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找人教训一下沈吟秋?”知女莫若母,冯夫人当即就看出了沈吟霜的想法。
更何况沈吟霜并不是个有心机的人,她的诸多情绪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沈吟霜倒是直言不讳:“对!看到她过的好比我自己过的差都难受!她沈吟秋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以为有了太子哥哥撑腰就能不把我当回事了?!我要让她后悔和我抢太子哥哥!!”
冯夫人对自家女儿的这番泄愤般的话感到头疼:“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沈吟霜还一脸单纯的问:“我又怎么了?”
比起那些城府极深、一步三算的官场老狐狸,冯夫人说不上有多大的心机,但也绝对足够聪明。
她现在真的开始苦恼自己怎么会生出沈吟霜这么个莽夫女儿,甚至嫌弃的“啧”了一声。
然后开始对沈吟霜实施教育:“在这里你找谁教训她?还不是得用自家的人?就算你挑了个没人的角落把她打了一顿出了气,你能保证沈吟秋不会说出来吗?就算她不敢说,那你以为那清怡郡主的大理寺少卿是白当的?查不出来吗?更何况你这还是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你真以为他只有明里的护卫?”
“我……”沈吟霜被怼的哑口无言、无话可说,因为自己母亲刚刚说的那些她确实一点也内有考虑到。
那么,就只能想一个绝对完全的方法了。
……
旁边的厢房就是清怡郡主和沈吟秋的那间。
但此时,清怡郡主却并不在屋内。
而沈吟秋则是愣神的躺在床榻上,出神的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周围的一切都和明镜院里不一样,一切都是陌生的,没有那张一趟就嘎吱作响的破床,没有那张用几根不一样的木头拼出来的小凳子,院子里也没有那棵快要枯死的老树。
这里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熟悉的房间不一样,也都比那个熟悉的房间来的更加安全和温馨。
沈吟秋不禁开始想象,自己这次被迫的被太子带出来,是否也是老天给她的一场机缘呢?
这里是府外,更是城外,如果从此逃离,是不是就能就此摆脱那个高墙大院?
这不比漫无目的的等待那个虚无缥缈的婚约来的更有成效?
她太渴望自由了,哪怕这么做的后果无法想象,哪怕前路一片迷茫,但在她眼中,如果能获得自由,让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那么,逃与不逃,到底要选哪个呢?
就在沈吟秋开始进行思想斗争的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她对美好的所有幻想。
“沈吟秋!沈吟秋!”
沈吟秋回过神来,声音正是从屋外传来,而且喊的很大声,并能很明显的听出来叫她的正是沈吟霜。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姐姐为什么突然来找她,但也能预感到一定没好事。
可即便知道不会有好事发生,她也不得不去开门。
“姐姐,你叫我?”
打开房门,来者确实是沈吟霜,但她开口对沈吟秋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谩骂,而是问:“清怡郡主在屋里吗?”
“郡主她不在。”沈吟秋怯怯的答道。
“那就好。”听到沈吟秋的回答,沈吟霜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后立马就又变回了原本的刁蛮劲:“去给我烧水,我要洗澡,这里脏死了。”
“可是……”
沈吟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吟霜一句话顶了回去:“我的话你敢不听!?”
沈吟秋那里敢违抗沈吟霜的命令,哪怕是再怎么不愿意,她也得受着。
“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应下之后,沈吟秋就立即外出为沈吟霜打水了。
……
太子那边,也还没有熄灯。
他端坐在桌前,淡然的阅读者手中的书卷,还是那本《长短经》
这时,太子忽然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沈吟秋,你还得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
清怡郡主此时正在这寺院后面的林中,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一阵风吹过,她知道自己等的人已经来了。
于是她开口问道:“人找到了吗?”
来人是个暗卫,全身都藏于黑暗,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
只听到清洗的回应:“回小姐,找到了,属下已经盘问了一遍。”
清怡郡主立马追问:“问出来了?”
“是的,那人说十一年前的那个女孩,就是沈三小姐无疑。”
“……”听到这个消息的清怡郡主沉默了许久,不知是震撼还是惊喜:“十一年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说着,清怡郡主的脸上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诡异的邪笑。
……
沈吟秋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寺庙,那里知道水井在哪里,更不知道烧水的伙房在何处了。
她着急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左右徘徊,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才是对的。
终于,她还是幸运的遇见了一个巡夜的小和尚。
向那个小和尚问了水井的所在之后就立马找了过去。
水井就建在寺庙的侧院,距离他们居住的厢房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
而且这段路还没有烛台照明,一路上都是黑漆漆的,只能靠偶尔从云层间露出头的月光看清道路。
好在沈吟秋已经习惯了没有照明的黑夜,所以她很快就走到了侧院。
然而刚进去没走几步,甚至都还没走到井边,她就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违和感。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沈吟秋天生就有很强的直感,所以当她察觉到此处的异样时就立马停下脚步,虽然不明白这种感觉的来由,却也不敢贸然走近了。
记得前段时间有个身材魁梧的老将军前来拜访过沈府,沈吟秋躲在角落远远的瞅了一眼。
而现在她感受到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她从那个老将军身上感觉到的气息的强化放大版一样。
杀气!对!就是杀气!
