松松垮垮地圈在莱曼斯怀里的,又能挪到哪儿去,反而因动作不得章法,上半身是空出了距离,但是两人的下肢竟是反而离得更近了些。
林叶秋再不敢随便乱动,表情僵硬着,欲哭无泪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如此?他明明只是,跟平时一样,在和雪狼玩而已……
“你,你快起来!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啊!”他伸出双手横亘在两人之间,努力保持理智,干笑不已。他不想失去莱曼斯这个朋友,这种情况,他很怕一个弄不好,以后恢复冷静再回想起这一幕后,两人见面会尴尬,从而产生隔阂,再也当不成无所不谈亲密无间的知交好友啊!
“我很冷静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莱曼斯一脸认真。
林叶秋忍不住要扶额,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冷静的样子啊!可他又不敢挪开搁在两人中间的手,只能干着急,拼命寻思对策。所以在对方搂住他在他耳边温柔低语诱哄着“做我的雌性”,并欲亲吻上来时,林叶秋心里一抖,为对方的执着而心焦诧异,结果行动先于理智,侧头闪躲时还怕无法阻止对方,下意识就挥手挡了过去——
“啪!”
林叶秋一惊,立马回头,看着自己还抬在半空中的手。
这一下两个人都愣住了。
大眼瞪小眼中,洞外的雨声依旧噼啪响着,却掩盖不了适才那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这,完全是巧合啊巧合!
“对不起,我——”林叶秋看着莱曼斯先是吃惊,然后转为淡漠的神情,懊恼地耙着头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直觉这次真的要完蛋,另一方面又觉得委屈,忍不住咕哝,“都说我不是雌性,更不是GAY了!”
这次莱曼斯虽然又听到一个陌生词语,却没开口问是什么意思。他终于如林叶秋所愿,爬了起来,后退一步默默看着犹自懊恼的人。
林叶秋见状,不由更郁卒了。
“做我的雌性不好吗?就那么讨厌我吗?”莱曼斯微微低下头,神情一瞬间变得落寞孤寂。连之前怎么都冷静不下去的地方,这下也彻底冷静了下去。
像一条被主人狠心遗弃的大犬,忧伤,又可怜。
林叶秋突然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有些烦躁地又耙了耙头发,可一些原则问题还是不能妥协:“不是的!问题重点不在这里!而是,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莱曼斯抬头瞧着一脸无措懊恼的雌性,眼珠子一转,柔和的光芒再现,眨眼间又变成了狼形,试探着朝对方走了过去,见没得到抗拒,这才微微放心地一步步挪到了林叶秋跟前,轻言问道:“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啊!”林叶秋看着眼前乖巧温顺又矫健漂亮的大型犬,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又补了一句,“不管是现在的你,还是做为人形的你。”就因为对方表现得很温和,一点都不会因为自己的强大而强迫别人,反而一直很尊重人,也很体贴人,所以他才没办法疾言厉色起来。
而且看着对方此刻小心翼翼的样子,林叶秋心里竟有点负疚感。他很珍视这个朋友的,也从不想伤害到对方。况且他很清楚这事也真的不能说是谁的不对,但又的确超出了林叶秋一直以来的观念。虽说他对GAY并没有偏见排斥,觉得存在即合理,正确的世界观就该求同存异,而不能一味将自己观念强加给别人,所以他尊重别人各种不同取向的选择。可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跟同性发生友情以上的关系。现在突然把这问题摆他面前让他做……
他只能说:这题真的超纲了啊!
雪狼不知林叶秋内心的矛盾和挣扎,闻言又靠近了几分,微微仰高脑袋迎合他的抚摸,享受地眯起眼睛,轻轻蹭着他的手,一只前脚还要抬不抬地在原地垫了两下,半晌才站直了庞大的身躯,看着眼前的人,迟疑着:“既然不讨厌,那你是不愿意做我的雌性了?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什么都听你的,不会让你挨饿受冻。我的皮毛你也试过了,天冷的时候是不是超级舒服?即便天不冷的时候,摸上去的手感油光水滑的,是不是也很享受?想不想以后随时随地都摸到,想怎么揉就怎么揉?”
“呃……”林叶秋感受着掌心里的触感,的确很心动,忍不住轻轻揪了把那直立的可爱的狼耳朵。绒毛控的他,听着耳边魔鬼的絮语,可耻地动摇了……
被突然揪了耳朵的雪狼忍不住一抖,一看林叶秋动摇了,眼睛一亮,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愈加卖力推销自己,专挑林叶秋的弱点来,还往前两步将大脑袋往对方掌心里送着讨好地蹭,锲而不舍地继续游说:“做我的雌性的话,这些以后就都是你的!随时随地都可以撸,开不开心?”
