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牢狱。
被押送回来的萍彩在牢房里孤独的坐着,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冤,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叫人动容。
但看守她的狱卒却并没有对其表露一丝怜悯之情。
被抓进这大牢里的人哪个不喊自己冤枉?他们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至于你就是否在真的存有冤屈,上面的大人自会查明,这不是他们该管的事。
大理寺内停尸房内。
包括靖王君泽颜在内,大理寺两位少卿和负责调查左丰一案的一干人等此刻都聚集在这里,只等仵作给出详细的验尸报告以得到更多的破案线索。
而身为大理寺最高长官,很多案件君泽颜其实不会亲自出面,但这次是陛下指派,很多事他就都要亲力亲为,更要万分重视,否则也不会让两个少卿都进入调查了。
在此之前,他们自然也对萍彩进行了一番审讯,但很遗憾并没有问出什么。
于是线索只能在左丰的身上寻找。
此时,验尸的仵作已经结束了所有工作,正在收拾验尸工具。
片刻之后,他才终于来到众人面前开始汇报。
“王爷,二位少卿大人。”他先是对三个上司作揖行礼,随后才道:“死者左丰的死因已确认是缢亡,而且我们也在左丰的衣物上发现了有女子所用胭脂水粉的残留,这与萍彩所用的胭脂是同一种。”
听到这话,曹格只觉疑惑,问道:“左丰死之前就留宿在风月之所,身上沾点胭脂不是很正常吗?”
仵作解答道:“在风月之所身上沾染上胭脂水粉确实正常,但左丰身上唯一不自然的一处是在搬运时才会接触到的后背位置,而且面积很大,并非寻常触碰所能造成的。除此之外,在左丰的身上发现有多处小范围淤青,不是击打,更像是用力抓出来的,而且都是分布在将人抬起来时通常会接触到的部位。其次,左丰后脑有一处撞击伤,但这道伤并不足以致命,我想是磕到了桌子一类的物体上。同时属下也在死者体内发现了巨量的酒精成分,说明生前确实饮用了大量烈酒,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足以自主行动的。”
听着仵作的回报,众人开始思索起来,脑海中迅速闪回所了解的信息,以求将事件还原。
清怡问道:“也就说左丰完全做不到自杀,更做不到反抗?”
“一个人喝到烂醉如泥,行动都无法自主,更不要说挣扎了。”仵作解答道。
此番验尸结果进一步印证了左丰并非自杀而是他杀可能。
忽的,曹格灵光一现:“我想起来了,我问过昨夜值班的伙计,他们说不到子时的时候听到了楼上传来一声闷响,以为是有人在快活就没去查看。”
清怡思索着,双手习惯性的端了起来,手指扶了扶下巴,说道:“那么左丰后脑勺的撞伤就很可能是犯人在将他吊起来时,支撑不住摔倒造成的。”
曹格的能力也不差,毕竟能做到少卿的位置的都是狠人,他接过话锋解释了另一个线索:“她想搬起左丰,但因为力气小所以使了很大的力来抓,这样尸体身上的小范围淤青也接的通了。”
如此一来,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萍彩的身上,曹格甚至已经确定那萍彩必然就是凶手!
“那凶手一定就是萍彩了,左丰喝酒是她灌的,她也有时间有空间完成杀人到伪造自杀的全过程。”
但清怡郡主却对此提出了质疑:“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左丰不是她的金主么?杀了自己的金主对萍彩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而且左丰死了,作为在他死亡时和他同床共枕的人,萍彩必然是最大嫌疑人,她不至于想不到这一点吧?”
此番,靖王也与清怡持同样的观点,萍彩确认是嫌犯无疑,但是动机呢?
话罢,清怡又补充道:“更何况以左丰的体型,萍彩一个弱女子别说是吊起他了,移动都费力。”
这时,靖王也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曰:“她一个人做不到的话,再加一个人呢?”
“您是说还有从犯?”
君泽颜点了点头,言道:“恐怕这个萍彩才是从犯。”
单凭萍彩一个风俗女子,没那个胆子杀害朝堂命官,所以她还有同伙的可能性非常高。
但这一条线索,就得从萍彩的生平里去找了。
话罢,靖王便对屋外的下属问道:“萍彩的薄书还没调来吗?”
早在仵作验尸前他便吩咐手下人去调来萍彩的薄书了,没想到还没来。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大理寺官员拿着一叠书页在此时小跑了进来,并将手中那属于萍彩的薄书交到了靖王手中。
靖王随即翻阅起来,而一旁的刚刚回来的那个官员也开始为众人讲述其中的内容。
“这个叫做萍彩的姑娘原名叫黄萍,燕赵人士,生于黄冈村,儿时是村里戏剧团的预备成员,当时和戏团里一个正式的武生十分要好,可惜黄家后来家道中落,实在养不起她了,就把她买到了青乐坊,直到现在。”
三两句话道完一个人的半生,曹格不禁感叹:“这薄书还真是薄的可怜。”
这世间人就是这样,有的人活的轰轰烈烈,经历的事写都写不完;有的人却普普通通,平淡过活,一生可能连一张纸都写不满。
但办案嘛,普通的人最好查。
“越简单越好查。”君泽颜如此说道,看完薄书后,便对手下人命令道:“去查查那个和她关系好的武生。”
谁知那个官员预判了他的预判:“这个属下已经查过了,那个武生名叫张季,只是萍彩被卖掉后,张季就退出了戏团,听人说是去南方了,但一直杳无音信。关于他,能查到的只到这里了。”
君泽颜有些惊喜。他没接手大理寺之前,这些大理寺官员一个个都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只会依命令行事,办的案子也是错漏频出。
如今也会举一反三,自己拿主意了,靖王殿下心甚慰呀!
不过现在,还是办案要紧。
“看来我们得再去一趟青乐坊。”
“王爷,这次查什么?”
“查动机。”
……
沈府本就建在东城区,小甜水街更是在东城区和西城区接壤的地方,所以沈吟秋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地方。
只是洛都城内有一部分街区是禁止车马同行的,小甜水街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到了大路边,她就不得不下了马车徒步而行。
老管家王五德办事也是兢兢业业,停下车后便立即搬下台阶以作垫脚,动作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毕竟现在三小姐备受老爷青睐,所以即便她并没有什么才能,王五德也一定会全心全意服务好小姐。
香薰搀扶着沈吟秋下了马车,虽然话不多,但办事却从不含糊。
一主一仆在王五德的引领下走入小甜水街,便朝那沈氏布行而去。
走着走着,王五德突然道了一声:“奇怪……”
沈吟秋询问:“出什么事了?”
听到小姐询问,王五德也立即解释:“没有出事,小姐。只是这小甜水巷今日的人比往常多了些。”
说话间,几人身边又跑过去几个路人,他们似乎都在有意识的朝某个方向而去。”
搀扶着沈吟秋的香薰眼疾手快,急忙将自家小姐往路边拉了拉,关切道:“小姐当心。”
“谢谢。”沈吟秋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宽慰。
随后对王五德调笑道:“人多,兴许是咱家的布行生意好呢。”
王五德见小姐对自家产业如此有信心,一时间也觉得眼前这个三小姐比之二小姐更让人心宽。
虽然三小姐没什么才能,但至少她懂事啊,不像二小姐平日里太过跋扈张扬,也难怪老爷从来不将产业交给二小姐打理。
王五德笑眯眯的说道:“承小姐吉言。”
这时,沈吟秋似乎听到了什么,问:“这附近有玩乐的场所?”
她听到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说笑声,男女声交杂,淫词艳曲。
但能听到这些全因她听力过人,王五德和香薰就完全听不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