可一个寺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浓重的杀气?
沈吟秋已经来不及多想,此时,仿佛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在对她喊:“跑!快跑!赶紧跑!”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要想了,先保命要紧。
她转身向安全的地方逃跑,并立马开始呼救。
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阴影处,也瞬间窜出了数道黑影,朝着沈吟秋就追了过去。
她的感觉没有出错,暗中的确潜藏着危险。
奈何此处着实太过偏僻,哪怕是拼尽全力大声呼救,也没有人能听见。
那群黑衣杀手身手敏捷,在奔跑时却又能做到悄无声息,甚至快到整个身子都是模糊的,显然他们都是专业的。
他们有的在屋顶追,有的在墙头追,还有的就紧跟在沈吟秋身后,并死死的咬着她,其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沈吟秋!
沈吟秋身上本就有伤,那里跑得过这些杀手。
慢慢的就被追了上来,并迎面撞上了一名杀手。
那个杀手飞起一脚踢在了她的腰上,沈吟秋瞬间飞出去数米远,更是连肋骨都断了两根。
这一脚更是用尽全力,就是冲着杀死她去的。
若是平常的她,挨这一脚怕是再起不能,但或许是生存的本能加上肾上腺素的作用让她再次站了起来。
但前方的道路已经被数不清的杀手阻挡。
她只能向着没人的地方逃跑,管不了这个方向通向哪里。
穿过一个拱门,沈吟秋逃出了寺院,外面直连着后山的树林。
沈吟秋一手捂着受伤的腰腹,剧烈的疼痛迅速消耗着她的体力,让她每迈出一步都是向着死亡的深渊前进。
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一名杀手又是飞起一脚。
沈吟秋根本躲不开,甚至都察觉不到就又挨了一击,然后狠狠的撞在一棵树上。
接连遭受重击,这要是普通人也还能撑住,但她只是个瘦弱的十五岁小姑娘,甚至还有些营养不良,杀手两次攻击更是招招都是冲着杀她去的。
这群杀手杀人却不用刀刃,显然是不想在现场留下雀血迹。
这是种手法对付手无缚鸡之人的人确实很高明,就是太没过残忍,也太没有人性了
杀猪还要求一刀毙命呢,这种拳打脚踢的杀人方式就是要让人活活疼死。
沈吟秋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前所未有的疼痛每时每刻都在蚕食着她的意识和体力,一瞬间,委屈的泪水哗啦啦的流下。
沈吟秋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自己要遭遇这样的事,更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才会引得杀手来杀她。
但她真的很委屈,五岁之前的生活明明都还是无忧无虑的,为什么自从母亲走后,一夜之间就全变了?
那个温柔的父亲去哪了?为什么每次见到他,他都是皱着眉的?最后甚至连见一面都不愿意了?
怎么突然就多了个母亲和两个姐姐?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吧?为什么你们都嫌弃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什么是私生子?什么是野种?
不!我不是!我有娘亲!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真的是个错误吗?
沈吟秋不想就此放弃,她抗过断骨的疼痛,艰难前行。
再走一步吧,再走一步吧。
哪怕生的希望非常很渺茫,但是万一呢!?万一呢!?
看到沈吟秋这伤痕累累也要为生存而坚持的意志,其中一个忽然感叹道:“这姑娘还挺坚强。”
但这显然不是一个杀手该说的话,所以另一个杀手立马告诫他:“你不会忘了你是杀手吧?杀手能怜悯目标吗?”
那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此刻,所有的杀手都没有动手,只是静悄悄的跟在沈吟秋的后面。
这当然不是出于对她的怜悯,只是因为此处距离寺庙还不够远。
而凭沈吟秋的身体素质,有之前的两下重击就已经够了,再多她就动不了了。
现在,只看她自己能走到哪里,让她自己一步一步迈向死亡,仅此而已。
事实证明,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真的很坚强。
她拖着重伤的身躯,忍受着钻心刻骨般的疼痛,向着生的希望走去,然后迎来了绝望。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她再也撑不下去,无力的瘫倒在地。
而身后,那群无时无刻不想要了她性命的杀手也一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比看不到更加令人绝望的,是看得到却又无能为力的。
此刻,就清楚的展现在她眼前。
一个穿着明显区别于那些杀手的人,也在这时从潜藏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然而那人却面带黑纱,除了一双眸子完全看不出究竟长什么样子,更不要说知道他是谁了。
真执着有了昏暗夜晚的加持,连他的身形都显的有些模糊不清,判断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唯一值得人记住的一点,大概就是那人腰间佩戴的一块有这奇特纹路的玉佩了吧。
看着眼前这人,沈吟秋不禁发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什么仇什么怨能让ta做到这份上?
然而面对沈吟秋的问题,那人并没有回答。
走到这份上,沈吟秋也真的无路可走了。
她就站在那里,浑身都是伤,身后就是悬崖。
亦如陌上茶室说书人李百问书中的“沈吟秋”被歹徒逼至悬崖边时一样。
也和书中的那个“沈吟秋”一样,我们的沈吟秋在面对这种困境是,也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她的身子微微后仰,然后坦然的面对自己的结局。
失重感瞬间袭满全身,从那万丈深渊坠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