林叶秋忍不住幻想起肆意□□大狗的场景,美好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你同意了是吗?”雪狼趁热打铁,凑上去。
湿漉漉的狼鼻子碰到了林叶秋的侧脸,他抚摸的手顿时停住了,一个激灵,立马回过神来,就见近在迟尺的大白狼,立马意识到不对,自己怎么能中这么显而易见的糖衣炮弹呢?这么一想,林叶秋就换了副神情,义正辞严地刚要拒绝,结果雪狼察觉不对,竟先发制人以退为进可耻地博取可怜。
就见他垂下了脑袋,耷拉平了两只狼耳朵,紧紧贴在脑袋上,一副无比忧伤的模样:“你不愿意做我的雌性,所以果然还是不喜欢我……”狼嘴里吐出着这么可怜兮兮的话,行动上却狡猾地选了个角度,刻意显出自己最完美最好看最诱人的一面,脖子那圈的长毛也柔顺地垂了下来,整一匹忧郁型的美狼范,见者心软。
林叶秋有那么一会就要再度被带偏,被这形貌勾引得差点就咬勾了,却突然一醒,渐渐地品出不对来。仔细一回忆一思考,眼神就清明了许多,如今再看眼前大白狼佯装柔顺凄苦的模样,头顶黑线便一根根冒了起来。
林叶秋默默瞅着演的一把好戏的雪狼,却忽而意识到他们的沟通中似乎有哪里不对,为什么莱曼斯一直让他做对方的“雌性”?明明之前已经对是不是雌性这个问题,做了深入的研讨,为什么现在还会纠结在这里呢?如果莱曼斯是GAY,又为何一直称呼他为雌性?
于是乎,林叶秋被绕晕了。
现在,还是一件一件来理清楚吧,就从对方到底是不是GAY开始!
他想了想,带些试探意味地说:“在我家乡,雄性一般都和雌性组建一个家庭……”
“我们族里,包括其他部族也都是啊!”雪狼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
“哦!我们那里还有雄性和雄性在一起,不过这种现象比较少——”林叶秋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对方的神情。
莱曼斯微微“咦”了声,狼脑袋微微一昂,看样子似乎很惊讶。
林叶秋又连忙说:“当然,我并不是要评论什么,也不会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之类的。只是,你也是这样吗?”
他这一句问得小心翼翼,他大学那年才知道这世上有同性恋这回事,更有不少国度已通过了同性婚姻法。虽然一开始得知这事时他是有些诧异,但也从不歧视,当然也谈不上是赞同还是反对,心中明白这只是一种存在,一种现象,就像异性恋一样。可他从没怀疑过自己的取向问题。
他更知道,同性恋活得比异性恋要艰难很多,即便在最开放的国度也是如此。这里,想必也难以例外吧……如果就此多一个同性恋朋友,只要不触犯到他的底线,那应该,也没什么吧……虽然,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好好适应……
莱曼斯一开始没听明白,寻思了会,头一抬,微微歪着脑袋,然后还是那一句:“可我是雄性,你是雌性啊……”似乎有些明白对方在意指什么了,一脸不解与受伤。
林叶秋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无奈:“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雌性,是雄性!”真想干脆大吼你不是都看见我平胸,更应察觉你有的我也都有啊!
莱曼斯又不说话了。
林叶秋又软了语气:“其实男人喜欢男人,呃,就是雄性喜欢雄性也没什么,都正常的——”他接下来最为重要的话还没说完,结果就被对方十分肯定的一句“你是雌性”打断了。
“我不是雌性!”某人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怒吼出声。
被喝斥的莱曼斯瞬时再度沉默了,一张纯情的狼脸有多无辜就多无辜。
林叶秋纠结了。
莱曼斯也苦闷了。他看中的雌性居然拒绝做他的雌性,甚至根本不肯承认自己是雌性……可他明明不能变身,也没什么力量,连自保都成问题……
两人再一次大眼瞪小眼瞪了会,林叶秋突然想起以前那腐女总星星眼地跟他说什么男男恋,还有兽人什么的……
等等!男男恋,兽人!难道——
林叶秋突然头大了,终于僵硬地抬起眼睛,看着一脸无辜的雪狼,试探地问:“为什么会以为我是雌性?”改而又问,“你说的雌性,到底是什么样的?”
“雌性都瘦瘦小小的,弱不禁风的,还不会变身,就你这样的……”莱曼斯回得很老实。
太老实了,以至于林某人瞬间黑了脸。
瘦瘦小小?他身板子也许有点精瘦,但绝对称不上瘦瘦小小吧?在现世可也已经是高的里面了!体重也很正常!称得上伟岸了!
弱不禁风?他虽然不是很健硕,但好歹也是一个成年男子,绝对不弱,以前还曾赶走过一个流氓救过一个女孩子哩!虽然在他们兽人面前,可能是比较弱……
至于不会变身?这点他曾经听对方说起过,可他是人类,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居民,会变身才怪了!
虽然被说得如此一无是处,但他决定暂时不予计较,先弄清楚关键要紧,于是深吸一口气,忍了,继而扯开一抹笑容,亲切地问:“就单凭这三点?”
