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全都死了!”
安溪镇,常府。
当那个浑身是血的仆从抱住常老爷的大腿,将红黑色的血液涂抹在华贵的长袍上时,常老爷原本泰然自若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起来。
“什么死了!什么全都死了!是鬼怪们全都死了对吧!”
常老爷看着下人,那抱着他的大腿一副惊魂失魄的模样,声音也不觉颤抖了起来。他是猜到答案的,但是他的心中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万一呢?
万一自己猜错了呢?
“武人全部都死了!老爷!武人们全部都死了,死了!
城隍老爷也碎了!那是鬼怪!是吃人的鬼怪!那些武人被那些妖魔咬碎了,血喷了一地,肠子哗啦啦流了……唔~哇!”
仆从努力克制着恐惧,试图向常老爷描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牵动了他脑海中的记忆,想起了那似乎被血染红如同地狱一般的世界。
仆从抑制不住的吐出了出来,吐在了常老爷那华丽的长袍上。只不过他吐的似乎已经够多了,如今能吐出来的,也只有酸水了。
而此刻的常老爷已经顾不得照顾自己的长袍了,他只能麻木的吩咐其他仆从扶着这个下人去休息。
此刻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饱经风霜的脸颊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血色了。鬼怪在不断逼近安溪镇,而前去剿灭的鬼怪的武人以及请去的城隍,都被鬼怪杀死了!
“老爷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们会被鬼怪吃掉吗!”
而在一旁,常府的女眷们因为害怕,都不由抱在一起,而常夫人声音颤抖的询问着自己的丈夫。
但是常老爷能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在鬼怪面前毫无抵抗力的普通人而已。
此刻的他,只能无助的低喃。
“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那鬼怪连城隍老爷都无能为力的话,我们,我们……”
“老爷,请山君吧!”
而就在这时,常府的老管家打断了常老爷的低喃,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到管家的话,常老爷这才恢复了一些理智,看着管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对,请山君!我们还有山君!
对了!我们该如何请得山君的帮助!!”
“将一童女嫁于山君即可!”
管家声音冰冷的说道,说是嫁,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不过是给予山君的祭品,而且是活祭!
“什么!”
管家冰冷的话语,就如同一桶冰水浇在了常老爷的脑袋上,使得常老爷全身一阵哆嗦。
“怎么能这样!呵呵,也对……毕竟是山君大人……可镇子上都是邻里乡亲的……”
常老爷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此刻让某位邻里乡亲做出牺牲,献出自己家的孩子作为祭品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老爷,不需要惊扰邻里乡亲。您忘了,一年前您捡回家,现在就在后院的那个丫头了?
若不是老爷,那孩子早就在半年前是在雪堆里了。
老爷你养了那个丫头一年,也算是宅心仁厚了。而这个时候,也该是那个丫头为镇子做出贡献了!”
管家的话很冷,冷的让常老爷直打哆嗦。
“可是……”
常老爷想要反驳些什么,但是却被管家呵斥了。
“老爷!优柔寡断,只会让安溪镇的大家白白送命的!再说那丫头不过是一个流浪的孤儿而已!”
“……”
常老爷沉默了,的确那个孩子与自己非亲非故,估计也已经无亲无故了。
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若能请动山君,将安溪镇从鬼怪手中救下的话……
“好!就这样!请山君!”
常老爷一咬牙一跺脚,这个恶人他当了!而且这个鬼怪吃人的世界里,为了活下去,总要付出一些什么的。
比如,良心……
这个世界有红尘浪仙,也有乱世妖魔;有苦行僧佛,也有鬼煞邪祟;有城隍土地,也有文武双圣。
只不过那些都高高在上的存在,不是所谓凡夫俗子所能仰望的。
就连那山野中“得道”的妖虎,凡夫俗子也得尊称一声“山君”。
毕竟在凡夫俗子眼中,山君盘踞在山林之间,是山林真正的君王。
而居住在山林旁的人类,时常向其寻求庇护。
只不过寻求庇护,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那是需要献上祭品的,比如猪马牛羊,又或是活生生的人!
而在安西镇西面的牛鼻山上,就有这么一位山君的存在。
而这位山君,喜好活人祭。更有传闻,山君爱吃小孩!
在常老爷敲定“请山君”这件事情后,常府后院的女眷们就不得不忙碌起来。
如果不经历死亡的威胁,或许人类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少大。仅仅一个时辰,常府的女婢们就加工出了一件小号的赤红婚服。
那是给一个不过八岁的丫头穿的,因为那个丫头即将要嫁于山君了!
