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安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能在不断伤害他人中前行。
但是现在连这些事情都变得无所谓了——
手里最后的光芒消失,就像夏日结束之际,那些万劫不复的萤火一样。
湖岸上的厮杀还在继续,两只完全觉醒的龙王正在和混血里最强的几个人进行着厮杀。海洋与水之王,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操纵着水流,他们承认人类是了不起的生物,他们的愤怒悲伤和绝望可以让他们此刻的眼神如此接近神。
但只是接近,还远远到不了神的境界。
海洋与水之王是四大王中唯一一对完整的双生子,他们不像其他的双子中必有一个存在缺陷,虽然他们的力量也许不及其他君王,但他们双方都是完整的。
他们才是最接近他们父亲的龙王。
在掌握着永生之力的龙王面前,无论是像八歧大蛇般咆哮嘶吼的高阶言灵天丛云,还是疯狂的嗜血者吸血镰,甚至是由贤者之石做成的折刀都无法给予他们伤害。
这个世界上,能够杀死掌握永生龙王的,只有他们的父亲尼德霍格,和最凶残的杀戮者天空与风之王而已。
但是,这两者都不可能再出现了……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确信着。
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还算平静的湖中心突然开始躁动,漩涡从深不见底的湖泊下形成,深不见底永远寂静犹如隔世的湖泊的沉寂被打破了。暴动的力量强行打破了这永恒的沉寂,它将湖水翻滚起来,凶暴的似乎要撕裂天地。
漩涡把半边身子还留在湖下的伊奘诺尊和伊奘冉尊逼出了湖水中,两只龙王惊恐的看着已经被巨大漩涡吞噬的湖泊,他们记忆力那仅有的凶暴而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力量再一次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湖水被翻起,巨大的气流将湖水高高的卷起,无数的龙卷风从湖底卷起,它们将湖水高高翻起,它们嘶吼的声音震耳欲聋。岸边的镰鼬开始暴动,所有的镰鼬脱离了凯撒的控制疯狂的朝四处飞窜逃里。
突然它们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停止了逃跑,颤抖又不敢怠慢的飞向龙卷风暴动的中心,它们飞速盘旋着几乎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镰鼬……在恐惧什么……”虽然很不敢相信,但是凯撒的镰鼬确实是被夺走了,和长江那次不一样,如果说长江夔门时镰鼬只是被一时征用,那么这次镰鼬就像是在恐惧的什么,而那被镰鼬恐惧着的东西用绝对的力量夺走了连用,让它们强行听令。
“湖底下有什么东西。”昂热握紧了折刀,他能感觉到从深不见底的湖泊深渊,正有一个危险的东西正在散发着可怕的威压,那力量甚至远远超越了眼前的这两只龙王。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到几乎震耳欲聋的声音从湖底传来,暴怒的野兽般的吼叫声透过汹涌的湖水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那是让人只用听就可以感受到无尽的暴戾与冰冷的吼叫声。
但是,好悲伤……一直躲在角落里的路明非想到。
湖水已经被狂暴的龙卷风所占领了,突然湖水连同着龙卷风被劈开,上空的镰鼬再一次疯狂的四处逃窜,它们发了疯似的想逃跑,但却没有办法。有什么东西破开湖面跳到了岸上,他的周围都被无数镰鼬包围着,只能隐隐约约看得见影子。
“骗人的……吧?”只有酒德麻衣一个人看清了那个影子。
镰鼬突然散开,而镰鼬散开后也没有一个人看到刚刚直接从湖底用不属于人类的爆发力突然跃上湖岸的人。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听见了龙王之一的伊奘诺尊的悲鸣声,凯撒率先转头,他瞪大了眼睛,有一个黑色的影子闪过,随之在他眼前掉落的是伊奘诺尊的左翼。
