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修行者,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仙术,锻体,炼器。
一旦修了其中一种,就很难再领悟其余的道法了。
至于炼丹术、巫蛊咒术、附灵术等零零碎碎的修炼之道,则是人人可修、互相之间并不冲突。
两百年前,曾有三个惊才绝艳的修行者横空出世,为这长久以来未有什么进步的修行界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活力。
雪皇修仙,岩帝炼器……而统治南岛的冥王则是选择了最最朴实无华的锻体之术。
如果说雪皇给人的感觉是无尽的黑暗、寒冷、风雪交加,那么冥王则是完完全全的反面——他就像太阳一样辉光灿烂,只需拍出满含纯阳真气的一掌、便可以立即送你去冥间。
角斗场中的两位少年,练的都是冥王功法。
只见他们身上的道袍爆开,金黄之中略微泛红的护体真气涌现于体表。
气血已经运遍全身,一寸寸肌肉尽皆鼓涨起来;拳头上一个个指节发红,用力挥出的一击仿佛能撼动山峦。
“砰!”
拳与手臂相撞,剧烈的冲击波振荡着灼热的空气、如同浪潮一般涌向角斗场的边缘。
然而客人们所处的亭台都悬于高处、由空中的滑轨相连,设计十分巧妙;
来此用餐的贵客们只需端起酒杯畅饮、顺便观看精彩的角斗,并不会被修行者的冲撞威势所波及。
话虽如此……
不知怎么的,看着他们毫无花俏的拳脚冲撞、宁秋感觉自己身体里也有一股力量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噗地一下,仿佛穿透了一层窗户纸。
宁秋愣住了。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谁来向她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忽然就理解了这两个少年所使用的功法。
作为一个仙术修行者、明明很难顿悟这些锻体之术的。
就好像一瞬间被灌顶传功了一样。
先前领悟冰冻术、以及学会释放火焰,似乎也是这样突然掌握的,直接越过“过程”得到了“结果”。
只不过,这一次是在宁秋自身清醒的时候获得的,所以给她带来的迷惑感更深。
如果获得这些“知识”的时候伴随着某种苦痛或者快乐,那也就罢了;
关键是,这突然到来的力量,平淡得就像一滴水滴入一片海。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秋慌乱地左顾右盼。
然而周围的人都在大声叫好,抚掌大笑。
根本没有人理会她。
向导羊晓瑜先前好像喝多了芦荟汁,跑去解手了。
梨绘嘛……梨绘一点也不想看这种比斗,本来就觉得厌烦,于是就去对付一盆香喷喷的菠萝烩饭了。
当梨绘察觉到宁秋困惑的目光之后,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宁秋也许是受了惊吓、需要姐姐安慰。
“没关系了哦,有我在,别怕!安啦~”
梨绘赶紧抱住了宁秋娇小的身躯、用自己的怀抱温暖她的心。
可是现在天气很热,这样抱着的话会出汗的吧……
“梨绘姐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宁秋很努力地想要寻找一个词汇来描述自己刚才的状态,然而却只是徒劳。
那种感觉,只有亲自体会过才会知晓。
有些东西,无论如何对别人描述、总归觉得差点意思。
“嗯?小乖乖顿悟了功法吗?那不是好事嘛,为什么这么慌张呢?”
梨绘并没有把这个当成什么奇怪的事。
毕竟系统那家伙都说啦,咱们家宁秋是百年千年难遇的天才!
天才当然会很快地领悟各种东西啦,这难道有什么不好的吗?
“可是、可是我完全没有去思考那种事情诶!”宁秋强调道,“它突然就进来了!”
“什么突然进来了?哎呀,不要谦虚啦,小乖乖,你可是很厉害的哦!”
……完全说不明白。
宁秋只好上手试验一下,向梨绘姐姐证明自己刚刚“被学习”到的功法究竟是怎样的。
于是她模仿着羊晓瑜先前出拳的样子——对着空气挥一拳!
