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地下都在死人。
梁照的第一批学生们,经过了数十年的成长,终于从一株小草生在起来变成了一棵树,于是开花,然后结果。
他们在微不足道的影响着这个世界。
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但很显然有朝一日,他们便会在那些天君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便改变了整个世间。
当然,那还需要很多年。
顾泯杀了很多人。
很多都是年轻人。
好些年前,因为顾泯在战场上杀了不少年轻人,所以那边也来了几个所谓了不起的年轻人,要追着顾泯杀,但最后的结局,也都是顾泯将那些想要杀他的年轻人给杀了。
如今他来到这边之后,境界已经很高,归一境,距离准君也就是一道门槛而已。
所以杀人杀得很顺手。
剑修是天底下最为擅长杀人的修行者,顾泯则是剑修中的佼佼者。
所以杀人,显得简单。
还好顾泯的剑是一柄好剑,要不然或许会被砍断,甚至于卷刃。
当然,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顾泯杀人很随意,但其实极为谨慎,会留下属于他的痕迹,却不会留下找到他的痕迹,所以宁远和宁云怎么都找不到他。
但杀的人多了,总归就会留下太多痕迹,被人找到,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顾泯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也期待着那一天。
直到一个雨夜,他撑伞走到小巷的时候,有道身影已经在那边等着他了。
那人气息如渊,强大无比,怎么看都会是一位准君。
顾泯却不在意。
他早知道会找到他的人会是这样的人物。
天君不会轻易出手,甚至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准君们便是最有可能杀死他的人。
“吾儿钟夜是你杀的”
那道声音很冷硬。
顾泯问道:“谁”
不是他在装傻,而是因为他即便杀了那么多人,却没有问过他们的名字,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自然也就茫然。
钟夜是谁
他不认识。
当初那位钟山雨,他倒是知道。
来人是钟夜的父亲,有着一个极为霸道的名字,叫做钟天魁。
他也是宁天君的得力下属,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准君。
他的强大,无需多说。
“你杀的第一个人。”
钟天魁看着顾泯,平静道:“你从异域而来,便是为了杀这些年轻人。”
顾泯笑了笑,“我当然是为了杀你们这些天君,不过那却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自然是为了杀你们。”
钟天魁看着这个年轻人,很平静说道:“让你成长起来,很难说你会不会成为那些人之一。”
他说的那些人,是李扶摇,是白寅。
这样的人物,现在都已经成了天君,成为了世间最为强大的人物,是他们都已经需要仰望的存在。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很有可能在以后的某一天变成那样的人物,所以他们需要在此刻阻止他。
于是他便来了。
顾泯收了伞,任由大雨落在自己的头顶。
钟天魁看到了顾泯的容貌,皱眉道:“顾泯”
顾泯意外道:“没想到你能认识我。”
钟天魁没说话。
顾泯在这边的名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很多年前这边的好些年轻人在那边殒命,然后顾泯的名字便有了些人知道,钟天魁本不知晓,只是之前钟夜曾在他面前提过。
钟夜曾说过,他若是碰到顾泯,自然会将他的脖子拧断,但如今来看,他并没有将顾泯的脖子扭断,而是连顾泯的脸都没看清楚,便被顾泯一剑杀了。
