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微风,细雨。
火影办公室内烟雾迷蒙,袅袅白烟从窗子飘出,消散在雨丝中。
猿飞日斩背靠着座椅,烟杆不离手。
桌面上平摊着一堆文件,全是从前线传回的战报。
目前的战况对于木叶来讲,算不上有利。
对手是以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而著称的岩隐忍者,恐怕是要颇费一轮苦战了。
很多年前,村子里确是有两个逢岩隐必胜的传说忍者。
那时的木叶,强盛得令各国闻风丧胆。
不像如今,老一辈的忍者退隐二线,中坚力量只剩下三忍,年轻一辈如猪鹿蝶的鹿久、亥一、丁座等人尚需历练,至于以卡卡西和止水为首的新生代忍者,要成大器少说也还要个三五年。
倒是有个能以一敌百的金色闪光君,但波风水门再有能耐也只有一个人。
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木叶当下战力紧缺的困境。
而那两名在忍界被称为岩隐克星的木叶忍者,一个已长眠于九泉之下,一个不理世事得过且过。
已过半百的火影眉头难舒,指间的长烟杆一下一下地敲打桌面。
竟会无缘由地从心底浮上一股疲倦,他果然是老了吧。
看来下一任火影的人选也该早点定下来了,省得突然某一天他双眼一闭两腿一伸,弄得大家措手不及。
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最下层微微开着的抽屉上,从阴暗的缝隙间仍能看到里面一闪一闪的金属银光。
猿飞日斩弯下腰,缓缓拉开抽屉,取出那片银光。
是一个半旧的忍者护额。
大概是许久不曾佩戴的缘故,一层薄薄的灰尘沾在表面。
它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抽屉里已经待了有九个年头了吧,自那男人摘下它那日起,便被火影保存在此。
它的主人,也已不再是那个与白牙搭档、名声响彻忍界的英雄忍者。
那个男人,在最风华正茂的时候结束了自己的忍者生涯。四年之后,搭档白牙的悲剧不亚于他。
“三代目大人,水门上忍回来了。”
带狐狸面具的暗部凭空出现,单膝跪地,提醒道。
猿飞日斩回神,微微颔首。
“请他进来吧。”
暗部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一头金发的青年推门而进,向端坐在前方的老人行礼。
“三代目大人。”
湖蓝色的眸子神采熠熠,目光落在火影桌面的护额上,有一瞬间的迟疑,随即是坚定的了然。
他知道那是谁的护额。
“让我去吧,三代目。请让我去劝服川云上忍。”
猿飞日斩看了他许久,最终还是败给了青年的执著,缓缓叹息。
“去吧,水门。”
雨停了,天空却没有放晴的意思。
天地之间仿佛被一片青灰色的烟雾笼罩着,茫茫然一派。
茫然不清的何止是天色,还有不可预知的未来,和心底长久以来的坚持与渴望。
……第九个。
千云蹲在前院照料花草,眨巴着眼睛看又一个长老从屋内走出来,挥袖而去。
这已经是族里派来的第九个说客了,和前面八个一样,傲然而来,气愤而走。
从小心翼翼的听墙角中得知,这些人身负着同一个目的——劝服父亲复出,为木叶而战。
又是战争。
女孩眼色黯然了下来,正是因为战争,在九年前就给这个家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残缺。
一直以来她都只能靠照片来维持对母亲的印象,那些温柔至极的音容笑貌早已消失在硝烟蔓延的时光隧道中。
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不怨。尽管她深知与她同此遭遇的人在木叶比比皆是。
这个世界何等的悲凉。
有脚步声自远而近,千云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容温暖的俊脸。
来人从半开着的栅栏木门中走入前院,踱步行至女孩面前,弯腰,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好久不见啊,千云。”
纵然是灰暗阴霾的上空,也丝毫遮盖不了他和煦如日光的微笑。
小小的院子里,仿若盛开一地的太阳花。
“卡卡西也很想念你呢。”
如果说刚才是一派暖意融融的绮丽,那这句话就是一只破坏气氛的小老鼠。
千云努努嘴,脸上挂着明显的不信。
“一定是水门上忍自己说的。”
她和那少年认识了八年,才不相信他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空想念她。
“呵呵。”
青年轻笑,一脸的自然无窘色。
“被发现了。”
然后直起身来,望向屋内。
“我是来找川云上忍的。”
女孩一怔。
如今还称父亲为“上忍”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毕竟隐退了九年,还是以那种令人不屑的理由。
“爸爸在客厅。”她说。
波风水门点点头,走了进去。
雨后的泥土潮湿松软,正是种植新枝的好时机。
千云细细翻看一株株天仙子的嫩叶,光滑亮绿,没有虫蛀的痕迹。
这种致幻植物中的佼佼者,想必一般的虫蚁也是不敢招惹的。
说起来,家中的前后院还真的是一地的毒花毒草,虽然看上去色彩缤纷,满院芳香。
鞍马香织生前最大的爱好,不偏不倚地遗传到女儿身上。
当初带土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顿时被一院子五彩艳丽的花丛眩得眼花缭乱,惊艳不已。
像只蜜蜂一样左闻闻右转转后,他扬起大大的笑容赞叹道:
“好厉害,千云你们家是开花店的吧!”