接下来是伊奘冉尊的右眼,看见弟弟的眼睛被整个撕碎,伊奘诺尊咆哮的想要去撕咬那个扯掉自己右翼的罪魁祸首,但却发现自己根本前进不了半步。
镰鼬将伊奘诺尊重重包围,它们有的疯狂的吸食着龙的血液,有的不要命的冲撞着龙王。但这些并不能完全阻止伊奘诺尊,海洋与水之王咆哮着卷起海浪将镰鼬们冲散,然后撞向那个快到让人无法看见身影的人。
但是他又被挡住了,被徒手挡住了。
完全被黑色的鳞甲覆盖的手……不,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用利爪来形容了。青黑的利爪死死的抓着龙王的上下颚,龙王的冲撞只让他让后退了几步,然后他一边发出类似龙的咆哮声一边把伊奘诺尊的下颚整个撕下再把身形巨大的龙王整个的扔飞。
“轰——!”龙王巨大的身体被扔进了湖中掀起了巨大的水浪,在落下的水浪里,青黑色的身影把手里龙王的下颚扔到了一边,他现在全身都是血。
那已经不是身为人类的形态了,青黑色的鳞片几乎覆盖了双手,肩膀和脖颈,随着沉重的喘息声那些青黑的鳞片一张一合。那身影虽然还有着人类的样子,但他的样子早已面目全非,无法用‘人类’两个字来形容了……也许用‘怪物’会比较适合。
他抬起头,那双已经冰冷到除了愤怒之外什么都看不到的瞳孔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所有人,犹如永久冰河版的眼神让所有人的身体不寒而栗。他往前移动,每一步都沉重的踩踏在地面上,发出的震动就像地震一般。
这时伊装诺尊的下颚已经恢复,他和弟弟伊奘冉尊死死地盯着他们的敌人。犹如宫殿圆柱一样强大有力的尾巴飞甩出去,这一击混合了暴风一般的速度和攻城锤一般的破坏力。但是他们的敌人只是低头闪过,然后抬起青黑的利爪再一次死死地抓住龙王的尾巴,然后轻描淡写的甩飞。
龙王发出苦闷的咆哮,伊奘冉尊把头往后仰开始吸进空气,胸腔急速膨胀,他口中喷吐出比极地还要寒冷的寒冰,巨大的寒冰波涛冲击着整个地下空间,所有人只能躲到风魔小太郎的绝空之后。而那个一度把两只龙王逼入绝境的影子却完全被寒冰淹没。
地下湖被完全冻结了,龙王的力量让这个深不见底的湖泊一瞬间变成了寒冰地狱,寒冷的气息里他们隐隐约约看得见一个被冻结的身影,就算是混血种或者是血统不高的龙类在这种言灵的轰击下也会瞬间死亡。
但——这还远远无法打倒他,寒冷气息的另一端发出了冰块破碎的响声,这响声越来越大。突然一只暴风把冰屑全都卷了起来,寒冷的冰雾被冲散,巨大的暴风席卷了整个地下湖,他把冻结的地下湖冰块全都卷了起来,冰块在暴风下被绞碎,变成了暴风雪。
在白茫茫暴风雪中,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白色空间里展开,那黑色的八个影子在暴风雪中隐隐约约,就像是龙或者蛇怪的头颅。
但那既不是龙的头颅或者是日本传说中的怪物八歧大蛇。
巨大而宏伟的翅膀猛地张开,巨大的暴风卷走了他身上左右的冰雪,周围的暴风也开始平息,这时候所有人才看清了那八歧大蛇的真面目。所有人都被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不远处的青黑色身影身后张开了三双翅膀,其中一双翅膀难以置信的巨大,随便扇动一下就可以引起风暴。而另一双较小的翅膀紧缩在他身后。
而他们所看见的八歧大蛇般的身影,则是骨爪,青黑的另一双翅膀扭曲变形,翼膜被强行收回,只剩下锋利可以撕裂一切的骨爪,他们张牙舞爪无比狰狞。
“天空与风之王……”不属于战斗人员的薯片颤抖的说出了这个名字,“原来是这样啊,对,这样才对……”
“到底是怎样你倒是说啊!”路明非喊道。
“所有龙类都是只有一对翅膀的,这是他们的生理结构,但惟有一只龙不一样。冰海残卷最隐蔽的文献上曾经记载过:天上之城高高在上,高高的城堡里住着一只凶残暴戾的龙王,他身后有三对羽翼,杀戮一切的利爪名叫须佐之男,隔绝一切的巨盾名叫月读,称霸天空的双翼名叫天照。而生有着三对羽翼的凶残暴龙,他是最强的四君王,名字叫做伊邪那岐!”
