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从忍者学校毕业的时候,正值千云认识他的第二年秋季。
微凉的风徐徐而过,天空蓝得似望不到尽头的海。
满树红彤彤的苹果挂在枝头,芬香弥漫。
如果将手中的苦无全部射出,会不会百发百中呢?
卡卡西在心中暗暗估量。
当然他也只是想一想而已,那样做的话,大概他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都别想耳根清静了。
红到发亮的苹果上映出一个女孩的笑脸,眉目弯弯。
卡卡西嘴角抽了抽,果断将一支苦无以风速扔过去。
“咔嚓”一声——
苹果离开树枝,做自由落体运动。
但没有落到地上,一只白嫩的小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它。
“呐,卡卡西,你再这么不温柔的话苹果大神会生气的哦。”
女孩鼓着包子脸说。
少年朝她白眼一翻,走过去捡起苦无。
“只有幼稚的小鬼才做这种无聊的事。”
千云双眼瞪他,下巴一抬,气势十足地说:
“卡卡西,我们决斗吧!”
闻言,少年连白眼都懒得再翻,径自走到一旁练习结印。
霎时,一小股宝蓝色的查克拉在他手心中凝聚成团,“嗡嗡嗡”地响。
可惜只能维持五秒,而且有少许杂色。
卡卡西没有理会女孩所谓的决斗宣言。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他不会不知道旁边那人有几多斤两。
如果说当初第一次相遇时她的幻术令他惊讶不小,那现在他终于十分肯定,即使生于与宇智波一族齐名的鞍马一族,千云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她的忍术和体术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从去年夏季到今年秋季,卡卡西已经习惯了修行的时候有个小鬼在树上看书打瞌睡。
他由衷满意这个人迹罕至的旧练习场。偏远幽静,不会时常有滚落到脚边的皮球和玩具车。
而且在大多数时候,千云只是坐在树上安静看书,不会吵闹打扰他。
五岁的卡卡西已经练就了视无关人员如空气的淡漠。
不过他也曾经因为好奇而瞥了一眼千云从不离身的带色小书。
只那一眼,少年飞快地别过头去,一个黑色的井字欢乐地跳上他的额头。
露出的一双眼睛里有尴尬有忿然。
稳定情绪后他冲着一脸自然的千云咬牙道:
“你是女孩吧,而且才四岁!”
是了,此时的旗木卡卡西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单纯正直好少年,与十几二十年后的不良上忍不可同日而语。
而在大多数时候之外的少数时候,千云看书看得无聊,也会用幻术给少年的修行使绊子。
久而久之卡卡西已经基本能摸清幻术的套路了,破解能力也日渐增强。
日后的木叶第一技师在幻术的破解方面有着不俗造诣,和年少时这段鲜为人知的经历其实不无关系。
见卡卡西周身散发出无言的鄙视,千云秀眉一挑,似胸有成竹地说:
“你赢的话我请你吃一个月的秋刀鱼。”
一个月的秋刀鱼啊……
想起千云每日丰盛的午餐,而父亲出任务时他只能吃杯面,天才少年心中一动,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没理由浪费掉吧……
“好吧,怎么决斗?”
千云环顾四周,伸手指向前方的木桩,说:
“扔苦无。”
卡卡西看着她,一双眼睛耷拉成死鱼眼。
“你确定?”
单比幻术的话她还有赢的希望,但若是这种基础的忍术……双方力量的悬殊会让他有种作弊的微妙感觉。
千云异常认真地向他点点头。
“好吧。”
卡卡西抬头看看半空中掠过的飞鸟,然后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
“我闭上眼睛来扔吧。”
就算这样,他也有信心能够轻松取得胜利。
少年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千云终于怒了,黑眸中斗志昂然。
“卡卡西你少看不起人了!”
“是,是。”
少年敷衍地应了两声,从忍具包里掏出一把苦无,喃喃自语道:
“赢了笨蛋也没有什么成就感啊。”
一时间,女孩煞气狂飙。
十分钟后,这个所谓的决斗结果令人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
卡卡西睁大的双眼瞪着木桩上的靶子,五岁的天才忍者难得地出现了孩子气的表情。
千云满脸意料之中的笑容,得意忘形的小尾巴翘啊翘,就要翘到了天上。
旗木卡卡西:十发九中。
鞍马千云:十发十中。
完全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
平时的小打小闹,千云的苦无命中率绝对不会超过两成。
就算小宇宙如何爆发,也不可能十发全中。
卡卡西调动起全身的查克拉,屏气凝神。
没有发现周围有幻术的痕迹。
何况对现在的他而言,如果千云使用了幻术,他应该能够第一时间发觉才对。
“嗨~嗨~天才的卡卡西桑,要愿赌服输哦。”
女孩双手背在身后,大大的眼睛弯成两只月牙,凑到少年面前。
卡卡西虽然仍旧疑惑重重,但奈何也找不出半分破绽。
认真地瞅了千云几眼,少年的声音从面罩下传来:
“好吧,你想怎样?”
女孩眼珠转了转,欢快地说:
“摘下面罩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是樱桃小嘴还是兔唇龅牙?
对于少年那张面罩下的脸,她已经好奇很久了,可惜平日里每次提出这种要求都会被卡卡西干脆地拒绝。
少年顿了顿,对她突如其来的兴奋不明所以。
“就这样?”
