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幕末时代的京都。
夜晚，群星璀璨，明月皎洁，柔和的华光倾泻而下，披散在这座繁华如眼花的城池上。一年一度的祗园会，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断。
“京都真是个漂亮的地方啊。”和其他人一样，冲田总司亦穿着白色浴衣，开心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总司，慢点走。”与冲田总司相反的，一身黑色浴衣装束的土方岁三则显得较为稳重沉静，步伐虽阔却平稳，视线也一刻不曾从那白色的身影上离开。
“土方先生才是呢，快点走啦。”冲田总司带着如孩童般的璨笑回头对身后的人说，紫蓝色的长发亦因此随之飘散，犹如在夜间玩耍的精灵。
“总司，小心前面……”
“哎呀——”
土方岁三的声音还未传到冲田总司的耳中，前面的白衣少年就一个身穿华丽和服的少女相撞了。
“对不起！”冲田总司愧疚地皱起眉头，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所幸这位少女也是个脾气好的人，对于这种小小的冲撞完全不在意，便仰头对冲田总司淡笑道，“我没事。”
“是吗？没事就好……”冲田总司安心地一笑，俊逸的脸庞浮现出纯净又温和神情。
霎时，少女的两腮泛起一抹红润，胸口处好像有一个皮球在没有节奏地快速跳动，视线也慌乱地移到地面上，“谢谢……”
“那……”
“总司，快走吧，烟火要开始了。”
冲田总司本还要说些什么，土方岁三突然插进来挡在了少女的前面，阻止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哦，好……”冲田总司愣了愣，又探出头微笑着对土方岁三身后的少女说，“那么，再见了哦。”
说完，就在土方岁三眼神的催促下，继续往前走。
“土方先生，离烟火开始还要好一段时间哟。”冲田总司没有像刚才那样跑在前头，而是放缓步伐配合着土方岁三的节奏。
“那又怎么样？”土方岁三不以为意地看着前方。
“土方先生好奇怪哦。”冲田总司笑呵呵道，“刚才明明是土方先生说不要走那么快的，现在却又急着要走。”
“留在那里和陌生人聊天有什么意思。”土方岁三的语气中带了些不耐烦。
“哦？”冲田总司睁着大眼，紫蓝色的眼瞳闪着几缕新奇，“土方先生好像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嗫。”
“都不认识，有什么好说的。”土方岁三的语调有些冷淡。
“这样可不行哟，土方先生，以后会交不到朋友的。”冲田总司竖着双眉，有模有样地教训道，
“而且也不讨小孩子喜欢哦。”
“只有你才会去和那些小鬼玩。”土方岁三瞥了眼自己身旁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继而眼瞳渐渐变得深沉黯然，“再说……，有谁会愿意和我们交朋友……”
倏然，冲田总司全身僵了下，顿住脚步，脸上写满着惊愕，接着慢慢转为伤感……是啊，他们是人人都害怕的，大家都避而不及的杀人集团——壬生狼，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接近他们呢……
仿似感觉到冲田总司的哀伤，土方岁三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转身歉意道，“抱歉，总司……”
“……欸？”冲田总司如在发呆中惊醒般，眨了下眼后，又换上一个温和的笑脸，“土方先生真是的，难得出来玩就不要说扫兴的话嘛，今晚可是很热闹哦。”染上了柔和色彩的微笑，仿佛刚才的悲伤神色未曾出现过。
“啊，抱歉……”这就是总司特有的安慰人的方式。土方岁三眼眸荡着柔波，淡淡地笑了一下，刚才心中的悲伤也被这股暖意驱散得无影无踪。
“哈，土方先生，快看。”冲田总司扯了扯土方岁三的衣角，满脸惊奇地指着不远处一个小摊子叫嚷着。
“什么？”土方岁三回头望去，顿时脸部抽搐了下，居然是个捞金鱼的摊子……
“我们也过去玩吧？”冲田总司双眸闪着期待的光芒望着土方岁三。
土方岁三再三犹豫地看着这个像小狗般祈求自己的少年，几次到了唇边的拒绝的话都被那目光硬生生地挤了回去，最后只得无奈地抚着额头道，“随便你……”真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拒绝不了总司的要求。
“太好了。”冲田总司瞬间绽开一个如阳光般灿烂的笑脸，拉着土方岁三的手往金鱼摊走去。
土方岁三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弯起，或许他就是为了看到这个笑容吧……
来到金鱼摊后，冲田总司递给了摊主一个铜板，便换来了一个纸网。
“土方先生，哪条比较漂亮？”看着那五彩斑斓的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冲田总司也不知该如何挑选。
