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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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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魔族执剑向天,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吼。

“给我裂!”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那一剑的气吞山河,辉煌灿烂。

事实上,它也确实吞了山河,噬了日月。

褐色的大地,柔软的仿佛水波一般,荡起层层涟漪。吞天噬地的剑芒,划开厚重的土地,像是锋利无匹的刀锋,切着软嫩软和的豆腐。一抹更为深沉的黑暗在裂缝深处露出。

那幽深黯沉的黑暗,来自地底最深的底端——九幽。

对,那就是地底最深处的九幽。

连天的剑柱吸附着黑沉的九幽,这块属于九幽魔族的领地,第一次曝露在白日的清光下。它被双剑所形成的剑柱吸引,不可抗拒的浮出地面。

是的,就是浮出。

九幽就像是黑色的湖底深藏的曜石,在恐怖的力量中,强行浮出水面。

厚重的大地也臣服在这天地间最本源的力量里,像是黑色柔软的湖水,眼睁睁看着九幽的脱体离去。

可是,这厚重的大地终究不是柔软的湖水。九幽本是地底最深之处,如今被强行剜出,脱离大地。硬实的大地又怎么承受的起?!

褐色的土地上,又龟裂出无数的裂痕。五彩的灵力结界,猛然晃动,震动到极处,轰然碎裂成灰。

“蚩尤!你怎么敢?!”先前那女声如今哪里还有半分柔和,淡雅。

天地间灵力本就肆虐翻涌,蓦然一股气势爆出,压得世间灵力更加纷乱。

青、蓝、红、黄、玄紫五颗耀眼的灵珠,倏然出现,旋转不休。

那女声轻了不少,像是很是虚弱的样子道:“去!”

这五颗灵珠爆发出夺目的五色灵力,在成灰的结界处重新够成了一个牢固的结界。而那些龟裂巨大的裂痕,也开始慢慢缩小。然而,九幽升空强大的影响直接反应在大地。这五颗灵珠所形成结界终究是勉力支撑,颤动不已。

天空中的情况其实也并不比大地上好很多。巨大的剑柱连天,如同一只巨手,在天地间翻搅不休。那些尚在空中激战的神族,仙族,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无论是立在仙剑之上的,还是以腾翔之术立于九天的,竟然都无力支撑,纷纷坠地。

唯有少数修为略微高深的神族,才略有余力在肆虐翻卷的灵气涡旋中返还天界。

而天界,不知何时被一张巨大的龟甲笼罩。龟甲上镌刻着明显的八卦图案,在越来越高亢的琴声中稳稳的旋转,守护着所附领域。

蚩尤瞥着头顶稳定旋转的龟甲,唇角微掀,爆出一声冷哼,手腕勉力轻翻,手中已经融为一体的双剑挑起。

瞬间带动的剑势,让幽深的九幽狭着无可挽回的决然,在暴烈森冷的剑气中,若奔雷一般脱离地面,像龟甲笼罩的天界逼去。

万千犀利无匹的剑气,循着玄奥的轨迹,将空间也割裂。

升空的九幽填补其中,竟引动了天道法则。

被法则承认,自成一界!

九幽魔界。

魔界升至与天界平行之处,将巨大的龟甲逼得弯折。

琴声越来越高亢,龟甲上的八卦越转越快,在略微的颤动中强自支撑。

红发魔族下颌的弧线,如磐石一般坚韧。他唇角勾出一个冷硬的弧度,显然是很满意自己一剑造成的后果。

魔气尽吐,巨大的剑柱离剑而去。

压缩,爆炸,割裂,稳定,剑气与灵气逐渐构成一个横置的巨井,联通着并行的天界与魔界。

井中灵气爆裂,剑气森然,不稳定的裂缝,错位的时间数不胜数。

这是……神魔之井?!

“咳咳!”红发的魔族有些疲惫的咳嗽起来。他眼中的死灰竟消失全无。珊瑚红的眼眸,比那空中的旭日还要艳丽,血红的长发纠缠缭绕宛如腾飞的火焰。

像是,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最后全力一击,引动天道规则以及本源。

当然,当然是本源。若不是本源之力,哪里又能碎裂天地?