丫头穿着赤红的婚服,坐在梳妆镜前,白嫩的脸蛋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洗的白白净净,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第一次成为新娘。
“婶婶,山君大人,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呀!”
丫头长得很好看,是标准的美人胚子。
她有着白色的齐腰长发,有着如同玉盘一般的双眸,有着如同莲藕般**的肌肤。
女孩真的很好看,但是在寻常百姓看来,白发白瞳与妖邪无异。
“山君大人他……”
丫头身后,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梳理着丫头那柔顺的万千白丝,突然被丫头这么一问,却是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但是透过铜镜,看着丫头那满是欣喜的天真脸庞,妇人一时间也有些于心不忍。
“山君大人他呀,不是人!而是一只大老虎!”
“老虎?”
对于这个答案,丫头略微有些意外,只不过她的兴致依旧不减。
“那么,白芷嫁给山君大人,会获得幸福吗?”丫头通过铜镜看着妇人,很是天真的问道。
看着那纵使铜镜再模糊,也无法磨灭灵性的如玉盘般的双眼,这使得妇人的心口不由一疼。
“会的,小白芷你嫁给山君,一定会获得幸福的!”
妇人撒谎了,低头梳理着丫头的银丝,不敢再抬头。
她很害怕从镜子中看到丫头那双眼睛。
但是纵使这样,在妇人眼中,丫头身上那赤红的婚服,此刻却是如同被鲜血浸染的一般,此刻还滴着鲜红的血液,滴在妇人的心头。
山君是吃人的老虎!
披上红色的盖头,丫头坐入华丽的婚轿之中,满是欣喜期待早一点见到自己的夫君。
婚轿是常老爷为自己儿子迎娶媳妇准备的,但是此刻却是提前派上了用场。
“起轿咯!送新娘! ”
在一声略微有些颤抖的号令声中,常府的男丁们抬起了花轿,在老管家的带领下,满是忐忑的向着一旁的牛鼻山走去。
牛鼻山的山路并不好走,但是抬着花轿的男丁们却走得异常的稳健。
因为他们走得很慢,平时一个时辰的路程,此刻却是花费了三倍的时间。
花轿停在了牛鼻山的半山腰,一处平坦的巨大青石之上。青石是山君的卧憩之地,亦是祭请山君的祭坛。
老管家看着已经放稳的花轿,又看了看已经落在半天上的太阳,其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然。
紧接着他气沉丹田,耗尽全部力气,冲着牛鼻山顶喊道:“在下是安溪镇常府管家,因安溪镇受鬼怪侵扰,特此献童女于山君!恳请山君出山摄鬼怪,护佑安溪一方平安!”
老管家是习武之人,体中也是有几分真气。在真气的加持下,老管家的声音在牛鼻山中不断回荡,直到彻底隐没。
而直到声音隐没,整个牛鼻山都是一片死寂。
“山君,拒绝了吗?”
看到自己的呼喊没有起任何效果,老管家不觉有些失望。就在他准备重新调整真气,再喊一遍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阴暗了起来,山间清爽的微风也骤然增大,并伴随着微弱的腥臭味。
“龙丛云,风从虎!山君来了,山君答应了!我们走!”
没有丝毫犹豫,老管家领着男丁,便是向山下跑去,独留那花轿在风中鼓瑟。
而就在管家与男丁急忙下山之后,一个巨虎突然骤然出现在青石之上,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吼~(那个SB打扰老子睡觉呀!)
狂暴虎啸掀起了飓风,掀飞了停留在青石上花轿的外壳。
这使得那个孤零零坐在花轿中,披着红盖头的丫头显露了出来。
好在,女孩并未受到半点伤害。
在看到丫头的瞬间,巨虎显然愣了一下,以至于原本愤怒的吼声骤然减小。
吼——唔——咪~
也就在这个时候,安然坐在破碎花轿中的丫头,按耐不住的用白嫩的小手,掀起了红盖头的一角。
而后,丫头一眼便看到了那两米高的吊睛白额巨虎。
与普通人看到巨大老虎本能的害怕不同,丫头那玉盘般的银眸中满是崇拜与兴奋。
女孩用稚嫩的嗓音天真的问道。
“请问,您就是山君大人,是我未来的夫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