砰地一声,巨大的声响。
粉粉嫩嫩的拳头看起来没有什么威力,然而前方的空气被一瞬间压缩到了极致、然后再释放弹射了出去。
空气炮瞬间斜向上贯穿了前方的屏风、一路打穿了餐亭顶部的木质结构,余下的力道直直地飞向燥热的夜空。
两辈子没干过什么打架斗殴、也没有闯过任何祸事的“好孩子”宁秋显然有点受到惊吓……被自己手中这股力量的破坏力震惊了。
不过好在她反应很快,赶紧道歉:“对、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了,不好意思!我会赔偿这个亭子的维修费用的!”
餐厅老板并不在这间亭子里。
但是旁人为什么也这么淡定?怎么回事?
他们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角斗场之中。
只有几个还没喝醉的中年人嘟囔了几句:“唉,年轻人别冲动嘛,要是一激动把这亭子打坏了,咱们还得去别的看台……”
另一个中年修行者说:“上次刚被两个酒鬼拆了一个亭子!唉,你们说这亭子被拆了多少次?有没有一千次?”
大家好像对此都习以为常了。
看得宁秋一愣一愣的。
都说南国以武为尊、全民尚武,一言不合就开干,没想到连喝醉了拆屋子这种事儿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啊!
……
就在此时,羊晓瑜解手回来了。
“你们没事吧?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急急忙忙地检查宁秋和梨绘的情况,得知她俩没有受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太好啦……”
“什么太好?”梨绘听不懂。
“啊,那个,我的意思是,我是你们的向导,牛首辅和贵派颜长老都托我好好保护你们的安全,要是你们被别人打了的话,我、我我可怎么交代呀!诶嘿嘿,看到你们没有受伤,我就放心啦。”
尽管羊晓瑜解释了好多,但梨绘还是有些疑惑:“你真的可以保护我们吗?”
“别看我年纪小,我很厉害的!”羊晓瑜小脸微红,“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夸,但我真的好厉害的!”
宁秋好奇地问道:“诶?有多厉害呀?有王龙和李玉这两位小哥哥这么厉害么?”
角斗场里正在激烈搏杀的那两个少年,穿青衣的便是李玉,穿红袍的是王龙。
他们先前对招几次、又相互周旋并冲撞抱摔几次之后,现在已经护体真气破碎、进入了观赏性更低的地面搏斗阶段。
宛如街边的小混混一般,他们不断地试图锁住、绞杀对方,用力量更强的下肢去控制对手的行动。
此时这两位修行者已经没有什么“仙风道骨”可言,近身缠斗的姿势极为难看……但是有用。
只能说,比起贫民窟里的孩子,修行者更加强壮、力量更大、身体更硬,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类的范畴,和一些小型荒兽的体格差不多了。
这两位修行者并不是什么顶尖强者,但从他们的年纪来说、都属于各自门派的“种子选手”、“新一代的精英”,是门派倾斜资源也要重点培养的对象。
然而,羊晓瑜却自豪地说:“嘿嘿,我比他们加起来还厉害!”
“哇,那真是好厉害呢!”宁秋赞叹道。
在羊晓瑜的视角里,宁秋简直是两眼放光、满怀敬佩。
如此神态,不禁让这位浅棕色皮肤的少女飘飘然了起来。
(哎呀!被可爱的女孩子崇拜了呢!)
“但我感觉最近见过的人里面、还是牛首辅最厉害。”宁秋悠悠地说道,“看他老人家那个架势,那个气场!有种世外仙人的味道。”
“哎呀!我可比牛首辅厉害多了!”羊晓瑜好像有点急了,“上次我去他家偷枇杷的时候……”
突然她好像意识到说漏嘴了什么东西,于是停住不说了。
“呀!羊小姐,你居然还偷枇杷?好幼稚呀。”
宁秋和梨绘同时看向她,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