雪狼想了想,十分认真地将雌性的特征都说了遍。
林叶秋一路听下来,脸色也一路黑下来。
原来所谓的雌性,并非他理解中的女性,这个世界的雌性,不管是身高、声音还是外表,或者身体特征等,看起来和现世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照这样子,他还真是很像他们这里的雌性了……
这让他既欲哭无泪又无可奈何,突然就风中凌乱了。
弄到最后,原来一直是他自己没搞清楚……
可他,真的不是雌性啊!这可要怎么说啊!
雪狼还在回忆着关于雌性的一切,林叶秋无精打采地听着,脸色一片阴霾,听到某处,忽而眼睛一亮,重点出现了!
这个世界的雌性,可以做妈妈,可以生育!可他不能啊!
啊,不对!他也可以生育,但他是只能让女性生育,自己本身是完全没办法生出小孩来的啊!所以他不是雌性!
林叶秋立马喜笑颜开,一扫先前的乌云密布,拍拍雪狼的背部,一脸哥两好,哥哥给弟弟上青春教育课的架势,心平气和地开始解释:“哪!你说的雌性能从自己身体里生出小孩,所以是母亲,而自己本身生不出小孩、只能让雌性生小孩的兽人,就是父亲,对不对?”
雪狼毫无疑义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关键!”林叶秋来劲了,一步步诱导着,“你的族里有雄性和雄性在一起的吗?”
“没有……”
“嗯。”林叶秋点头,继而又说下去,十分耐心,“喏!我是跟你一样的雄性,是做父亲的,我可以让雌性——嗯,生小娃娃,但小娃娃不能从我身体里生出来,明白?就是说你跟我,如果在一起,就是雄性和雄性,就是同性恋,以后没有小孩子的,不是雄性和雌性,知道了吗?”说完一脸希冀地看着对方。
莱曼斯皱着眉宇思考了良久,神情千变万化,最终慢慢平静了下来。
林叶秋一直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在他认为对方终于理解了、问题终于解决了时,想不到对方却轻飘飘地丢来一句:“我要你当我的雌性。”
雪狼提起一只前脚,搭到林叶秋肩上,一副不管怎样都不愿意放手的样子。
林某人当场一个趔趄,差点倒地不起。
“你才雌性咧!”林叶秋将某狼一把掀了下去,指着狼鼻子怒吼。敢情他那么多口水都白费了吗!
想不到向来都很好说话的莱曼斯,这次竟然异常坚持,一口咬定他是雌性,而且是他的雌性。这般解释不通,他当场便要抓狂,然而马上又隐忍住了,换了个法子问。
“你喜欢雄性吗?”
摇头。
“那你喜欢过其他的雌性吗?”
还是摇头。
“那如果有一个雌性,和一个雄性,你一定要在两个中选一个做伴侣,你会选择雄性吗?”
继续摇头。
“那你现在知道我是雄性吗?”
雪狼顿了一下,终于点头了。
林某人颇感欣慰,继续问:“你不喜欢雄性,而我又是雄性,所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好吗?”
莱曼斯沉默了,片刻后肯定而又严肃地说:“我不是你的朋友,不管你是雌性还是雄性,我就是要你。”
林叶秋愣住了,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莱曼斯不是同性恋,也知道了他不是雌性,却还是……
可他林叶秋不是GAY啊!是性取向正常的男人啊!
林叶秋没有回避雪狼的视线,也认真地回视过去,斩钉截铁道:“你是我最看重的哥们,我们就是朋友!”
莱曼斯又沉默了。
气氛一时显得沉闷凝重起来,窗外大雨敲打树叶的声音愈发清晰。
林叶秋因为很重视这个新朋友,所以一直很小心地在处理这件事,期望最后他们不会因此翻脸,但是——
事情好像不尽如人意……
一片沉默中,他突然想起那次对方也无缘无故发情的事情,神情不由变得古怪,迟疑了下,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从来都这么看我的吗?把我当作你的雌性在看待?”
雪狼闻言,似乎更沉寂了,好半晌没有动,四肢略显局促地几乎站成一条直线,缩着身子,脑袋耷拉,一副不安而又悲伤的模样,良久后才轻轻“嗯”了声。
那样子,实在是惹人心怜,林叶秋习惯性地想伸出手去安抚他,却在听到他那一句轻应后回了神,不动声色放下了才刚要抬起的手,淡淡问:“从最初就是?”
“我想让你做我的雌性……”这无疑等于承认了。
林叶秋没再说话了,自己把他当成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的生死之交,可对方却,一开始就是这种心思吗?
这点终于确认下来,震惊,愤怒,伤心等多种情绪一拥而上。
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他不发一言,旋身离开,独自默默在山洞一角坐了。
洞里再度寂静了下来,直到夜幕降临,夜阑人静,两人都没再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