话音刚落,少年突然瘫倒在地,捂住绞痛的肚子冷汗如雨。
“别乱摸那些剧毒的花草啊白痴。”
这是吩咐千云回客厅找解毒剂的卡卡西,悠哉游哉地坐在窗台上朝脸色发白的少年翻白眼。
从小和女孩一起长大,银发天才当然知道院子里姹紫嫣红背后的危险。
此后,宇智波带土对鞍马家的植物唯恐避之不及。
其实在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带土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千云八字不合,每次遇见她都会遭到莫名灾祸。
不过,少年也常常叫嚷着和卡卡西八字不合水火不容就是了。
灰沉沉的天空终于有了一丝亮光,乌云仍旧未散。
距离金发青年进入屋内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吧,偶尔有只言片语从客厅里飘出,模糊不切。
千云倒是听见了父亲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两句话——
“我已经不是忍者了,忍界大战又关我什么事。”
“就算是保护了同伴的人也不一定有好下场呐。”
女孩专心挖土填坑,种子,幼枝,一一各得其所。
庭院深处花香四溢,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虽然平日一副埋首于小黄书和酒的颓唐模样,父亲他始终对旗木朔茂的死耿耿于怀。
说到底,他和卡卡西一样,对五年前的那场变故心结难解。
青年终于从屋内走了出来,和之前那些铩羽而归的说客不同,年轻的俊脸上一派释然和自心底而出的愉悦。
他笑着和女孩说了声“再见”,用瞬身术离开。
千云立刻跑进客厅,一眼便看见了茶几上闪着银光的护额。
那是鞍马川云的护额。
她对它的印象停留在两岁以前,鞍马家还是一家三口的时候。
看来,父亲还是留下了它啊。
“千云。”
鞍马川云唤女儿,一双黑眸难得的清明透彻。
等女儿跑到他身边,大手习惯性地揉揉她的脑袋,一脸宠溺。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说道:
“我决定复出,和大家一起战斗。”
波风水门果然是个好说客。
女孩抱着他的手臂,没有说话,安静得宛如她的布偶小熊。
许久,她的眼睛闭上又睁开,蠕了蠕嘴唇,语气中竟是全然不符年纪的悲凉。
“那爸爸一定要回来。”
她永远记得战争带给她的丧母之痛。
鞍马川云的目光移至妻子的照片上,一阵恍惚。
半晌,他拍了拍女儿的后脑勺,轻叹道:
“你已经长大了,千云。”
不哭闹,不耍赖,不死缠烂打。十一岁的鞍马千云已经能平静地对待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他不能向女儿承诺些什么,像“爸爸一定会平安归来”这种毫无根据的话,他绝对不愿自欺欺人,尤其是面对他最疼爱的女儿。
记得两年前卡卡西受重伤的那次。
千云赌气说:“我在想象有朝一日抱着你的尸体痛哭的模样。”
少年的回答再现实不过:“就算真的有这一天也不足为奇。”
鞍马川云此时的心情大概也是和少年一样的吧——作为忍者,哪能决定自己的生与死。
既然决定了要上战场,就应该早已做好牺牲的觉悟。
九年前的鞍马香织,也正是如此。
对如今的千云来说,也是明白的吧。
——无论是朔茂老师还是香织上忍,他们拼死要保护的,不正是承载着无限未来的木叶么。
金发青年这样说。
村子,家人,同伴,下一代的孩子,他们都是紧密相连的。无论是哪一方,都不允许被放弃。
波风水门说的对。
对爱人和挚友苦心守护的村子置之不理,见危不救,鞍马川云以后有何面目去与香织和白牙重聚。
客厅里随后是一片长时间的静默。
数日后,鞍马宅便只剩下千云一人。
日子倒是如流水一般,不知不觉地穿梭而过。
外面的战场再怎么残忍杀戮,村子里仍旧维持着一股寂静的和平。
吃饭睡觉,种植花草,喝酒看书。这就是千云的全部生活。
纵使父亲远赴战场,她对远方的战事依然知之甚少。
这时的她,不过是和村子里所有目送父母离开的孩子一样,能做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等待,一是照顾好自己。
这场战争,终有一天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