吞天噬地,日月无光。

显然这大大透支了魔族的生命,他很可能已经走到了魔神一生,最后的末路。

蚩尤仿佛半分也没有察觉,他摩挲着手中恢复黯淡的长剑,唇边溢出一声咳嗽,低低道:“这一式裂天,终于还是被我完成了。”说罢伸手抵着唇角,一缕缕血丝,自指缝露出。

殷红,刺眼。

战阵中的魔将们,被那血光所摄,哀叹道:“陛下!”

魔族的君王,微微转头看着他的来自九幽的同伴。他低眉浅笑,抬起尚染着斑驳血迹的手指,魔气尽吐。

修长韧直的手指,划着优雅的弧度,将整个战阵升空。

他长剑指向天空中的九幽魔界道:“自此,我天道之逆——魔族诸位定居于九幽魔界!”

“诺!”战阵中无法反抗自己君王的魔将们,终于弯下了他们高贵孤傲的头颅,向着他们的君王单膝跪地。

“非我族类,凡过此界着,杀!”蚩尤扯了扯嘴角,坚玉一般的脸上,干涸着褐色的血迹。僵硬的笑容,冷硬的唇线,透着魔族特有的诡谲与残忍。

“杀!”

无数魔族其声的喝声,在战阵周围的结界外延形成灰色浓重的杀气,气焰滔天。

红发的魔族凝着坚冰的眼眸,望着空中跪地的魔将们,掠过那个脸上花成一团的幼嫩的孩子。终于,溶出几分暖色。他看向抱着孩子黑发的魔将道:”墨垣,照顾好我的小楼。“

最后,他留恋的凝视着自己心爱的孩子,划过他们一样红色的头发,珊瑚红的眼眸。

他心爱的孩子。

蚩尤强自将眼移向了魔焰滔天,战意非凡的魔将们。眼眸中柔软的妍红,干涸成浓烈的深沉的血色。他缓缓的出声,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承担者山岳的重压。

”诸君,照顾好我们的九幽!“

”走!“蚩尤用劲最后一丝力量,在神族无暇他顾之际,将战阵推向天空中刚刚形成的魔界。

”陛下!“

”爹!“

凄怆悲凉的琴声,在翻卷的灵气中沉浮飘零。

魔族红色张扬的长发,黯淡的委顿在肩上。他猛然偏头,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他捻了捻指尖粘稠的血迹,唇边勾起了个罕见的如云烟一般淡漠的笑容。

他喃喃自语:”我输了。”

“我输了。”血色的眼眸,涣散的望着虚空中的某处,低低的重复道:”长剑仍在,我……却输了。“

魔族唇边冷硬的弧线,突然染着了几分柔软和稚气。他低低的自语,带着几分像是孩子气的执着与无赖。

“我……我,会回来的!”

语声未落,魔族与他手中的双剑,崩碎成万千齑粉。

数不尽的辉光溢出,宛如一场盛大辉煌的光雨。

莫名的悲怆。

仿佛一根楔子,狠厉的插进人中最深处。

那块柔软鲜嫩的心底,血肉淋漓,疮痍满目。

触目惊心。

震撼。

那一瞬,风也仿佛停止,时间凝滞成砂。

凄怆的琴身,爆出一声,万物生灵不堪忍受的铮鸣。

那,是弦断的声音。

弦,断了。

弦断风止,归于平寂。

逝水无痕,那水,又可是真的无痕?

————————————

而玄霄,却早已对外界失去了感应。他满心都是方才那恐怖的一剑,似乎触到了什么玄妙的境地。那是剑的世界,幽冷的剑光,冰凉的记忆,似懂非懂玄奥的规则,牵引而成,流转不休的每一丝灵气。

青色灵动的风,蓝色温润的水,黄色厚重的土,赤色暴烈的火,玄紫冷厉的雷。

各自不同又相互交融,意态种种又合而为一。

还有剑意——浩瀚博大来自宇宙洪荒的气息。

不同于往常见过的,那属于玄瑾的,惊才绝艳至极的剑术。那仿佛是来自天地本源,直接□□的规则的运用与理解。

仿佛是混沌初开之时,那天地分离的一击。

一剑之力,合上古诸位神魔仙妖之力,混沌破碎,天地分离。

而红发魔族最后的全力一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不逊那初始割裂天地的一剑。

这一剑将九幽魔域,彻底划出了大地。独立于天地之间,又不超脱于世界。形成了真真正正的魔界。

玄霄却觉得那一剑莫名的熟悉,他仿佛是懂了,又像是什么也不知。只是全心沉静在那浩淼的剑术里。耳边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陡然间身体莫名一轻,灵魂像是飞出身体,遨游在剑的海洋里,温暖又舒适的气息,宛如回到了母体。