顾泯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如今的雨夜小巷,钟天魁知道顾泯的名字,可顾泯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也不准备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准备出剑。
他握住油纸伞的伞柄,一道剑意从伞中涌出,而后便分开了眼前的雨幕,一柄无形的剑,在这里朝着钟天魁而去。
两人差着一个境界,但越境杀人这种事情顾泯做的太多了,因此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顾泯提伞,烛游有些委屈颤鸣。
大概在问,为什么不用我
顾泯没理会他,大踏步往前掠去。
每一脚都踩在一滩水里。
水珠四溅,便是无数道剑。
钟天魁看着那先行而来的无形之剑,脸色微变,但大袖一卷,他的衣衫被风拂过,如同吹皱的春水,层层荡开。
一道道恐怖的风从他身前生出,近乎蛮横的撞向顾泯。
顾泯出了一剑,钟天魁一时间没有想到如何破去,便用了一个最寻常的办法,那就是硬抗。
准君和归一境,一直都有区别。
顾泯是归一境里的至强者之一,可以挑战准君,但准君却不认可这样的事情。
钟天魁听过当初的李扶摇和白寅的故事,却没有见过他们杀人的景象。
故而对于同样年轻的顾泯,还是有些轻视。
有些事情没有见过,便只当他不存在。
有些事情即便见过,也不愿意相信。
人们对于自己的认知一直以来都有着一种迷一般的自信。
所以他们的命运不见得能有多好。
那柄无形剑撞向了那场风。
于是风被斩开,剑落了过去。
钟天魁没有想过是这样的,有些失神,但还是挥手迎上了那一剑。
那些剑意,疯狂吐出,在这里一次次斩向钟天魁。
钟天魁拳头上依附着恐怖至极的气息,然后朝着那一剑砸了过去。
修行到了他这个地步,道法万千,皆在胸中,但却早已经不会变得有形,反而无形。
无形道法,融为一体,便是准君的战斗方式。
强大和不讲道理。
只是在击碎那柄无形之剑的同时,天地之间,无数的雨珠所化的剑,又在这里撞了出去。
剑修有大风流。
顾泯骤然停下,但身后的雨珠,却如同万千剑,一柄柄掠向钟天魁。
钟天魁很快便被剑包围。
那些剑很锋利,也很狂躁。
钟天魁皱眉。
他还是第一次在对手的气机中感受到这么明显的情绪。
怪不得说剑修和旁人不一样,原来是这般不一样
他短暂失神,但很快便回过神来,然后便是一拳砸出,恐怖的气息不但砸开了空间,还将那些雨剑尽数砸碎。
他本来便是宁天君座下的数人之一,又是准君,好似砸碎这些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谁都想不到,这些看起来惊骇的手段,不过是顾泯随手为之。
真正了不起的手段,真正强大的东西,都还在后面。
顾泯提着油纸伞,已经点出。
那柄油纸伞穿过雨幕,点中了一滴雨珠。
然后雨珠破碎,轰然炸开。
无数道剑意,就藏在那炸开的雨珠里。
跟着同时轰然炸开。
钟天魁在顷刻间,便被万道剑意击中,即便是他,即便是他有着无比强横的身躯,在此时此刻,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的身躯在雨中摇晃起来。
他几乎便要站立不稳。
他的脸色苍白不已。
提着油纸伞的年轻人还没出剑,他却撑不住了
这是为什么
他没多的时间去想这样的事情。
因为很快很快,顾泯的下一剑便已经落下了。
那真的很快。
钟天魁慌张的在自己身前布置出一道道屏障,想要将顾泯的剑拦下。
但那把看起来很是寻常的油纸伞还是朝着前面刺了过来,不过随着油纸伞往前,伞面也开始破碎,然后宛如柳絮一般,那些黄纸,就这么散去。
一把油纸伞,很快便只剩下伞骨。
那些泛黄的伞骨此刻看着有些可怜。
因为它们承受着极为强大的压力。
伞骨会在下一刻破碎,或许不是下一刻,也会是下下一刻。
反正结局总是要破碎的。
它又不是剑,为何要让它变得坚韧
伞骨破碎,那些独属于竹子的东西,出现了。
顾泯只是平静的握着伞柄。
然后递了出去。
他的手指是雪白的。
他很用力。
油纸伞最后落到了钟天魁的胸膛上。
然后钟天魁的胸膛便破碎了。
一个血洞出现。
后者倒退数丈。
那伞骨也碎裂了。
所有一切,好似都变得寻常。
大雨依旧。
顾泯松开了油纸伞,然后它便滚落雨中。
剑没碎,不过是伞碎了。
但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