这个要求……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简单。
右手食指放在面罩的边缘,往下一扯,被传为忍者学校七大谜团之一的脸就这样露了出来。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可是少年哟,你平时斩钉截铁地拒绝以真面目示人又是为了哪般?
是一张异常俊俏的脸。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
还未完全长开的面容已经可以隐约看得出将来的风华绝代。
千云怔了怔。
公园里那些孩子间传闻卡卡西之所以带着面罩,是因为长得太丑陋难看了而为此自卑。
现在看来完全是诽谤啊诽谤,散播谣言的家伙最可恨了。
“还挺好看的嘛……”
女孩低喃了一句,走到少年跟前离他很近很近,踮起脚尖。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mua~
脸上措手不及的一片冰凉,少年身体一僵,受惊似的后退几步。
“你……”
面前的女孩笑意盈盈,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任何不对。
——书上都是这样写的。
一阵低低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迈着沉稳脚步的男子神色愉悦地向他们走来。
一头银色长发,面容俊朗。
和小小少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父亲。”
“朔茂叔叔。”
旗木朔茂朝两个孩子笑了笑,却抬头对着苹果树的方向,温温和和地说:
“孩子们的游戏你也掺和,还是老样子啊,川云。”
语调平静无澜,可也不难听出蕴含在其中的怀念之意。
两个孩子同时一怔,一个抬头一个低头。
低头的是千云。
她撇撇嘴,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就知道瞒不过朔茂叔叔。”
苹果树上枝叶未动,一个影子一跃而下,“biu”的一声站在三人面前。
卡卡西恍然大悟,愤然叫了一声:
“川云叔叔!”
难怪他会输给对忍术和体术一窍不通的千云,原来深陷幻术而不知。
父亲口中的最强幻术师,绝非空有名头。
“好啊,朔茂队长。”
躲在树上帮女儿作弊的昔日木叶最强幻术忍者,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毫无欺负后辈的惭愧之色。
大手往少年的头上重重一压,故意揉乱他的头发。
“小子,策略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哟,你父亲没教过你兵不厌诈吗。”
被点名的父亲摇摇头失笑,走过去拍拍昔日队友的肩膀,示意他把事情留给孩子们自己解决。
“作弊不算,一个月的秋刀鱼!”
“策略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哟,卡卡西。”
走到一旁的两个大人,也开始了自己的谈话。
“千云好像挺喜欢卡卡西呐。”看到女孩亲自家儿子,旗木朔茂脸上出现了一丝类似于欣慰的神情。
鞍马川云斜了他一眼,颇不以为意地说:
“你想多了,朔茂队长。千云只是年纪尚小,世面见得少而已。”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他却在心中暗暗警惕——回家后一定要好好教育女儿,千万不能被一时的漂亮表象迷惑!
旗木朔茂也不欲与他争辩,看着前方正在半吵半玩的两个小孩,眼底浮现出久违的怀念。
“那孩子虽然相貌像香织,性子却随你。”
他笑着说。
当年鞍马川云第一次遇见香织,正是在旗木朔茂的小队里。
英俊的少年眸中一亮,越过队长朔茂径直走到女生面前,笑语晏晏:
“香织酱吗,我是鞍马一族的幻术师鞍马川云。和我交往吧,我会珍惜你一辈子的哦。”
说着,俯下.身在女生白净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香织也不是好欺负的主,面上笑得温婉,暗地里给川云下毒时一点也不手软。
可怜堂堂天才幻术师,有一阵子脸色苍白如鬼,形同槁木。
后来多得队长旗木朔茂出面调解,两人才渐渐消停。
再后来,川云和香织多次被编到朔茂的小队中,出生入死,却情愫渐生。
幻术师和医疗忍者最美好的这段时光,旗木朔茂一路见证过来。
所以纵使隐退后,鞍马川云依然保留着当年的称呼——
朔茂队长。
这是他和香织曾经最珍重最敬佩最信任的同伴。
后来的后来千云出生后,为了有人在家照顾女儿,夫妻俩就错开了执行任务的时间。
两年多前香织为之牺牲的那个潜入任务,也是旗木朔茂担任队长。
任务最终还是胜利完成了,旗木朔茂回到村子里,不出意外地在慰灵碑前遇到鞍马川云。
那是香织死后的第十天。
“对不起。”
这是旗木朔茂对鞍马川云说的第一句话,愧疚而自责。
身为队长,队员的牺牲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虽然最后他斩杀了对方最优秀的傀儡师为香织报了仇,可已逝的同伴却也永远回不来。
“如果我再早一步……”
“如果不是忍者就好了。”
沉浸在丧妻之痛中的男人说,死气沉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面无表情地盯着慰灵碑,像是压抑着极重极重的悲痛。
“如果我们都只是普通人就好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从来都没有忍者这种生物存在就好了。”
这是任谁都知道的妄想。
不切实际到极点。
这个世界不可能没有忍者。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有矛盾就会有冲突,有冲突就会有战争,有战争就会有杀戮。
——有杀戮,就会有忍者。
旗木朔茂沉默不语,陪他站了许久许久。
彼时木叶引以为傲的两个天才忍者,从此走上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一个继续贯行自己的忍道,一个宣告退隐专心带女儿。
这世间,本就应该有命运各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