浩瀚的星之海,每一颗星子相同又不同。不同的是意蕴,相同的,是剑的气息。

缓缓流动的光之河,银色绝美的辉光,冰凉沁人的温度,如同森冷的剑身上雪亮的流光。

玄霄脱离了一切束缚,真正像他所向往的一般,自由不羁又放肆的在流光中穿行,在剑与星的世界顿悟。

静谧的世界,唯有潺缓的光河,息止寂然的时光。

唯有那些剑与星,寂寞的闪动着,玄霄像是感觉的星之海的寂寞,光之河的孤独。

这是剑的世界,却像是失了主人,在浩淼的时光中,停滞不前,静默的荒芜。

这个恢弘的光河,星海原先是有主人的么?

莫名的星海的一端传来飘渺的歌声。

那是鸾凤引颈展翅的清鸣;那是苍龙腾飞盘旋的吐息。

来自宇宙洪荒亘古存到至今的絮语。

无声的述说着那些消逝在流年里的旧事。

从未听过的声音,却又那样熟悉。在陌生又绚烂的星海光河里,熟悉又陌生的诱惑与吸引。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莫名的力量牵引着玄霄,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玄而又玄的境界,顺着自己的感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吸引着他,诱惑着他,等待着他。

明明是不受控制的吸引,却没有半分危险之感,一切都是那样的舒适与安稳。

玄霄就这样顺着琴声在光之河中遨游,恍如经历了亿万年漫长又漫长的时光。

星之海的彼端,歇着一抹纯白的身影。

然后,他便知道了,这就是他要寻的东西。

那抹白色的背影,立在星海与光河的彼岸,辉煌灿烂的剑与星也掩不了那抹伶仃又单薄的苍白。但是就是这抹伶仃的苍白,仿佛与星海光河融为一体,和谐自然。

乌色的琴身浮在流光的河里,纤长的羽弦随着那伶仃的白影而动,宛如沧海龙吟一般的琴声流泻而出。

玄霄心神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一切反应都按照着自己的本能行事,懵懂的像是初生的婴孩,茫然的看着这个吸引着他的背影。

那个身影就那样静默的站着,一直站着。寂寥决然的姿态,述说着宇宙洪荒,天地变迁也无法磨灭的执念。

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白衣人似有所觉,有几分僵硬的转过头,看到了光河中的少年。

与星河一般璀璨的光彩在白衣人眼中熄灭,漆深的眼眸黯淡的看着误入光河的少年。

他像是感受了下玄霄的气息,微微凝眉道:“这是……羲和?”

“羲和的气息,只有羲和。”白衣人的话语透着莫名的落寞,他恍惚中喃喃自语道:“……没有醒来?还是不愿来见我?”

白衣人顿了半响,尽力像是想要扯出个笑容。那笑容凝在脸上,僵硬又惨淡。

“你即来了,下次,便同望舒一起,将他带来见我吧。”那人语音带着莫名的决然和期盼,他轻轻拂了拂衣袖,淡漠的对着误入光河的少年道:“回吧。此处……剑道本源,不是你现下该来的地方。”

“记得,带他来见我!”白衣人的声音如同绚丽的光剑刺入少年的眉心,宛如印入了他心里,每一个字都像是厚重的山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带……他……来……见……我!”

“见……我!”

苍茫的琴声又响起,高亢而激越。一青一红两道流光自琴声中流出,仿佛融进了少年身体里。

玄霄觉得自己多了些什么,又像是没有分别。轻若鸿毛的身体,受到了什么不可抗拒力量,想要将他排斥出剑的世界。

他醒过神来,只来得及问上一句话,便眼前一黑脱离了星海。

“他,是谁?”

“阿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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