“天空与风之王伊邪那岐!”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空与风之王伊邪那岐又发出了震耳的咆哮,他背后的三对双翼一齐张开,骨骼和鳞甲摩擦的生意尖锐刺耳。周围的镰鼬也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叫声,就像是一首巨大而宏伟悲壮的交响曲,所有人几乎可以听到那首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怀着无比的恐惧而在天空之下反复高唱的歌曲。
天上之城高高在上,高高的城堡里住着一只凶残暴戾的龙王。
他有三对巨大的羽翼,须佐之男,天照和月读。
啊——他的出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他被他的父亲囚禁在这高高的城堡里。
不要去看,不要去听。
他曾飞舞在无数席卷天下的战场上,但却在一片凋零的花海中死去。
“伊邪那岐,就连名字都很少出现在龙族的任何文献中的龙王。他是在太过于强大了,但就是因为他太过于强大,他被夺走了使用言灵的能力,除非他吃了自己的弟弟,另一个龙王伊邪那美,他才可以变成完美的龙王……本应该是才对啊……”
“但是他只用言灵了,无论是镰鼬还是风王之瞳或者是别的什么!”凯撒说道。
“不可能!”薯片说,“伊邪那岐缺少那部分就是感情!他不懂得喜悦和悲伤,他甚至没有追求力量的欲望,就连龙类最基本的本能都没有!也就是说他是绝对不可能吃掉自己的弟弟伊邪那美的!”
就连追求力量……或者是生存的欲望的都没有,那怎么回去吃掉自己唯一可以相依为命的弟弟?
“……可以啊……”酒德麻衣张开已经完全干燥的嘴唇,露出了悲哀的眼神,“如果那家伙的弟弟,伊邪那美唯一重要的人只有他的话……他可以的……”
如果那个人为了一个重要的人,可以杀死十个人;为了十个重要的人,可以杀死一座城的人;为了一百个重要的人,可以杀死全世界的人;为了所有重要的人,可以杀死……杀死自己的话……
那么那个人的弟弟,为了一生里唯一重要的人,是否也可以杀死自己?
啊啊,你们兄弟俩是如此相似。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不远处,龙血就像喷泉一样用处,伊邪那岐跳到了伊奘冉尊的头顶,他用利爪刺进了伊奘冉尊的头颅,他的大脑被刺穿,龙王发出了惨叫。但这还不是结束,伊邪那岐背后的骨爪开始发出喀拉喀拉的扭曲声音,然后转瞬即下,将伊奘冉尊的头颅和背脊的大脑从四面八方完全刺穿。
永生的龙王发出了悲鸣声,他挺直着身体,不久轰然倒下——就算是永生的龙王,两个大脑都被破坏的话也会迎接死亡。
同样是龙王,而伊邪那岐甚至不需要龙化就可以杀死伊奘冉尊。
这已经不是别的了,只是单纯的,力量上的差距而已。
“开什么玩笑啊……他怎么会是龙王……”
现实这种东西真是无比残酷,它在一瞬间把你推进地狱,当你原本以为可以与地狱里的那个人为伴的时候,却发现你和那个人都还没有死……因为现实还没玩够,它要把你们推进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那里你听不见对方的声音,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因为你们都身处名为绝望的深渊。
谁管你啊——
酒德麻衣咬牙切齿,甩开了薯片使劲拉住的手臂,然后抬头看着不远处将伊奘诺尊打翻在地的那个青黑的身影……她不管现实有没有玩够,从小到大敢玩他们的人都没好下场!
她奋力往前踏出一步,走出了绝空的领域,外界言灵重装的破坏力就算是她这样的一个混血也感觉到无力,但她没有往后退缩一步,就算艰难到身上全是血痕,她也不能退缩不能退后……她坚信着,如果自己在这里退后的话,就在也没有人能听到那个声音了。
那是,已经痛苦悲伤和绝望到……除了用破坏之外已经没办法宣泄的声音。
啊啊——其实用这种方法也没什么不对的。
酒德麻衣想到,她一步步的往前。
只是,她从没有见过,从没有见过黑羽安临有任何一次……会为了自己而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