“那条吧。”土方岁三指了下水中一条白红相间的金鱼。
“哈哈，确实很好看，土方先生的眼光不错哦。”冲田总司笑着说。
“啰嗦，快点。”土方岁三有些难为情地催促道。
“嗨，嗨。”冲田总司拢起宽大的袖子，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只在不停游动的鱼儿，待一有空隙，冲田总司就急而快地往水中一捞，可惜网还是被金鱼冲破了。
“哎呀，被跑了。”冲田总司微微失意地嘟哝道。
土方岁三好笑地注视着这个耍着孩童性子的少年，从身上拿出一个铜板，递到摊主手上，“老板，给我一个网。”
“欸？土方先生，你也……”冲田总司甚是意外地抬眸仰望与往日不同的土方岁三，以前土方先生不是很排斥这些小玩意的吗？
土方岁三只是笑了笑，不说话只是蹲下，等了一会儿后，便技巧娴熟地将金鱼捞了起来。
当冲田总司提着里面装有金鱼的袋子时，不禁惊叹，“想不到土方先生的技术那么厉害，是不是以前都偷偷跑来这里玩啊？”
“谁会干这种无聊事啊。”土方岁三又变回刚才那冷淡的语气。
“呵呵。”冲田总司还是满足地笑着，“谢谢你，土方先生。”
“走快点，烟火要开始了。”土方岁三加快脚步，趁着黑暗掩去了他脸上的红润。
“等等我嘛，土方先生……”冲田总司也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当两人走到一个寂静的小山坡时，漫天璀璨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绽开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刹那间被划破驱散。就连之前那傲人的群星与明月也在美丽的花火下变得逊色。
“真是漂亮啊……”冲田总司仰头对天空中不断散开的星火花感叹。
“啊，是啊……”土方岁三也点点头。
“如果能一直这样安静地欣赏烟火就好了……”冲田总司喃喃自语道。
“……”土方岁三斜视了下一旁的冲田总司，这次他没有应声，因为他无法作出任何保证。
“嗫，土方先生……”冲田总司叫了下身边的人，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夜空，“土方先生有没
有想过，哪天会放下剑，过着平静的日子？”
“放下剑？”土方岁三怔了怔，这个问题他从未思考过。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能和土方先生……，和大家一起平静地生活着，就像以前那样……”冲田总司收回目光，侧脸凝望着那张刀削般英俊的脸庞，双手聚拢在胸前，轻按着期待接下来的答案的紧张心情。
“不要说这种无聊的话，既然拿起了剑，就不可能再放下。况且，只有精忠报国，为国家死在战场上才是武士的荣耀。”土方岁三的声音变得低沉，语气也非常坚决。
一刹间，冲田总司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并不断传来疼痛，痛得他几近窒息……
“是……吗……？”冲田总司阖了阖眼帘，掩饰了黯淡的双瞳以及自己的情绪。这就是他对自己的回答吗？自己在这人的心中的分量终究是比不过国家啊……
“总司……？”土方岁三隐约感觉到冲田总司异样，不禁担忧地叫唤了声。
但这才是他认识的土方先生，他一直仰慕的人啊，冲田总司忍着痛告诉自己。所以，只要是土方先生的愿望……
“土方先生说的没错呢。”冲田总司扯了扯嘴角，仰脸冲土方岁三开怀一笑，“我决定，以后我会一直追随土方先生的。”既然这是土方先生的决定，那他也不会再逃避，这一生他都要为守护土方先生而活。
“总司……”一丝感激的光芒自土方岁三眼底闪过，唇边也散开一个欣慰的浅笑。
“希望明年还能继续看到呢。”冲田总司再次留恋望了望那绚丽的花火。
“会的……”土方岁三点头道。
……
多年后，烟火依旧盛开着，明亮如白昼的光辉洒满整个京都，只是那抹璀璨也转瞬即逝，一如烂漫的樱花散落，年轻的生命逝去……
“副局长。”不再是以前那个温和又不失活泼的嗓音，如今只有褪去了童稚后转为低沉的声音偶尔在自己身后传来。
“什么事，市村？”仍旧是富有磁性迷人的嗓子，却微微带了些沧桑。土方岁三的双眸深深陷进了那无尽的黑暗中，好像透过那黑夜在眺望什么。
“夜深了，差不多您也该回去了。”市村看着那个孤独了多年的身影，他知道，只有在这里，这个人才会有一丝像活人的气息，只因为这里有着那人鲜为人知的回忆。
“今晚的烟火很漂亮啊……”土方岁三不着边际地感叹。就如当年他和总司一起看到的那样，多少年了，也不曾变过……
“副局长……”果然，他又在怀念那个逝去多年的人，那个总是微笑着，总是那么温柔的人……。市村半垂着眼帘，心口也仿佛被伤感扎了一下，冲田先生……
“……回去吧，市村。”沉默了片刻后，不觉得有些疲劳的土方岁三才慢慢转身，离开了这个留恋之地。
“啊，是……”收回思绪，市村应了声后就急忙跟上去。
总司，今年那美丽的烟火，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